承霄望著眼前翩翩起舞的四名佳人,嘴角泛起一絲苦自己就這麼渾渾噩噩的過了,慢慢的也能將那些過去拋諸腦後,更何況寧安太妃煞費苦心的給他搜羅來女子,其用意不言而喻,有時候看著她們柔美的臉,婉轉的腰,他也會恍惚以為那就是朱顏!或者,是他逼著自己以為那就是朱顏。
可惜她們不是!不管他是睜著眼睛還是閉上眼睛,不管他一遍又一遍的對自己說,只要皇兄對顏兒好,他就可以放手——可是他做不到!那些女人都不是顏兒,她們誰能比的上顏兒?再多看她們一眼都是對顏兒的褻瀆!
龍承霄趴在案上,聽見自己的嗚咽。前幾日殷佑然沒有奉召便進宮面聖,他也沒有治罪。殷佑然苦苦的勸著,有幾次彷彿是欲言又止,卻是話到嘴邊又嚥了回去。其實他知道自己在做什麼,所有的道理他都明白,可這世上明白道理的人多了去了,又有幾個能真正做到的?
「皇上!睿親王求見!」玉喜忐忑不安的回著。那個睿親王,只怕是皇上最怕見到的人吧?連帶著他也害怕起來。這節骨眼上他怎麼還不好好守著朱顏過日子,跑進宮來存心給皇上找不自在麼?
「叫他進來吧!」聽到那個名字,似乎精神一凜。他慢慢坐直了身子,揮手叫美人們離開,心裡隱隱的竟有幾分緊張期待。
從殿外施施然走進一名昂揚男子。陽光照在他身上,顯得說不出地清俊不凡。睿王龍承御,從來都是人們口口相傳的人中龍鳳,只看那氣度儀態,他龍承霄在位這十幾年倒像是個笑話!只是,他為什麼一身白衣素服?
龍承霄瞇起眼睛。看到子墨朝冠上鑲嵌的紅寶也盡數摘取了,眉眼間似有悲慼、更有一絲憤懣,倒像是有人去世的模樣!他聽見自己的心突然開始狂跳起來,一股沒來由的害怕似要將他整個人吞沒一般。他怔怔地看著子墨跪下、叩頭、起身,一絲不芶的,跟著他便聽到一個冰冷的聲音響了起來:「啟稟聖上,昨夜子時,微臣的王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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龍承霄驀地瞪大了眼睛。忽的站起來,跌跌撞撞的奔下了台階,玉喜忙要過來攙扶卻被他一把推開。他就這麼衝到子墨身前,也不知道哪裡來的一股子力氣,竟就這麼雙手封住了子墨的領口,厲聲道:「你胡說!你胡說!!你胡說!!!」
玉喜嚇得跌坐在地上,顫抖如篩糠。卻見子墨紋絲不動,只是冷冷地看向龍承霄,「微臣沒有胡說,王妃昨夜咳血不止。微臣急召太醫,可惜……無力回天!」
「什麼……真的?這是真的?」龍承霄像是如遭雷擊一般,眼神變得狂亂不堪,手上一鬆就被子墨輕易的拂開。
「是的,請皇上節哀順變!」這句話說的不倫不類,玉喜驚詫的朝子墨望去。剛與那道冰冷徹骨的眼鋒相接,便忙不迭的避開了去——睿王的眼神,真地是讓人不寒而慄。
「你還不扶著皇上!」子墨清叱一聲,玉喜這才醒悟過來,忙一把扶住搖搖欲墜的龍承霄,就見他兩眼發直,口中卻反覆念著「顏兒……顏兒……」,玉喜頓覺心中悲涼。幾乎當場落下淚來。
「皇上,您節哀……」玉喜不知道該怎麼勸,人家的正牌夫君還站在眼前,小叔子卻哀慟的連站都站不穩。這傳出去還了得!
「顏兒!」龍承霄忽的迸發出一聲慘呼,便癱軟在玉喜身上。
「太醫!傳太醫啊!!」玉喜也顧不得其他,就這麼大聲叫嚷起來。
勤政殿內登時一片忙亂,之前那報訊的人卻已是不知去處!
溫宏明真恨不得一頭撞向那你兩人合圍還粗地盤龍金柱,或許就這麼死了,還能落個忠臣烈士的名兒,總好過被眼前這些荒唐事活活氣死的好!所謂眼不見心不煩,躺到棺材裡便任你們打生打死也與
了。
可惜他不能!身為大陳左相,堂堂首輔,站在朝堂中央的人,他要是一頭撞死在那裡了,又將皇帝置於何地!他倒是殺身成仁了,皇帝豈不是變成了昏君?
雖然他現在真的很像是昏君了……
朝政荒蕪了數月,皇帝的心思全在那四位美人兒身上!群臣勸說無門,狀告到寧安太妃那裡,誰知太妃也是一臉無奈,說是當初只為讓皇帝收心,又能繁衍皇肆,並未想到會變成如今的局面。謠言愈演愈烈,便有好事者去研究睿王妃的來歷,也不知道是誰放出地風聲,說是王妃娘家姓朱,當年與皇帝有過一段佳話,具體細節卻沒人說得清楚!
大陳是最重禮儀教化的,帝王家的那點事倘若只有自己人知道也就罷了,如今傳的沸沸揚揚,朝廷顏面掃地,皇家威嚴也因此墜落雲端。龍承霄以帝王之尊,又要倚靠皇兄鎮守疆土,卻成日惦記著自家皇嫂,實在是令人不齒地很。要不是當事人便是皇帝,換作別的皇親貴戚,御史台的責成奏折早就遞上去了,禮部與翰林院的那些個文人也會寫出無數檄文將此人罵的一文不名。
可惜那是皇帝啊!然而嘴上不敢說,心裡還不許人家想麼?就這麼私下裡傳來傳去的,倒是傳遍了大半個北方!
昨兒傳來消息說睿王妃暴病逝,讓幾位朝廷重臣驚訝之餘又暗中高興。紅顏禍國啊,活著讓大家不得安寧,死了總該消停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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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氣越發的炎熱起來,人也懶散了。溫宏明大清早起來翻看了兩本折子,心情倒是挺好的,反正睿王妃的喪儀由禮部來操辦,如今國家多事,他可沒功夫去理會這些喪葬瑣碎。那女人,死便死了!
誰知宮裡突然傳召,今日皇帝要在太極殿開大朝會!溫宏明只得急急忙忙穿戴整齊,滿頭大汗的趕到太極殿,才見文武百官都與他一樣的茫然不解。有幾個猜測說是睿王妃了,皇上也總算明白過來了。這不是沒有可能,然而溫宏明卻絕不敢這麼樂觀。
果然不出他所料,皇帝上朝時,臉色蒼白難看,只叫了個「平身」便命玉喜傳旨,這一念之下,就如九重天闕突然降下霹雷,打得滿朝文武都直愣愣的沒了反應。
皇帝下旨,要在京城西山玉骨峰下,起宮殿一座,名曰「丹蓮」!
「丹」即是「朱」,也就是睿王妃的娘家姓氏!睿王妃這邊剛剛去了,皇帝便大張旗鼓的要建造「丹蓮宮」,這其中的用心路人皆知,卻又叫人難以啟齒。
最為可氣的,便是皇帝分明沒有將此事置於朝議的意思,他不過是煌煌然的當眾頒旨以示隆重而已,至於群臣的意見,他根本是連半點聽取的興致也欠奉。
如今西北叛亂未平,朝廷正值用人之際,睿王爺更是有著經天緯地之才,朝中已有傳聞道睿王才是天命真龍,北路軍的兵權看似在皇帝手裡,其實軍心所向,還不都是在睿王一邊?偏生皇帝突然來了這麼一出,這下只怕連民心也要站到睿王那頭了。
幾位老臣被皇帝的這一舉措氣得渾身發抖,在那裡使勁的磕頭,請求皇上收回成命。可光看皇帝那空洞的眼神,就知道他們便是把腦漿子都磕出來也不會有用。
溫宏明深深的吸了一口氣,朗聲奏道:「微臣啟奏聖上!微臣早年曾落下腰腿寒症,近來越發厲害,常常不能動彈,微臣霟居左相一職十餘年,如今年老病弱,長此以往只怕耽誤朝廷大事!微臣請求吾皇開恩,賞了微臣告老還鄉……」
他這話一說,更是舉座皆驚。然而眾人腦子反應快的已經明白過來,想是溫宏明使得是以退為進之計,果然薑還是老的辣!誰知皇帝略一沉吟,點頭道:「准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