涼如水,慘淡的月色映的那幾間小小的客舍孤零零的一抹微黃的燈光,照的屋裡屋外的人,心裡都是一片淒惶。
「本來以為三殿下說什麼也會留下你,現在看來,他倒是出乎我意料的大方。」騰蛟嘻嘻笑著,走到朱顏身旁坐下,雙眼近乎貪婪的打量著她如水般沉靜的玉容。
他見朱顏神情漠然,便又續道:「難得你有這番冷靜,不過你若知道二殿下也看上了你,估計就不會這麼無動於衷了吧?」
朱顏臉上閃過一抹譏諷,「他看上我,與耶律瑾看上我,又有什麼區別?」
騰蛟被她說的噎住,停了半刻才笑道:「你倒是看的開,聽說當日,冷殤與旭日曾經為了你和三殿下大打出手,後來還是因為你而放了三殿下一馬,可見他待你亦是不一般啊。我倒是想問問你,這些個人都是天潢貴冑,你究竟看中了誰?」
他這話問的直接,朱顏心裡驀然一驚,就連窗外那人,亦是聽得眼瞳一陣收縮,越發的屏息凝神。
終於,朱顏幽幽的道:「這些話,你不該問我。」
她神情黯然,看得人心裡像是被鈍刀子狠狠的割過一般,生疼生疼。
騰蛟只是面色微變,卻立刻又笑道:「你既然只當自己是飄葉浮萍,那麼二殿下要你,你便願意跟著他了?」
朱顏終於忍耐不住,倏的起身轉向另一邊。「我有些累了。」
「看來,你還真是不懂如何說拒絕地話呢!」騰蛟狀似無奈的朝門邊走。忽地又回頭道:「別說我沒提醒你,二殿下已經在半路上等著你了。」說罷便揚長而去。
子墨深深的注視著那抹消瘦的背影,雖然看不清她的面容,卻能清晰的感覺出她濃重的苦楚,而他自己亦是給她帶來痛苦的人之一。
「吱呀!」一聲,房門再次被推開,一個身著官員模樣地人大搖大擺的走了進來。
「那個……你也想了近三天了。該說了吧?」
「你要我說什麼?」她沒有轉身,聲音中卻是多了一絲顫抖。
「讓你交待和龍承御的關係!」那官員極不耐煩,「陳國的睿親王,江湖上人稱冷殤,你就別裝傻充愣了,皇上對你們之間的事情已經瞭如指掌!你速速的招認了。也免得以後受苦!」
「既然已是瞭如指掌,那何須再來問我?」
那官員被她輕描淡寫地語氣激怒了,重重一掌擊在桌上,「你不要敬酒不吃吃罰酒,二殿下仁慈,命本官一路上好吃好喝的供著你!可你別真把本官當成是什麼憐香惜玉的主兒,不過是個人盡可夫的賤婢,還敢給本官拿架子!」
他說的興起,便作勢欲抓朱顏,朱顏一閃。人躲開了。卻是「嘶啦」一聲,左側的袖管被撕裂了看來。露出了她瑩白如玉的藕臂。
「你!」朱顏氣得渾身發顫。一伸手竟順手取過她身邊櫃子上的剪刀來,「你若再敢逼我。我就……」
「就什麼?」那官員尖銳的大笑起來,「你當本官是嚇大的,來啊,來啊,朝這裡扎呀!」他拍著自己地胸脯,卻是一步一步地朝朱顏走去。
「砰」,隨著一聲巨響,窗戶已然洞開,就見那官員連哼都沒來得及哼一聲,整個人就已被砸到了對面的牆上。
「走!」子墨伸手攬住朱顏地腰,腳下發力,兔起鶻落間,兩人已經到了屋外。子墨腳下不停,筆直地朝著南方而去。
「你忍住,上了馬便好!」子墨換了口氣,低聲安撫,向這樣的狂奔對於沒有武功根基地人來說,即便不用出力,也一定會頭暈目眩的。
「嗯……」懷裡的人輕輕的回了一聲,便乖巧的不再多言。
她定是受了很大的驚嚇……,子墨蹙眉,心裡卻瞬間劃過一絲異樣,只覺得哪一個環節出了問題。
他向來不是疑神疑鬼的人,這種敏銳的直覺,來源於多年的生存和戰鬥經驗,他分明感到,有一股殺意,離他很近很近,然而一切卻是全無徵兆。
如同心弦被一根突如其來的手指撥了一下似的,子墨倏的放開懷中之人,左掌本能的往前拍出,身子同時已在十尺之外重新站定。
「柳輕舞!」子墨冷冷的喝道,「你膽子不小!」左肋之下一陣劇痛,若不是他身著黑袍,只怕鮮血早已印了出來。
只見不遠處的女子正掙扎著從地上爬起來,露出一張蒼白而絕美的素顏,赫然是久違了的柳輕舞。
「你察覺的倒快!」柳輕舞反手抹去嘴角的血痕,她受了嚴重的內傷,子墨在危急關頭使出的那一掌,饒是她功力非凡也躲不過!
「是耶律瑾指使你這麼幹的?」子墨冷酷的雙眼中似能幻化出冰刀霜箭。
「哈哈哈哈……」柳輕舞仰天長笑,像是聽到了世界上最可笑的話一般,連一張嫵媚的臉蛋也完全的扭曲了起來,「我為什麼要告訴你?自己去猜吧!」
「哼,」子墨擰起眉頭,「你既然出自耶律瑾手下,自然懂得讓一個人生不如死其實有很多種方法。」
柳輕舞不屑的輕笑道:「今日我雖失手,卻不代表就會被你隨意擺佈了去!生不如死有很多辦法,那一心求死的方法豈不是更多?」
她慘然一笑,正打算服下牙齒內藏著的毒藥,不料喉頭倏的一緊,竟是被一隻鐵鉗一般的大手牢牢的鎖住了,渾身登時癱軟如泥,除了眼珠尚能轉動之外,便再也動彈不得。
子墨指出如電,將柳輕舞週身要穴點了個遍,這才將她鬆開,微微的有些氣喘。他虧的剛才警醒,才躲過了柳輕舞的全力偷襲,只是他雖避開了心臟,肋下依舊受了傷——柳輕舞竟是用那把尖銳的剪刀作為武器的!
他當然不能放任柳輕舞就這樣自盡,他還有太多的問題要搞清楚。如果幕後指使是耶律瑾,那說明他二人之間的協議就此作廢,對耶律瑾來說,其實也不佔什麼便宜;而倘若這背後之人不是耶律瑾,那又會是誰?耶律玨?還是鐵鷹皇帝親自下的命令?如若是後者,那朱顏便當真是下落不明,處境堪憂了!
心念電轉間,子墨忽覺背後掌風襲來,身體立刻生出反應,向一側移開。只見來人一身紫袍,長髮飛揚間竟有幾分風塵僕僕。
耶律瑾輕輕一抓,已將柳輕舞提在手中,朝相反的方向疾掠而去。
「冷殤,這件事我會給你個交待的!」
晚風將耶律瑾那低柔而危險的聲音飄然送至,子墨深深的吸了一口氣,眼前卻浮現出剛才柳輕舞臉上最後出現的表情,有一絲怨懟,更多的卻是刻骨的悲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