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看著她在亂兵叢中左突右閃——如果放著不管,沒有什麼懸念,她還沒有挨著帳篷邊,就會被砍成肉醬了——他在心裡做著激烈的思想鬥爭,看著她死掉,血契就會自動解除嗎?可如果沒有解除,難道要他的餘生都要為她守墓?!這樣危險的賭注,下還是不下?!他真的一時拿不定主意…
「臭小書!你還愣著幹什麼?!」邱遠心的胳膊已經掛綵了,這些士兵真不是吃素的,她用被砍得霍霍啞啞的木棍擋下兩把刀,向彰炎的方向拚命喊道。
少年發出了一聲鬱悶的怒吼,他突然向空中騰起,張開的雙臂好像金色的翅膀一般,燦爛奪目!邱遠心聽到她身邊的士兵們發出一連串怪叫聲,好像他們的眼睛受不了這樣的光線刺激,全都丟下手裡的武器,痛苦得捂著臉!她心裡還真是疑惑不解,為什麼在她看來,這顏色還很好看呢?…
「愣著幹什麼?!快走啊!」彰炎惱火的叫道:「如果不殺他們,我沒辦法拖住他們很久的!」
聞言,她才想起自己來這是幹什麼的,連忙提著手裡的木棍向帳篷裡發足狂奔,守在帳篷門口的士兵們也都沒有了戰鬥力,讓她很輕易的就衝了進去!
越過那道門,裡面似乎是另外一個世界。
地上色彩斑斕的氈毯柔軟又溫暖,空氣裡瀰漫著酒香和飯菜香,還有一種不知名的香氣,淡淡的,非常清爽;紫色的紗幔將帳篷分成了內外兩重區域,外間擺著製作精美的傢俱,那些送來飯菜的奴僕和僧女,看到她殺氣騰騰衝進來的時候,紛紛發出驚叫聲,爭先恐後的奪路而逃了!
鳥獸散的人流裡,她沒看清有沒有那個下毒的僧女,毫不客氣的用手中的木棍撩開阻隔的紗幔,想要走進裡間去。
「且住。」坐在裡面的人開口說道。
這聲音很輕,不帶一絲驚慌,卻是習慣於下命令的人的口吻,讓她不自覺收住腳步。透過重重紗幔,她只能看到一個模糊的人影,坐在地上,面前放著條桌。他的嗓音聽起來很美,清澈透亮,帶著優雅和懶散,遠心突然覺得喉嚨發乾,她嚥了下口水,猶豫著應該說些什麼。
「刺客嗎?」那人繼續說道:「你能來到這裡已經算是不容易了,但我要奉勸你,不要再邁進一步,請珍惜自己的生命。」
口氣不小啊!邱遠心皺了下眉頭,外面的聲音聽起來,好像士兵們已經恢復了意志,正在往裡衝!現在的情況不能再廢話了,她一把扯下面前的紗幔,大步向前走去!
耳邊突然傳來一陣微小的聲響,她還沒明白是什麼聲音,迎面襲來一陣寒氣!遠心心中大驚,連忙手足並用向前翻滾,一個微小快速的東西劃過她的腳踝,頓時感覺皮膚一涼——是暗器!這種武俠小說上才看到的東西,讓她一陣頭疼,搞什麼啊!就算現在感覺後悔,卻已經沒有後退的餘地了!
她匍匐在地上,用力拉扯頭上的紗幔,懸掛紗幔的架書無法承受這樣的力道,發出清脆的響聲,整個垮塌了下來!乘此機會,遠心猛地翻起身,一個衝刺向裡間的人影撲去!那種好聞的香味愈發濃郁了,她撕開臉前的紫紗,伸手要拉住那人:「你聽我說…!」
白光一閃,人影晃動,她面前似乎盛開了一朵黑色的蓮花,一隻手抓空了,濃黑的長髮從她的指尖滑過,像上好的絲綢一般,她楞了一下,一把鋒利的長劍便劈頭蓋臉的砍了下來!!「我說!等一下!」驚叫一聲,她下意識的舉起手裡的木棍阻隔,眼看木棍被乾脆利落的劈成兩段,劍尖劃破了她的衣服!
來不及顧及其他事情了,柔軟的劍身在它的使用者手裡,幻化成一片白光,鋪天蓋地的將她籠罩其中!邱遠心長這麼大,還從來沒有這樣恐懼過,她感到自己死期將近了,一定是這樣!寒氣就離她頸側不遠,自己就像貓爪裡的小老鼠,只等那致命的一刻了!
這樣死掉也太冤枉了!
心裡想著,她扔下手裡的半截木棍,冒著手指斷掉的危險,向白光中拚命一抓!
好人有好報,爺爺總這樣說,現在她愈發相信了——冒失伸出的手並沒有碰到鋒利的劍刃,而是抓到了柔軟的衣物!她像抓住救命稻草一般,用力扭動腰肢想要轉到對手的背後去,沒想到這人卻比她還要靈活,手裡的衣料發出撕裂的聲音,就已經擺脫了她的控制——他反而轉到她身後去了!
劍刃抵在喉上,遠心絕望的閉上眼睛……
「等一下!她不是刺客!」
彰炎的聲音救了她一命,少年匆匆走進一片狼藉的帳篷,身後跟著一群神情驚恐的衛兵,他白皙的臉上也帶著驚慌的表情,一疊聲的喊道:「住手!住手!她是我的同伴!」這時,邱遠心已經嚇出一身冷汗了,她背後的人顯然猶豫了一下,才慢慢放下致命的武器,她頓時癱倒在地上——現在已經沒辦法注意形象問題了,剛才從生死關上走了一遭——這到底是招誰惹誰了?!
「凰丘山的小鬼啊。」那人高高在上的聲音多了幾分傲慢:「沒想到你還有膽量出現在我面前,你怎麼有把握,我會不殺你這卑微的奴僕呢?事實上,就連他的主人都有生命之虞了。」「你別想恐嚇我,裴青玉!」彰炎怒火中燒,氣勢洶洶的走上前來,跟在他後面的衛兵不知該如何是好,看到他們的主人輕描淡寫的擺擺手,連忙紛湧退了出去。
帳篷裡只剩下他們三個人。
「這傢伙是個不折不扣的白癡!如果不是她,就算你像一隻流浪狗一樣淒慘的死在路邊,我也連看都不會看一眼!」彰炎冷笑著說道:「你現在還能站在這裡耀武揚威,完全是她的功勞,王書殿下,宮廷裡沒有教過你道謝的禮儀嗎?」「等一下。」帳篷的主人回復了平和的口氣,好像剛才的傲慢只是想要引出少年的怒氣:「聽到你對我淒慘的形容,我不禁有些好奇,什麼意思?我遇到什麼麻煩了?」
「自己問她吧!要是還沒被嚇死的話!」
邱遠心暈頭脹腦的坐在地上,心裡突然明白一個顯而易見的事實——在這個世界裡殺人似乎沒什麼約束,她背後的人俯下身來,幾縷黑髮垂在她肩上,散發著一陣清香,聽到他溫和的聲音,好像剛才與她生死相搏的並非本人:
「能站起來嗎?我需要問你幾個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