橫行異世界 第十卷 生命之枷 第二百一十三章
    終於,一切都平靜下來……

    白光不再亮起,死神停止咆哮,只有昏黃的天空,嗚嗚盤旋的野風,默默見證著一切殘酷往事……

    維克斯,摩納多的蒼茫大地上,已佈滿令人窒息的死亡!

    各個城市上空,都有不知何處飛來的大群食腐鳥類盤旋不去,一聲聲興高采烈的鳴叫,宣佈著它們盛宴的開始!

    無論士兵或平民,無論獸人或者魔族,所有城市的倖存者們,都在驚慌失措的逃離死亡之地,恐慌情緒極度蔓延!

    與此同時,維克斯和摩納多的廣闊鄉村中,佔據絕大多數人口的獸人耕農漸漸得知這消息,大多數人儘管恐慌,卻仍舊緊守自家田地,怎也不捨得離開!

    對獸人耕農來說,土地便意味著糧食,意味著生存和希望,南方土地的肥沃,更是強過北方數倍!

    自從佔據了這片土地,獸人耕農人口便呈爆炸性增長,僅僅過去四十五年,當年二人組建的家庭,現在大多成為二三十人的家族!

    這樣的大家族,回到土地稀缺且貧瘠的獸人帝國本土,如何能生存下去?!

    唯一結局,只能是餓死!

    祈禱著、恐懼著、無畏著……無數獸人的農耕家庭,窩在自家簡陋房屋中緊守不出,盼望著奇跡自天而降,期待著他們英明悍勇的王打退敵人!

    又有誰會記得,這肥沃土地,這簡陋房屋。本屬於化為冤魂的數千萬人族?!

    由高處望去,遍佈大地阡陌縱橫的道路上,各處都蠕動著逃難的人群,似螞蟻般向著北方緩緩前行。

    惡毒的詛咒、無望的悲泣、微弱的呻吟、飢渴的哭喊、恐慌的驚叫……所有這些仿若煉獄最底層傳來的聲音,形成了一支支逃難隊伍的主旋律,在天地間盤旋哀鳴!

    更令人難以忍受地,是無處不在的屍臭!

    所有城市已宛如死域,活著的人都加入了逃難隊伍。然而路邊一具具無人收斂的屍體,在炎炎驕陽下迅速腐敗,在如注暴雨中屍水橫流,舉目望去,一路的猙獰景象!

    未親眼見過這一幕的人,絕想不到屍體腐敗到一定程度,是如何的恐怖噁心!

    死亡行軍的路上,常能聽見「彭」地一聲悶響。舉目看去,必是某具屍體腹氣膨脹至炸開,汪汪綠水中,漿糊般的內臟四下濺落,屍體上,幼童拳頭大小的眼珠早分不出瞳仁眼白,腐爛雙唇半開半閡,白牙森森在目,似在無聲仰天獰笑,又似在詛咒悲慘命運……

    這經常發生地恐怖一幕,不止嚇的孩童哇哇大哭,婦女嘔吐不止,連常年在屍堆裡打滾的兩族倖存軍人。都無法忍受的移開視線!

    一路上,所有人都以濕布掩鼻,沒有水的就用尿淋濕。怎也比直接呼吸空氣好,然而難以形容的屍臭,似浸透了每一個空氣分子,無孔不入的隨呼吸侵入鼻孔、肺部、衣物,如縈繞不去的噩夢。無時無刻的在每個人身周盤旋!

    更雪上加霜的是,南方濕潤的天氣,使得屍體上蚊蟲孳生……

    各種叫不出名的蚊蟲,或由屍體中滋生,或叮了死人又叮活人,尖尖細細的長嘴中,攜帶著無數病菌四下傳播!

    如冷情先前所料,漫漫的逃難路途上,瘟疫開始大規模爆發,越來越多的人倒在了路上!隨著傳播範圍的擴大,各地獸人耕農亦未逃過劫難,成戶成戶的死去,一個地區接一個地區的變為死地,到末了,瘟疫造成的死亡甚至遠超中子彈……

    若非冷情當機立斷,令安德森將戰線遠退百公里,連人族都難以避免這場瘟疫浩劫!

    某處路段,獸人王森格和魔族大皇子埃爾哈特共乘一輦,在百餘親衛保護下,隨逃難人群向北方緩緩移動。

    儘管已時隔半月,兩人仍呆呆看著一幕幕恍如末日的景象,嘴唇乾涸,欲哭無淚!

    那日匆匆趕回城後,目睹皇宮中的爆炸場面、慘重傷亡,及至聽聞倖存屬下講述事件經過,森格雖萬分驚詫,仍強自鎮定的調派部屬善後!

    然而隨後幾天,莫名的死亡愈演愈烈,各地手下乃至前線將領都不見迅鳥回音,森格才開始恐慌起來!

    只需稍稍猜想,便能料到:這一切,都和那天的襲擊有關!

    隨著各地倖存手下的回報,以及坎貝托數十萬人的先後死亡,眼睜睜看著整個坎貝托逐漸變為死域,森格才真正意識到……未知的、滅絕性的恐怖打擊,已降臨在整個聯軍和佔領區!

    一路所見所聞,更證實了他的猜想!

    隨著道路的擁擠,各地城市的人流彙集,每日頻繁發生的死亡……森格的心越來越冷!

    此時,儘管艷陽高照,森格仍覺冷到了骨頭裡,獠牙不住的「咯咯」聲中,拳頭緊攥到指尖刺破了手掌,雙拳早已血流不暢,如內心般麻木蒼涼!

    一時憤怒如狂,一時悲哀欲死,一時又麻木不堪……這半月心靈上的煎熬,森格都不知怎樣過來的!

    一邊的埃爾哈特同樣不好過!

    四位皇子中,埃爾哈特佔盡天時地利人和,終於在二十多年前被魔皇格利菲斯立為繼承人,其後更在大臣們下,竭力爭取到了指揮人界功略的重任!

    身上流動著皇家血脈的埃爾哈特,如祖輩般充滿勃勃雄心!

    狡詐、殘忍、無情、多謀、隱忍……隨著時間過去,性格一天天的成熟,埃爾哈特漸如當年的格利菲斯般,顯露出魔皇血脈的一貫特質。這亦是他深得大臣的原因!

    一切務實、競爭殘酷的魔界,就算皇家繼承人,也無法做一個紈褲子弟!歷史上,被魔皇親手處死的、或懦弱或反叛的皇子,更是數不勝數!

    魔界,從不需要弱者!

    二十年間,埃爾哈特一直在人界度過,在魔界源源不斷的援兵下。在與獸人王森格的緊密合作下,獸魔聯軍一天天強大起來!

    珍稀的能量晶石,以前只能作為打開傳送通道的鑰匙,每一點都不容浪費,之前傳送至人界的魔族工匠、法師,幾乎消耗掉了整個魔界近千年的積累!

    然而得到森格進一步合作後,整個獸人帝國都被動員起來,籍著魔族發明的簡單探礦設備。開始在廣闊的佔領區、獸人帝國領地乃至大草原,大範圍尋找能量晶石礦產!

    在逐漸充裕的能量晶石下,在魔族多年的基礎科技積累下。在繳獲交通艇、魔法機槍的啟迪下,魔族智者們欣喜若狂,更新、更強力的武器不斷被他們發明出來,更多魔族士兵、工匠、智者被傳送到人界,整個獸魔聯軍的裝備,向著能量化的方向不斷前進!而這樣的揮霍,在以前連想都不敢想!

    真正算起來,最近十數年的戰爭,人族軍隊個人實力甚至已超過強悍的魔族,然而……歷史卻在這裡開了個大玩笑。獸魔聯軍,反而開始依仗更先進強大的武器,以及更多的軍隊。在長年戰爭中勝多敗少,向著更重要的資源產地鐵木城逐年推進!

    打擊降臨前,隨著南方糧食的豐厚產出,獸魔聯軍無慮軍需拚命擴軍,最終已達兩百萬之眾。其中魔族軍人就佔了六十萬!相對百萬人的人族軍隊,勝利指日可待!

    埃爾哈特甚至回想起那時的春風得意,似乎魔皇寶座已在指掌中,只待自己在人界立下足夠功勳,爭取到大多數臣子,便可由父皇手中接下皇冠,或者……推翻他!

    然而……往事隨風!

    一切夢想、一切榮耀,都在令人恐懼的莫名打擊下煙消雲散!

    兩百萬聯軍,如今還能剩多少?十萬?二十萬?

    埃爾哈特甚至已聯想到,魔皇格利菲斯大發雷霆,將自己無情處斬的一幕!

    戰爭失敗,總是需要替罪羊來平息民憤,身為大皇子又如何,一樣要為魔族上百萬條人命負責!

    「王,總算找到您了!」一聲語帶嗚咽地叫喊,忽然將森格兩人由呆愣中驚醒。

    森格木木的抬眼望去,便見車輦邊,一名騎著犀角獸、衣衫襤褸的獸人戰士正並駕齊驅,定定看向自己的大眼中充滿血絲,淚水正漸漸的漫溢而出!

    「哈根,原來你還活著?!」愣愣看著這獸人,森格面上慢慢浮現起多日不見的笑容,驚喜叫道,一邊親熱招呼哈根上車說話。

    哈根按著犀角獸一躍而起,落在車前方寸之地,腳步一陣虛浮搖晃,差點沒摔落車下,幸而森格眼明手快一把將他拉住,才算沒當場出醜!

    不好意思的笑笑,看看車廂狹小無處可坐,哈根索性面對森格盤膝而坐,搖頭道:「別提了!當初隨行的上百親衛,到現在為止,連我在內只有十二人還活著!最近兩天愈感虛弱,恐怕……也活不了幾日了!」

    緊緊握住他肩,喉間只覺一陣陣哽咽,堵了半晌,森格才勉強抑制住悲傷,安慰道:「不會地,不會的!無論如何你都要扛過去!時間過去這麼久,要死早都死了,哪還能拖到現在!」

    見他張嘴還欲說什麼,森格重重拍了下他厚實的肩止住話題:「你給我挺住!沒我的命令,無論如何都不準死!」

    見他嘴唇乾裂,森格掏出個水囊遞給他:「來,喝口水再說!」

    哈根也不客氣,扯下掩鼻布條,接過水囊便「咕嘟咕嘟」一通猛灌,直幹掉一半才滿足的擦擦嘴,將水囊還給森格,咧嘴笑道:「還是您深謀遠慮,這兩天都沒找到乾淨水源,可把我渴壞了!」

    森格苦澀的笑笑,無神看向掀開的車簾外,前方,拖家帶口的逃難人流一直延伸到極目處,嘴裡喃喃說道:「這一路下來,還不知有多少子民能逃回帝國本土,唉……」

    埃爾哈特一身華貴的皇子服飾,此時也已失去光鮮,正欲說什麼,忽而皺皺眉頭,才覺到掩鼻手帕有些干了。

    歎了口氣,埃爾哈特掏出自備水囊倒了些水,慢條斯理將手帕再次濡濕,才甕聲甕氣道:「恐怕不會多!您沒發現,這兩日死去的人有些不同嗎?從各種症狀來看,我懷疑……瘟疫正在大規模爆發!現在別說他們,我們自己能留條命回去,就算不錯了!」

    森格和哈根何嘗沒意識到這點,只是一直不願去想而已!

    聞言之下,森格面色愈發愁苦,悶了半晌,看向哈根轉移話題道:「你的、二、三兵團怎樣了?」

    哈根笨拙的撓撓頭,苦笑道:「還能怎樣,活下來的沒多少,其他一路上都散了。我現在所有手下,只剩這十一名士兵。」

    一邊埃爾哈特搖搖頭,再次插言道:「森格,你還有閒心擔心這些?想想吧,這麼多子民回歸本土,是否有可能將瘟疫也帶回去!還有啊,敵人這次不知採用了什麼手段,半個月內打擊遍所有城市,帝國本土雖然遙遠,就真的安全嗎?我看……唉,未必啊!!!」

    被他說的愈發煩悶,森格齜了齜牙,神情微惱道:「說這些有什麼用,你以為我不知道?!」

    埃爾哈特頓時啞口無言,翻了翻白眼望向車外。眼下局勢糟糕至此,知道又怎樣,還不只能眼睜睜看著一切發生!

    哈根擔心地看看森格,小心翼翼道:「森格王,埃爾哈特皇子說得也有道理,萬一瘟疫傳播到國內,那可就麻煩了!」

    森格無力地靠在座位上,閉目道:「那你說怎麼辦,在前頭擋著他們?不說咱們沒兵沒將,若將這麼多人駐留在草原上,餓也餓死完了!到時不說我這獸人王,就算獸神降臨,也阻止不了他們繼續北行!」

    埃爾哈特暗中撇撇嘴,一直以來,對表面上對森格王親熱有加,然而從內心說來,有幾個魔族人會喜歡毛茸茸、臭烘烘的獸人?!一切,都是利益的結合而已!

    此時,魔族大皇子最擔心的,可不是什麼獸人帝國的子民,而是這種令人驚懼的報復,會不會有朝一日降臨到魔界!當然了,回到魔界會面臨什麼樣的懲處,更是他日夜擔心的!

    嘴唇動了動,埃爾哈特思忖再三,仍是緩緩說道:「其實,也不是沒辦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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