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命令早已下達,「雅典娜」並未多言,無聲的電波傳遞間,已直接指揮中子導彈發射,少女手腕上方,便攜投射裝置隨即亮起,赫然是導彈自攜跟蹤拍攝裝置顯示的圖像!
側頭看著她手腕上的圖像,看著導彈穿透一層層白雲,直衝向繁星滿天的大氣層外圈,冷情心中卻百味雜呈,一種說不出的古怪滋味漸漸瀰漫開來!
人類科技的發展,總是最先應用在殺人武器上!
中子彈經歷了幾代發展,早非當年可比!當量不變的前提下,中子雨殺傷半徑,由最初的14公里,提高到現在的5公里!
自廣島那兩枚核彈後,地球上再無任何核彈應用於實戰,作為戰術核武器,中子彈一樣在限制範圍!然而……這已是自己在這世界引爆的第三枚核彈,以後還將更多!
有句成語叫「生靈塗炭」,這個世界,人族並非唯一萬物之靈,更何況……生靈泛指一切生物,自己如此做法,絕對可套用這成語了!
瞥了他一眼,少女唇角越彎越高,忽而捂著小嘴「咯咯」嬌笑起來,冷情惱怒的瞅瞅她,道:「好好的,你笑什麼?!」
「我笑你呀!」少女放下手,轉而笑盈盈的扭頭看他。
「我?我有什麼好笑?」
一圈圈玩弄著黑亮髮梢,少女巧笑嫣然:「笑你的矛盾!我所認識的人裡,說到性格複雜多變,非你莫屬!事情總是有兩面性。一般人心思往往只看到一面,所以做什麼都很坦然,你卻不同!」
「一方面,你深明自己的立場,所以行事狠辣無所顧忌;另一方面,你又能很立體地看問題,經常設身處地的站在不同角度,嗯。甚至是敵方角度來思考各種問題,這就帶來你無時無刻的矛盾!」
冷情張口結舌看著她,一時吶吶無言。
少女歎了口氣,摘下時髦的深藍色眼鏡直視他,悠悠道:「我不明白,你既然清楚這些,為什麼還要想那麼多?!你是人,人族和你的基因相似度在百分之九十九以上。這就決定了你的立場!對於人類提高自己的修煉行為,我無法親身體會,但有一點我明白。怎麼修煉,你都擺脫不了骨子裡的人性!」
「這麼胡思亂想下去,你就不擔心那個什麼……什麼心魔嗎?」少女笑嘻嘻看著他。
冷情摸摸鼻子,不可思議盯著那雙黑白分明的美麗眸子:「你也知道心魔?」
「我怎麼不知道!地球上各種修煉流派雖然沒落,資料庫裡相關書籍可多了去了,嘻嘻!」少女掩嘴輕笑,手指白嫩眼眉彎彎,一時間明艷不可方物。
冷情徹底無語!
然而回想起度劫經歷,似乎……沒胡思亂想,更沒勞什子的心魔來著?!關鍵時刻。和自己的生死存亡比起來,哪怕全世界滅亡又如何?正所謂「我死後,哪怕洪水滔天」!
難道是因為骨子裡的自私。無意間達到了「除我之外,再無他物」的空明境界?
難道……這種思想境界,大無私可以達到,不把自己當人可以達到,絕對唯我,一樣可以達到?!
貌似那個……嗯……比較好笑!
「噓!」少女剛動了動嘴,即被冷情止住,幽幽黑眸,正緊盯著導彈的監視圖像。
天外飛來的導彈,垂直降落間速度一增再增,二十馬赫、二十一馬赫、二十二馬赫……眼見風馳電掣間離地面越來越近,達到二十五馬赫、離地三百米當兒,刺眼白光驟然亮起!!!
正下方,獸魔聯軍的指揮中樞雄偉壯麗的坎貝托皇宮,赫然矗立!
皇宮中,城市街道上,有些修為高深目光敏銳的獸人、魔族,已注意到來自天外的不速之客,白光亮起前,正對著疾速飛來地導彈指指點點!
轉眼間,風起雲湧,天地失色!
儘管只有千噸當量,衝擊波、光輻射的破壞力依然不可小覷,方圓四百米的建築物,在強大衝擊波下剎那間土崩瓦解!
處於爆心的獸人、魔族,當場便隨建築物化為灰燼;稍遠點的,如中巨錘般的猛地向外飛起,落地後不形一動不動;再遠點的,下意識舉手遮目當兒,全身衣物皮毛在強光高溫下忽然著火,其下皮肉似蠟般溶解掉落!這部分獸人、魔族忍痛滾滅全身火焰,劇痛失明下,一個個無聲的仰天悲嘯……
皇宮外,形態各異的獸人、魔族,一個個愕然望向天際升起的第二個太陽,被強光刺激地流淚不止,茫然不知死神已悄悄降臨,正對著全城生靈哈哈獰笑!就在白光亮起時,自己全身細胞、血液已被致命的中子流所侵徹!
隨那道不可直視的白光,殺人不見血的強大中子流,迅速將死亡散佈開來,儘管只有爆心附近的人員當場倒地,冷情卻深知,遠處那些看來無恙的獸人、魔族,將在一天至一周內陸續死亡!!!
詭異而又透著驚人美麗的蘑菇雲,於皇宮上空冉冉升起,逐漸在天地間形成一道無以倫比的壯觀景象,宣示著自己的豐功偉績,同時也遮住了冷情通過「海倫」對爆炸的繼續觀察!
數十公里的郊外森林,森格正慇勤陪著魔族大王子埃爾哈特射獵,白光亮起時,一眾人愕然回望,正見天際蘑菇雲冉冉升起!
那處,正是坎貝托方向!
兩人面面相覷,心中隱隱升起大事不妙的可怕預感!
八十萬公里外的冥玉,許多愛凝視天上巨大圓球的天使。同時發覺上面亮起的一點白光!
應召而來的智慧神康斯坦斯,匆匆將自己透過巨大望遠鏡觀察到的情形稟明神王!
不久後的神殿外,奧斯汀、康斯坦斯及眾位長老肅然佇立,凝視著巨大圓球默默不語。
「唉……」輕聲歎息響起。
奧斯汀背負雙手,英俊無暇的面容上,竟顯露出微微的不安,若有所思的喃喃道:「看來,他已開始統一人界的步伐了!以他驚人的修為和那種武器無以倫比的威力。還有誰能阻擋他的腳步?!」
康斯坦斯沉吟半晌,亦是一聲長歎:「是啊……獸人、魔族這回有難了!不難想像,若干年後,獸人和魔族不是被滅族,就是成為人族的奴隸,淪落為劣等民族已是最好結果!偉大的神王,這麼聽之任之下去,不難想像我族日後的命運啊……」
奧斯汀扭頭看向他。目光中充滿驚詫:「怎麼,你難道有其他想法?別忘了,到現在為止我們只找到四枚核彈。就這還不敢挪動或者拆解研究它!」
康斯坦斯搖搖頭:「直接對抗是不可能的,可……這麼下去也不是辦法,您真相信他百年後會提供咱們宇航移民技術?!此事不保險吶!以他的手段,難說找不到咱們在人界布設的基因病毒武器,百年後,興許他已找出破解辦法!到那時……」
「說來說去,我覺得還是靠自己發展比較保險!咱們的確無法與他直接對抗,不過,以戰爭科技暗中支援魔族還是能做到的!」
一語即出,所有長老耳邊似響起一聲旱天雷。齊齊看向他,目光中的駭色不言而喻!
「我反對!」被尊封為秩序神的凱斯門特愣神半晌,忽然大聲叫道!
緊盯康斯坦斯。凱斯門特憤然道:「那天的爆炸你沒看到嗎?一萬兩千多天使當場死於非命,這還是在人煙稀少的地區!萬一被他察覺到我們暗中搗鬼,你有沒有想過那種可怕後果?!」
月神西塞婭(註:對神界來說,海藍星為月)黛眉微蹙,憂心忡忡道:「凱斯門特說的有道理!以他表現出的種種神通。屆時不難由魔界驟增的實力,懷疑到咱們頭上!到時會發生什麼可怕的事,實在難以估測!」
太陽神米切納緊攥雙拳雙目噴火,不負他脾氣火爆、性格好戰之名,吼聲如雷道:「有什麼不行?!我看你們都被那天場面嚇破膽了吧?!別忘了,我們可是高貴的神族,那天不得已的低頭,已經將我們深深釘在恥辱柱上,再這麼無所作為下去,生存還有什麼意義?!又或者如智慧神所說,遲早被他找上門來!」
幾人的先後發言,頓時激起軒然大波,由小而大的激烈議論聲中,長老們漸漸分為兩派,一堆堆爭論的面紅耳赤!
奧斯汀沉默佇立,眉頭微蹙間環顧左右,發現兩派人數差不多相等。
良久,奧斯汀忽地大吼一聲:「都給我閉嘴!」
神殿中頓時一片肅靜,長老們愕然望向神王,數千年漫長歲月中,從未見他如此聲色俱厲過!
奧斯汀失望的搖了搖頭,聲音低沉道:「吵,吵能解決問題嗎?!事關全族生死存亡,我也不能擅作決定,此事……由所有人投票表決!」
百萬公里外的殘紅魔界,大賢者阿布倫索正仔細澆灌後院盆養的鮮花,欣慰看著珍貴的水一滴不漏滲入土壤,看著鮮花綠葉愈發的鬱鬱蔥蔥,彷彿對待親生孩子般,輕柔擦拭去每一片葉子上的灰塵!
心頭忽的飄過一片陰翳,阿布倫索悚然而驚,募的打了個哆嗦,失神間水壺「砰」的一聲脫手落地,清水汩汩的滲入地面!
阿布倫索猶自不覺,只顧怔怔看向天邊巨大的圓球,一幕幕慘烈景象、族人的無聲哀嚎,剎那間掠過心頭……
心靈中,撕心裂肺的悲痛瞬間充溢每個角落,似身臨其境般感受著同胞們無法形容的痛苦!
混濁淚水,不知不覺滑落他佈滿深刻皺紋的面頰,順著潔白鬍鬚一滴滴打落地面!
怔怔半晌,阿布倫索猛地抹去淚水,匆匆向皇宮方向趕去,身後大門敞開,後院地面的水壺,剛好滴落最後一滴清水!
事態,向著所有人都無法預測的可怕方向,堅定不移的發展著……
十五小時後,第二枚中子彈的閃光,在摩納多前線、獸魔聯軍的陣地上亮起,隔著幾十公里,猶能看見那道白光,百公里外,天際蘑菇雲赫然在目!
接下來,隨著機器人製造中子導彈的時間越來越短,白光亮起的越來越頻繁,摩納多被獸人、魔族搶佔的城市,整個維克斯境內大小上百城市,先後在半個月內亮起帶來死亡的白光……
駐守於荒郊野外的獸魔聯軍,亦未逃過白光襲擊,中子導彈似長了眼睛般,精確在軍隊上空爆炸,再強悍的軍隊,再高深的修為,也逃不過中子流的致命輻射!
隨著時間過去,中子輻射的可怕後果逐漸顯現,各個城市開始瀰漫著沖天屍臭!
芶延殘喘的獸人和魔族,無望看著自己的皮膚、肌肉一天天壞死,感覺著一天比一天的虛弱,看著體質較弱的老者、孩童、妻子掙扎著嚥下最後一口氣,先一步離開這悲苦人世!
城市外,各個倖存家庭扶老攜幼離開死亡之地,漫長路邊,到處是倒斃的屍體!
一片世界末日的淒慘景象!
這半個月,冷情和少女始終未離開別墅半步,密切關注著事態發展!
意識到屍體無人收斂而帶來的瘟疫,冷情再次通知安德森,不但將進入敵占區的時間無限期拖後,甚至將整個防線又後退了上百公里!
透過「海倫」換裝後的新式望遠鏡,冷情清晰觀察著一切的發生……
一名壯碩的魔族男子,背著軟塌塌的妻子,懷抱早已斷氣的幼兒,蹣跚行進在離城十幾公里的路邊,時不時看看懷中幼兒,黯然垂淚!
行動艱難的犀角獸,拖著平板車緩緩而行,其上獸人女子忽然悲切的仰天長嚎,懷中,毛茸茸的小獸人搭拉著腦袋一動不動!
孤獨的士兵,空手搖搖晃晃的走著走著,忽而一頭栽倒在地,隨即被其後的人艱難拖到路邊,無人收斂!
…………
儘管心知戰爭的殘酷性,看著這一幕幕慘烈景象,冷情仍感渾身不自在!
而另一方面……中子導彈卻在越來越快的發射著,製造著新的悲慘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