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變臉
殯儀館裡面的喪樂聲音很大,高戰風風火火地帶著人沖樂的人馬上停了下來,鼓也不敲了,鑼也不打了,就連那些請來唸經超度的和尚們也不唸經了,大家都莫名其妙地看著闖進來的這一夥人,心說,這是來弔孝呢,還是來砸場子,怎麼一個個都凶神惡煞似的?
就這樣,大家都拿眼睛看著這群像老虎一樣闖進來的人,足足停頓了三四秒左右,喪樂才再次奏響,那些家屬們又乾嚎起來。
周圍青龍幫,黑虎幫,天狼社,七星盟等十幾家堂口的大佬們,全都用不善的目光,望著這伙不速之客。心說這個瘟神不是在尖沙咀嗎,他怎麼也趕來了?不管啦,今天說什麼也要搶回一些點盤。
於是便一個個嘴角掛著冷笑,心裡面捉摸著自己的小盤算。
此刻,靈堂正面,掛著一副超大的輓聯,雄霸一方音容猶在,天南地北浩氣長存!
傅老九的遺照就擺在靈堂中間。照片上的傅老九屏氣凝神,慈眉善目,跟現實中的老色鬼有著天壤之別,讓人看起來還頗有些大亨風度。在遺照兩邊,一順溜放著格式各樣的紙紮花圈,花圈上面也都寫著不同字語的小輓聯。
高戰站在靈堂前面,身後依次站著啞巴,劉金定,馬嘯天,許文利等一干人,像一個平鋪的金字塔一樣,塔尖朝前,擺出一副銳不可當的架勢。
高戰抹一把臉,先前囂張的模樣立馬換成了一副憂心忡忡的戚容。
「九哥啊,你兄弟我來晚了!」高戰大叫一聲,作勢向前撲去。
旁邊負責行禮地司儀一愣。忙道:「來客止步,一鞠躬!」
高戰這才剎住身形,滿面悲傷地深深鞠了一躬。
司儀繼續扯長了嗓子喊:「二鞠躬…三鞠躬,家屬答禮!」
高戰走到傅老九的大老婆面前,大老婆忙給他磕了一個頭。
高戰扶住她道:「嫂子,九哥雖然去了,我這個做兄弟的還在,你以後要是有什麼困難只管來找我。誰讓我們是生死兄弟,義結金蘭,所以說,九哥的事兒,就是我的事兒,九哥事業我一定也會義不容辭,承擔到底!」
此話一出旁邊的大佬們坐不住了,操。你們要是真的義結金蘭的話,我們還分什麼?絕不能讓你順嘴胡捏,就把好處搶了去!
青龍幫幫主皇甫嵩在眾多大佬裡面威望最高,於是就站出來抖抖嗓子道:「高探長什麼時候和九爺拜地香火。我們這些老人家,怎麼就不知道呢?」
高戰站起來,整理整理自己的衣服,裝作不認識地打量一下皇甫嵩,然後道:「請問,你是哪棵蔥啊,我認識你嗎?」
皇甫嵩鬱悶到了極點,也尷尬到了極點,在西九龍還有人不認識自己。而這個人還是一直跟自己做對的華探長,操,他裝逼得也太像了吧!
於是便咳嗽一聲道:「我不就是皇甫嵩麼?」
「哪個皇甫嵩啊?《三國演義》裡面那個?」高戰甕聲甕氣地問。
皇甫嵩沒面子極了:「高探長,你別耍我了,我在西九龍待了這麼久,你怎麼會不認識我呢?」
「認識你?我幹嘛要認識你?我一向公務繁忙。哪裡有時間去認識閒人!」
操,在你眼裡老子難道就是不值一提的閒人?
就算是泥人,也有三分土性,皇甫嵩臉色一變,惱道:「夠了,高戰,你不要太囂張啊,因為你是華探長才給你面子,不給你面子的話你他媽什麼都不是,告訴你。我青龍幫皇甫嵩可不是那麼好欺負的!」
誰知高戰突然笑了起來,滿面春風道:「早說嘛,你這一說,我就想起來了。你是青龍幫的皇甫嵩,對吧?老朋友了麼,幹嘛板著一張臉,誰惹你生氣了?」
媽的,這傢伙是不是有什麼毛病?變臉比翻書還快!不過總算你還識相,要不然老子絕不會給你好果子吃!皇甫嵩感覺自己多少爭回了點面子,於是便老臉一拉,拽逼達蛋道:「沒人惹我生氣,今天是九爺地大喪日子,為了九爺在地下能夠安息,我就算忍氣吞聲,吃些虧,也是值得的!不過現在大家最想知道的是,高探長你和九爺,是什麼時候在一起義結金蘭的?好像整個道上都沒有這樣地消息呀!」
媽的,想把話題岔開,轉移視線,我皇甫嵩也不是不長腦筋的人,看看這一下你怎麼應付。
整個靈堂裡除了喪樂外,再沒有半點聲音。那些堂口的大佬們都面帶嘲笑地望著高戰,看他怎麼自圓其說。
眾目睽睽之下,高戰突然做出了一個驚人的舉動,他猛地衝上前去,推開了靈台後面的棺材,然後把傅老九
抱了出來,大嚎道:「九哥呀,你駕鶴西去,獨留兄麼活呀?生前我跟你情同手足,一起聽戲,一起泡澡,一起找妞打炮,簡直比親兄弟還親,比鐵哥們兒還硬,義結金蘭,對天盟誓,彷彿就在眼前,如今靈台香案,兄長不在,獨留下我一人形影相吊,慘兮,痛兮,悲乎兮!現在卻有人懷疑我們的深厚友情,我空口無憑,不能從容應對是非,眾口鑠金,積毀銷骨,只好請老哥出面,澄清事實,還我清白,另外也可以再一次目睹老哥您的遺容,蒼天在上,厚土在下,過往神靈,八方諸神,我高戰心無雜念,但求老哥哥能夠醒轉過來,即使自損陽壽也在所不惜!魂兮歸來,魄西歸來,烏呼哀哉!烏呼哀哉!」一邊「魂兮歸來,魄西歸來」一邊用巴掌猛甩傅老九地死人臉。
整個靈堂的人全都愣住了。就連跟在高戰後面的劉金定一夥人,也被老大的舉動給震住了。
沒人想到他會使出這麼一招,皇甫嵩等人,原本想趁機上前指責他對遺體不敬。一時之間也愣在了那裡。
現在情勢很微妙啊,姓高地來一招「諸葛亮弔孝」,把整盤局都搞亂了。大家心裡都這麼想。
這時卻可憐了死去多時的傅老九,死了也不能安寧,被高戰當成了擋箭牌,左扇右扇,一張塗滿了脂粉地死人臉,唰唰地落下了一大片白粉。
旁邊負責靈堂工作的司儀。一看這樣也太不像話了,於是便上前去勸阻高戰。
誰知高戰發瘋了一樣,一下子把他振臂彈開,大吼道:「誰也不能阻止我為九哥報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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報仇?報什麼仇?大家都跌進了雲霧裡。
只見高戰兩眼赤紅,面目猙獰,臉上淚痕未乾,原本就身材高大,這時候更像是天降煞神。惡狠狠地掃視了周圍一下。皇甫嵩就在他身旁,只覺他情景不對,像是瘋了,還沒縮到後頭。已經被高戰先一步抓住了衣襟,凶神惡煞般問道:「說,你是誰,你為什麼來這裡?」
皇甫嵩個頭沒有他高,腳尖點地,難受地道:「高探長,你沒事兒吧?我是皇甫嵩啊,你怎麼又不認識我啦?
「皇甫嵩?」高戰神經質地扭著脖子,猛地拔槍對準他的鼻子。大吼道:「回答我,是不是你貪圖我九哥的地盤,所以才故意害死了他,然後再來搶他的地盤?」
那模樣像是,只要皇甫嵩一說是,他立馬就會開槍斃了他。
此刻。皇甫嵩像個可憐的鴨子一樣,被高戰提在手裡,他地手下想要衝上去救他,卻被劉金定一夥人攔在了後面。
旁邊大家都在猜測,姓高的不是真得瘋了,就是在裝瘋賣傻!
皇甫嵩畢竟出來混了這麼久,多少有些膽量。要知道青龍幫可是「新義安」的一個分支,而新義安又是四大家族之一。這一次他敢來這裡搶奪傅老九的地盤,也是受到了新義安當家人向鏵嚴地指示,而向鏵嚴又是大探長雷洛的姑丈。有這兩人保駕護航,他皇甫嵩還怕個鳥啊!
於是就穩定了一下心神,說:「高探長,我們之間可能有些誤會,你先把槍放下,咱倆再慢慢談。」
「談個屁!」話還沒完,高戰一槍托砸在他的臉上。
皮開肉綻,鮮血從皇甫嵩的臉上淌了下來。
「你,你敢打我?」皇甫嵩捂著臉有些不能置信地望著高戰。
「操,難道打你還要挑個時間呵?」高戰一臉地癲狂。
媽的,他真的瘋了,連青龍幫的老大都敢砸!
現在高戰打了皇甫嵩,就等於直接得罪了向鏵嚴和雷洛。
高戰好像真地陷入了瘋癲狀態,直接把槍杵到了皇甫嵩地腦門,有些語無倫次地說道:「我再問你一次,你是誰,你究竟是不是來搶我九哥地盤的,是不是,嗯?!」
他是個瘋子!皇甫嵩心裡只有這一個念頭。臉上的傷口火辣辣地疼,看著對方瞪著血紅的眼睛,神經質地扭動脖子,他終於害怕了,千不怕,萬不怕,就怕癲佬發狂,沒必要跟一個瘋子計較啊!
「不,不是,我只是來送九爺一程的!大家都是道上的兄弟,平日裡抬頭不見,低頭見,如今他死了,我來吊個孝,這總不犯法吧?高探長,我知道您和九爺交情深厚,九爺去世給了你很大的打擊,所以請你稍微冷靜一下,放開我,一切事情都好從長計議!」
此刻皇甫嵩雖然渾身發抖,但也不禁佩服自己的口才,臨危不亂,出口成章,這可不是一般人能做到的事兒。
高戰顯然沒有被他給輕易打動:「不是你害死地九哥,那是誰?是你,是你,還是你?」他用槍輪番指向那
們,一個個問。
「不,不是我,也不是我!我們都只是來送九爺的!是啊,只是來送九爺的!」大佬們慌忙擺手道。
「不是你們害死的他,那我九哥的地盤怎麼辦?」高戰抓住皇甫嵩,手指頭扣緊扳機,猙獰地問道。
「小心啊,小心走火,槍可沒長眼睛!」皇甫嵩已經顧不了臉上的傷口了,感覺死神正在向他招手。「既然你是九爺地兄弟。他的地盤當然要由你來掌管了,兄弟嘛,大哥死了,兄弟最大嘛!高探長,您就辛苦一些吧!大家說,是不是這個道理呵?」
皇甫嵩用哀求地目光向眾人求救道。
兔死狐悲中大佬們連忙點頭:「是啊,是啊,還請高探長吃些虧。接手這些地盤,那樣我們也能心安一些,除了高探長,沒人能擔此大任了,九爺泉下有知,也會含笑九泉的!高探長,您就別推辭了!」
砰地一聲,手槍掉在了地上。高戰一臉憔悴地站在那裡,鬆開了手,皇甫嵩趁機逃出了這個癲佬的魔掌。
劉金定上前把槍撿起來遞給他,他沒接。而是一轉身撲到傅老九的棺材上,大吼道:「九哥啊,你都聽到了嗎,從今天起,兄弟我就幫你打理那些地盤啦,我對天發誓,一定會竭盡全力打理好你的事業,決不會丟你的臉,也決不會讓你失望。你就安靜地去吧!」
然後回過頭,抹一把臉,眼神帶煞道:「既然大家做出了這個決定,我就勇挑重擔,不再推辭!剛才我高某人因為大哥去世有些情緒失控,在這裡給大家道個歉。希望大家不要介意,更不要放到心裡去,我這人什麼都好,就是太重感情,有時候控制不住自己,會做出一些瘋狂的舉動….既然大家都沒有想搶奪我九哥地盤的心思,證明大家都是高尚,純潔地人,都是我九哥的知己,我高戰的朋友….如今逝者已逝。我們大家作為他的親朋好友,應該節哀順變,繼承他的意志,鼓足精神,繼續奮鬥下去,讓逝者在九泉之下可以安息!最後,道上有句俗話叫做大丈夫一言九鼎,既然各位大佬把地盤交給了我,那麼就希望你們能夠我的工作,那些給建議的,給援助的,我歡迎!那些耍陰謀,搞破壞地,我他媽就請他吃子彈!」手槍瀟灑地旋轉一圈後,插進槍套。
皇甫嵩眾人一聽這話,心道,媽的,一聽地盤要交給你打理,你就清醒了,你他媽學過川劇變臉啊,這麼喜怒無常,瞬息萬變!
擦一把頭上冷汗,彼此看上一眼,青龍幫的看黑虎幫的,黑虎幫地看天狼幫的,天狼幫再看旁邊的….心裡都在說,只聽過女人有三大絕招,一哭二鬧三上吊,沒想到姓高的也會這幾招,隨便鬼哭狼嚎幾下,整個地盤就都到手了,再看咱們,***,都是貓咬尿,空歡喜!
在他們當中,皇甫嵩心裡面最是不爽,可以說把高戰恨到了極點,臉上還在火辣辣地疼痛,越疼,他越狠,心裡面早想好了千百條計謀要誓報此仇,高戰,你等著吧,此事不會就這麼輕易玩完!
而此刻,在劉金定眾人的心目中,對高老大的佩服上升到了無以復加的地步,不費一兵一卒,單憑一張嘴就把傅老九大好的地盤搞到了手,除了用「天才」來形容以外,他們沒辦法再用別地詞彙來形容高老大的偉大。當然,與此同時高老大的臉皮也像千層餅一樣,又添加了數十層!
對於這些,高戰的看法是前世的一句經典話:樹不要皮,必死無疑,人不要臉,天下無敵!
晚上,高戰作為傅老九「結義」兄弟,自動申請守靈,當然他的目地是為了抄傅老九的家,盡量把那些地契啊,股票啊,賬本什麼的,還有金銀細軟全部撈到手裡。尤其那些地契和賬本,更是必須得到不可,要不然新到手的地盤就很難料理。
此刻在靈堂後面,傅老九的跟班阿祥正低眉順目地站在那裡,像市場上等待出售的商品一樣,任憑高戰上下打量。
高戰打量著他,卻好久不發一言。
阿祥原本平靜的心裡面有些不安起來。他眼睛望著自己的腳尖,不敢抬頭,也不敢正視眼前這個超級強悍的男人。
他心裡面清楚的很,九爺就是死在這人手裡頭地,還有,只要跟這人做的人,沒有一個會有好下場,他就像是一個瘟神一樣,席捲了整個西九龍。
阿祥他沒有什麼本事,也沒有什麼大志氣,但他卻把一切都看的很清楚,一句話,這個男人惹不得,也得罪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