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光晃眼即逝,轉眼已經過了三月。
一日段瑤又拿出那離火玄金賞玩,想到南宮離,也不知道他逃出來沒有,自己這些天有蘇雪丞相伴,早把聯絡的事情拋到了腦後,若是被他逮到了,定要被大大的說上一通。
「誰管他」段瑤摸了摸鼻子,有些心虛的想道,反正那廝開溜功夫高明,應該不會輕易給人逮著,我好不容易才遇到雪丞,才不要他跟過來煞風景。
正暗自嘀咕,卻聽見蘇雪丞的聲音輕笑道:「瑤瑤又在琢磨什麼好玩的事了?」
他們這一路走來,蘇雪丞早把她的性格摸得一清二楚,她轉一下眼睛,他都能知道她在打什麼主意。
段瑤不禁吐了吐舌頭,轉回身去,蘇雪丞不知何時走了進來,一身素衣淨雅,淡墨色的長髮從肩頭搭落下來,他手上擎了一個剔透的玉碗,擱在邊緣的手指隱隱透明,竟比那玉還白。
「這是清木涼露,對你的內傷大有好處,過來喝了它。」
段瑤挨過去瞅了一眼,見那碗中一小勺淡青色的液體,內裡似有流光徐緩流動,不禁好奇問道:「我的內傷不是早就好了?怎麼還要喝藥嗎?」
蘇雪丞微微笑道:「傷是好了,你的內息可混亂的很,此乃木之精華,可助你調理內息之用,乖,先喝了吧。」
段瑤唔了一聲,就著他的手一口飲進。頓覺一股清涼至極的氣息,入口即化,好似瓊漿玉液,身體仿若飄在雲端,輕盈透徹,說不出的舒服。閉上眼回味良久,再睜開時,只見蘇雪丞一雙清眸如水注視著自己,宛如幽幽潭水映出疏影落花,清晰的浮現出她自己的影子。
「如何?」他溫言問道。
段瑤只覺得心底一抹歡喜悠悠浮了上來,雙眼不覺彎成月牙狀,「好喝極了!」
蘇雪丞輕輕淺淺的笑了,伸手將她抱起,放在腿上,他坐在窗前,以手輕梳著她漆黑如墨的頭髮。
「瑤瑤獨自一人在宮裡,很辛苦吧?」
段瑤舒服的瞇起眼睛,臉頰接觸到他微涼的衣袖,如絲般柔滑,忍不住在上面輕蹭了一下,聽到他問,歪頭想了想,「還好啦,我大多數時間都在練功,不知道其他人是怎麼生活的,不過我宮裡的下人們都很聽話,我說什麼,從來也沒有人違逆過。」
蘇雪丞失笑,「你一定又使了什麼招,把他們嚇怕了。」手指在她鼻子上輕刮了一下,眼裡蘊滿笑意。
「才沒有∼」段瑤不忿氣的叫道,「我平時很和藹的,你不要老把人往壞處想∼」
小嘴撅起老高,段瑤心想自己在皇宮很是做了些天怒人怨的事情,可不能給他知曉了去,一面反駁,一面就勢蹭到他懷裡,借口撫慰自己受傷的心靈。
蘇雪丞以手擁著她,輕輕在她背上撫著。
段瑤呼吸著他身上乾淨清爽的氣息,感受到從他身上傳過來的淡淡溫暖,心裡忽然覺得,兩個人這樣靜靜的靠在一起,也是一件不錯的事情。
唇角不覺翹起,身子又往他那邊縮了縮,段瑤彎著眼睛,笑得像一隻偷著腥的貓。
段瑤後來想想,十分覺得奇怪,她並沒有告訴蘇雪丞宮中的事情,他卻好似瞭解的一清二楚,讓她有心想隱藏一下自己的劣跡,也往往無跡可尋。
莫非他真如傳聞中的神仙一般,能知過去未來?還是他什麼去過皇宮,聽別人說起的呢?
只是這個疑問,直到他離開,她也再沒有機會問出來。
兩人原本一路遊歷,偶然在一處綠水畔尋到一所宅子,似是閒置良久,內裡微染塵埃,景致卻十分雅致。段瑤喜愛那水畔的迴廊,好不容易說服了蘇雪丞停留一陣,他二人便將臨水的房間打掃了一遍,暫時住了下來。
段瑤是我行我素,再加上與南宮在一起慣了,想要的東西從來都是直接搶過來。蘇雪丞卻也是不甚在意,兩人雖然心思不盡相同,卻是一般的不去在意這宅子的歸屬,也就安之泰然的住了下來。
白天蘇雪丞為段瑤講道,晚上兩人就坐在迴廊上,賞景聊天,月華清輝,水波熒熒,實乃人間至樂,莫過於此。
這晚段瑤又講起江湖上所見的一件趣事,說到得意處,禁不住起身手舞足蹈一番,蘇雪丞笑至絕倒。
好半晌才止住道:「許久沒這樣笑過了,跟瑤瑤在一起,我實在是很開心」
段瑤心花怒放,飛身一撲撲進他懷,口中嚷嚷道:「瑤瑤也喜歡跟雪丞一起!」
「呵」蘇雪丞輕聲笑道,愛憐的撫摸著她的長髮。
「瑤瑤你,就如我的親生女兒一樣,只可惜天意弄人」
段瑤正伏在他懷裡做乖巧狀,一聽這話,身體立馬一僵。
「女兒啊」她眼神呆滯,不覺慢慢從他懷中爬了起來,往前走了幾步,背著他坐在地板上。
段瑤心道,原來你只把我當作女兒
這樣一想,不知為何一股怒火便湧了上來,耳邊聽得蘇雪丞詫異的聲音:「瑤瑤?」
她卻本能的不願答應,只覺得胸口像是堵了一塊大石,既不能言,也發洩不出,她下意識的伸手壓住,生怕自己一時忍耐不住,那埋藏深處的岩漿便會噴發了出來,燒燬掉兩人之間短暫的和諧。
噌的站起身來,段瑤一言不發的走回房間,砰的一聲關上門將那人掩在身後,卻連一眼,也沒有回顧。
她自然沒有看見,蘇雪丞眼底那抹深深的憂慮。
立在那扇門的外面,段瑤心中有些猶豫。
先前她一氣之下,拂袖而去,其實剛回到屋裡,便已經有些後悔了。
「我為何要那般生氣?」
躺在床上,她暗暗問著自己,其實女兒瀏覽器上輸入39;看最新內容-」也挺好的啊,比徒弟強多了,至少至少,以後自己有了麻煩,他都沒有理由袖手旁觀了有這麼個高手在旁邊罩著,這是好事啊,
她如此自我安慰,卻還是隱隱覺得不自在,心裡憋悶的慌,像是有什麼東西呼之欲出,卻又偏偏隔了薄薄的一層迷障,叫人看不清楚。
在床上翻來覆去了好久,怎麼也睡不著,終於忍不住騰的跳起來,一溜小跑來到蘇雪丞門外。她懷裡抱了個小枕頭,赤著腳站在地上,想敲門,又有些彆扭,自己剛才還跟人家生氣,這會兒又巴巴的跑過來,好像有點說不過去哎。
在門口來來回回轉了幾圈,段瑤將心一橫,死就死吧,我就是想跟你一起睡,怎麼著吧。
跺腳就要往裡衝進去,卻聽吱呀一聲,那扇門在面前緩緩打開了。
蘇雪丞靜靜站在門口,一身素淨的長衫,月光下,清華滿身。
他一雙眸子清幽如水,墨色的發從左肩長長垂下,仿如一匹上好的錦緞,月色溶溶,映得他的面龐有些朦朧,像是散著淡淡柔和的瑩光的白玉,只在眉宇之間,留下一抹淡淡的影子。
段瑤突然覺得自己心跳有些加速,她下意識的摀住胸口,卻聽得那心跳聲一下一下清晰了起來
咚咚咚
「我我」
她覺得自己必須說些什麼,來打破這番沉默,可是一張口,才發現喉中乾渴的厲害,不禁小小聲的咳嗽了兩聲。
蘇雪丞見她一襲單薄的紗衣,小小的身體在夜風中微微顫抖,登時心疼不已,一步上前,將她連人帶枕頭的抱了起來,身上木系靈氣徐徐流轉,便已將寒氣驅散了大半。
蘇雪丞將她放在自己床上,用棉被緊緊捂了起來,這才在床邊坐下,輕輕歎了口氣。
段瑤偷眼瞅著他的表情,忍不住小聲的問:「你為什麼要歎氣?」
他低頭看她,見那張小臉埋在棉被中間,紅撲撲的甚是可愛,也不由微微一笑,伸手拂了拂她的臉頰,也是低聲的問道:「瑤瑤你,可還在生我的氣?」
段瑤把頭搖得撥浪鼓似的,「我不生氣,一點都不生氣。」
蘇雪丞啞然失笑,又幫她把被子掖好,他上身微傾,長髮便垂落在床頭,段瑤偷偷從被子裡伸出手來,抓了一縷,只覺柔滑異常,又多摸了兩下。
蘇雪丞哪會沒見著她的小動作,故作不知,隨著她去罷了。
段瑤心中暗喜,悄悄將他一縷長髮在食指上捲了個圈,耳中卻聽得他說道:「瑤瑤你有自己的父親,不願意做我的女兒,也是人之常情,是我不好,卻是不該貿然提起此事」
段瑤聽他如此一說,只覺先前那種異常的情緒又湧了出來,壓也壓不下去,心中忽有一絲慌亂,她猛然坐起來分辨道:「不是這個原因!我不想做你的女兒,是因為是因為」
饒是她平素千伶百巧,此刻卻不出口,看他眼中顯出絲絲疑惑,一急之下,脫口而出:「我我會長大的,你等我好不好?」
這話一出口,頓覺臉上火燒一般。她自小心高氣傲,就是前世,也從未輕易愛上別人,更不要說向人表露心思,此番實在是頭一遭,縱使她在外面如何恣意妄為,一旦明白了自己的心意,再面對蘇雪丞時,竟也有些忐忑起來。
段瑤眼神飄忽,也不敢去看他,耳朵卻悄悄的豎起來,捕捉著周圍的聲音。
卻隔了半天,也絲毫沒有動靜。
待她心生詫異,終於向床邊望去時,只見蘇雪丞面上褪得一絲血色也無,一雙墨眸直直望著自己,眼中儘是不可置信的神色。
段瑤頓覺心中往下一沉,臉上也慢慢冷了下來。
蘇雪丞忽將眼眸垂下,靜靜望向一邊。一陣難堪的沉默之後,他才徐緩的開口說道:「瑤瑤你還小,不應該去想這些事情」
段瑤聽他的嗓音竟不復往日清明,帶著一許自責和淡淡的憐惜。然他雖是輕言細語岔開話題,卻分明是明明白白的拒絕了自己。
段瑤一雙拳頭攥的死緊,這些天的相處,她以為他是喜愛自己的原來,竟只是自作多情麼?
心下止不住冷笑,抬起頭時卻仍是一副驕傲的面孔,「好,我不想,」她賭氣說道,「剛才只是我胡言亂語,你大可不必放在心上。」
段瑤氣鼓鼓的爬回被窩當中,當頭蒙住。
耳邊聽得蘇雪丞幽幽歎息一聲,她冷哼一聲,忿忿不平的想,你不用放在心上,我記得就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