變生肘腋,這就是夏羽現在的感覺。
誰都沒料到,在這裡的倒下去的是洛童。一分鐘前還是不可一世的他,現在倒在地上人事不省。
誰能預料得到?誰也預料不到。至少夏羽不能,蕭夢音也不能。在座的聰明人都不能。
帕爾卡王子急忙叫來外面的侍者,眾人七手八腳地把洛童架了起來,弄到床上。
夏羽雖然不喜歡洛童,有那麼一陣子,他甚至希望洛童馬上死去,可是,洛童真的生命危險,夏羽又覺得他很可憐。
總管洛童的這一輩子,財富,女人,地位,名譽,似乎什麼都有過,而現在看來,他只是個躺在床上奄奄一息的老人。那些虛無縹緲的東西於他而言,又是什麼?什麼都不是。
人生的感悟總是在摸著特定的時刻才會有。此時此刻,夏羽的心裡就充滿了這種感悟。
帕爾卡王子看著夏羽說:「蕭小姐,不要害怕,我想沒有問題的。」
顯然,他低估了夏羽的承受能力。也難怪,他是以一個女人的尺度來衡量的。自然會和實際情況有所偏差。
夏羽搖搖頭說:「沒關係的。我沒問題。」
蕭夢音的表現怎完全不同,畢竟那是她爸爸,即使嘴上說多麼恨他。實際呢?古人說的好,血濃於水。
蕭夢音看著被推走的洛童,知道看不到他的影子。她的手抓著衣角,緊緊的,手上出了汗。而她的眼睛呢。夏羽似乎看到了一片晶瑩。但夏羽不敢肯定,在夏羽的記憶裡,蕭夢音很久沒有哭過。時間久得他已經算不清楚到底是多上時間。
「夏……蕭夢萌。」楚可憐叫了他一聲,險些叫錯。
夏羽回頭,看到楚可憐身邊已經站著兩個人,一左一右,神情緊張,看得出,他們是來「保護」楚可憐的。
楚可憐說:「我想我該走了。我有我自己的位置。」
她現在的位置是在監獄裡,這裡是洛童的家,容不得別人說什麼。
夏羽走到她身邊,以蕭夢萌的語氣說:「保重。」
僅僅是兩個字,夏羽現在能說的也只有這麼兩個字。緊緊兩個字也就夠了。楚可憐點點頭,被那些人帶走。
至少暫時她不會有危險,這是夏羽的判斷。現在的局面有些複雜,洛童忽然患病,看情況,很危急。楚靖男突然失蹤,如果判斷不錯的話,是白江出手,把楚靖男帶走。事態該如何發展,真是難以預料,夏羽偷眼看帕爾卡,他的眉頭也皺起來。
只有聰明人,才會理解聰明人。帕爾卡也在分析眼下的局勢,他面對的局面也是複雜異常。
蕭夢音忽然拉了夏羽一把,說:「夏羽,我們走吧。」
夏羽一皺眉,因為蕭夢音說出的是夏羽兩個字,而不是蕭夢萌。
「怎麼了?」蕭夢音望著他,眼神裡充滿了疑惑。
夏羽低聲說:「你剛才叫我名字時候說錯了。」
蕭夢音這才注意到自己的失誤,一向嚴謹的她竟然犯了這麼低級的錯誤。蕭夢音拉了拉夏羽的衣服,說:「走吧,我們回去吧。」
也是,突然的變故讓一切計劃都改變了。夏羽本想在這裡和他談談釋放楚可憐的事情,現在看來只好另找機會。
夏羽點頭,說:「好,我們走。」
夏羽轉身對帕爾卡王子說:「王子殿下,我想我們還是告辭了。」
沒想到帕爾卡突然搖了搖頭,說:「洛童突然發病,我確實沒料到,不過,我和你之間也有一些事情要談。」
「什麼事情?」夏羽問他。
帕爾卡鼓起勇氣說道:「我剛才已經說過了。你是我的妹妹,所以,我想讓你跟著我回國一趟。」
夏羽瞪大了眼睛:「去你們的國家?」
帕爾卡鄭重其事的說:「是的,擔不是你們的國家,而是你的國家。你是那裡的公主,我想在那裡恢復你的合法地位。讓大家知道你。」
據說每個女孩子都有成為公主的夢想。可惜,夏羽從來沒有做過這樣的夢。原因很簡單,他是個男人,自然不會有這樣混亂性別的夢幻。
做夢時不會混亂性別,不代表現實生活中不會。現在夏羽就處於這種尷尬的境地。他和帕爾卡王子具有血緣關係已經是個不爭的事實。那麼夏羽當然是那個歐洲小國的皇室成員。
但夏羽絕對不能去做他們的公主,原因?不說自明。
夏羽說:「我看還是不要這麼辦了。那些事情已經過去那麼多年,你現在要把陳年舊事提出來,對於活著的人,和死去的人都不好。」
活著的人指的是帕爾卡王子,還有皇室中的其他成員,死去的人指的是夏羽的父母,以及帕爾卡王子的母親,如果當初的那些事情曝光,他們的臉面都不會好看。即使歐洲觀念開發,私生子女也是受歧視的。
帕爾卡的反應讓夏羽吃驚,他立刻說:「這是我父親的遺願,現在的國王也早就答應過,當時說,只要找到你和你的母親就給予你們正當的身份。現在你的母親已經不知所蹤,我無法兌現我父親的諾言,我只好對你負責了。」
這話說得夏羽啞口無言。他不知道該怎麼回復他。夏羽轉臉看著蕭夢音,蕭夢音還是一臉的茫然,大概剛才帕爾卡王子說的那些話,她是一句都沒聽進去。
夏羽碰碰蕭夢音,蕭夢音回過神來。
「怎麼?」蕭夢音問他。
「王子殿下請我去他們的國家。」夏羽輕描淡寫地說。
帕爾卡王子糾正:「不是『請』,那是你的國家,你是具有正宗皇家血統的公主,所以,你去哪裡不是去旅遊。」
蕭夢音歎口氣:「王子殿下,你認為那樣做真的對蕭夢萌好嗎?」
「沒什麼不好吧。再者說,這是恢復蕭夢萌的真實身份,是天經地義的。」帕爾卡越說越鄭重其事。
蕭夢萌的真實身份?真是好笑!蕭夢萌本來就不是個真實的身份,竟然還要給這個名字再套上一個公主的頭銜。這真是個十足的國際玩笑。
夏羽不知道怎麼回答,他想拒絕,可提不出拒絕的理由。他只好說:「我回去考慮幾天,回頭再給你答覆。」
帕爾卡點點頭,說:「我也知道,現在讓你做決定太突然了。你回去考慮一下吧。我有的是耐心和信心。」
這個男人絕對自信。他認為沒有什麼是自己不能做到的。
可惜,就算你有天大的本事,你也不可能讓蕭夢萌真的成為公主。夏羽和蕭夢音走出洛童的家,坐上了專車。這也是帕爾卡王子安排的,他在洛童的家裡能當半個家。
車上,蕭夢音一語不發,她有心事,是在擔心洛童。即使那個人十惡不赦,那也畢竟是自己的父親。夏羽想起當初蕭夢音也才曾經參與搭救洛童的行動,導演了那次爆炸案。想來,蕭夢音還是很在乎洛童。
還是那句話,血濃於水。
車子停在了大門前,夏羽和蕭夢音下來,那輛車子開走。
兩個人望了望天空,如今已經華燈初上。
「你在想什麼?」夏羽問蕭夢音。
蕭夢音說:「沒有,什麼都沒想,我不覺得有什麼事情是必須做的。」
「是嗎?」夏羽說,「我覺得你想要留在那裡。」
蕭夢音不說話,不承認也不默認。
夏羽又說:「如果你想陪在他的身邊,我也不反對,畢竟那是你的爸爸。沒什麼比親人更值得珍惜,不管他是什麼人。」
這是夏羽的真心話。他的心腸很好,蕭夢音總是說他是爛好人。從小時候,蕭夢音就老是教訓夏羽,不要太好心,否則,會吃虧的。然而,不知不覺間,蕭夢音卻愛上了夏羽的這種脾氣。
蕭夢音昂起頭,眼淚在眼眶子裡含著。
蕭夢音語調有些抖動:「夏羽,你說我該不該原諒他。我媽媽從來就沒恨過他。說他做的迫不得已。可是,我卻從沒想過去寬容。我是不是過分了。」
即使不算楚可憐的事,夏羽對洛童的看法也不好。甚至可以說是十分惡劣。
可是,他卻說不出讓蕭夢音不要管他這種話。
夏羽走到蕭夢音的身邊,想開口安慰她幾句,卻又不知道該說什麼。
蕭夢音突然把他抱住,趴在他的肩頭哭。記得上次蕭夢音被診斷出腫瘤的時候,她也是這樣的表現。夏羽拍著蕭夢音的後背,盡量不去看她。他瞭解蕭夢音的性子,她絕對不想讓別人看到她哭泣的樣子。
哭了很久,蕭夢音不哭了。她抹了抹眼淚。離開夏羽的懷抱。
「好了,夏羽。我們回家吧。」
夏羽點點頭,和蕭夢音一起朝著大門走去。
推門進去,正好看到白荷在忙碌著,同時她還夾著電話,和那邊不知道說著什麼。夏羽和蕭夢音進去的時候,白荷正好打完電話。她看到夏羽和蕭夢音,立刻眉開眼笑:「哦,你們回來了,正好趕上吃飯。」
蕭夢音說:「你倒是挺有先見之明。」
白荷晃了一下腦袋,說:「不是先見之明,是我媽媽給我來電話了。她說你們可能會快回來,因為楚靖南被她帶走了。」
果然是她幹的,夏羽問道:「那麼你媽媽有沒有說把楚靖南帶到哪去了。還有,什麼時候回來?」
白荷輕搖了一下頭,說:「這個她就沒說了,我媽媽從來不會說出自己的想法,不過,她尊重別人,如果楚靖南想離開,他隨時可以離開。」
蕭夢音說:「怎麼可能想離開呢,有你媽媽那樣的大美女陪著,估計不會想離開。」
白荷咪咪笑著,說:「也許吧。我想也是這樣。」
一邊說著,白荷一邊把飯菜端上來。
蕭夢音走到酒櫃旁,從裡面抓出一瓶紅酒,這還是當初楚飛雲留下的。
蕭夢音吧紅酒放在桌子上,說:「夏羽,白荷,陪我喝一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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