漢征和二年七月(公元前91年),江充奉漢武帝之命搜查長樂宮,江充挖出事先埋好的巫偶,太子劉據因自己被奸人誣陷,恐有殺身之禍,於是率人誅殺江充等人。後武帝派兵平亂,雙方在長安混戰多日,死傷數萬,劉據不敵,隻身逃往外地投奔友人,後被圍自殺,友人與其二子皆被殺。
劉據自縊之後,靈魂出竅,飄飄搖搖不停的向西而行。也不知過了多少時候,劉據終於翻過最後一座大山,來到了奈何橋邊。劉據注意了一下周圍的環境,周圍的一切都是霧濛濛的,除了灰色就是黑色,不遠處有一條河,河水也是漆黑一團,河上架有三座木橋,河對岸受霧氣的阻擋什麼也看不清。橋的前面人頭攢動(應該說鬼頭攢動),不斷地有亡魂來到橋頭,排成一排,在小鬼的指引下從三座不同的橋過了河。
劉據也隨著人流(鬼流)慢慢向前走。忽然有兩個人從旁邊擠過來,一人一邊架著他往旁邊走,兩人也不說話,劉據也沒有掙扎,反正是已死之人,還有什麼好怕的,於是隨著他們來到了一片灌木叢的後面。
一轉到灌木叢的後面,兩人立即鬆開了劉據,轉到他的前面,單膝跪下,低聲道:「殿下!」可能是怕小鬼聽到,兩人的聲音很低。劉據這才看清楚,面前跪下的兩人是自己的近侍張全和李忡元。
劉據輕歎一聲:「你們也來啦!」問完這句,他自己也覺得多此一問,人死了當然要到這來了。
張全和李忡元互相望了望,不知道應該如何回答,半天,張全才說:「當日殿下讓我帶印信去北軍找任安調兵,誰知那任安收了印信卻閉門不出,在下無奈,只得返回。可那時劉屈氂那匹夫已帶人攻入長安城,我只能繞道而行,正好碰到忡元他奉命去甘泉宮面見陛下,我就一同前往,可是……」張全說到這停了下來,偷眼看了看劉據,又望了望李忡元。
李仲元接著說:「可是我們到了甘泉宮,才發現甘泉宮的守衛都換成了劉屈氂的人,他們不但不通傳,還一起圍攻我們,我們兩人不敵,沒能殺出重圍,最後都到了這來。而且我們在路上聽說,陛下已下旨殺了殿下全家,還……還逼死了皇后……」
劉據雖然他已猜到了這樣的結局,可是現在聽李仲元親口說出來還是難以接受,坐在地上傷心的哭起來。張全和李仲元依舊跪在地上,低著頭,跟著一起小聲地哭著。
哭了半天之後,劉據才漸漸止住哭聲,擦了擦眼淚,慢慢的站起身來,走到張全二人身前,慢慢把他們扶起來:「起來吧,現在已經沒有什麼太子,也沒有什麼殿下了,我們現在都一樣了。」
「殿下……」李仲元還想說什麼,立即被劉據阻止了:「別叫我殿下了,以後我們三個就做兄弟吧,你們比我小一歲,以後就叫我大哥吧。」
張全和李仲元互相望了望,一起向劉據施了個禮,齊聲道:「大哥!」劉據急忙扶起他們,把他們拽到旁邊的大石頭上一起坐了下來。
劉據臉上擠出一絲微笑,對張全二人說道:「可憐我劉據碌碌一生,無所作為,還害得親人朋友和我一起家破人亡,不過最後能和兩位兄弟一起走上一段也算是一種安慰吧。對了,你們來這應該有幾天了吧,可弄清這裡的狀況?」劉據邊說邊用手指了指幾座橋,「這是不是奈何橋?怎麼是三座?好像和我以前聽過的不一樣。」
「我們已經探聽明白了,」張全順著劉據的手指方向解釋。「這三座都是奈何橋。一般人死後都是走中間的一座,過了河就是六道輪迴池,可以直接去投胎;左右兩邊的橋都是通往枉死城的,左邊那座是讓那些被別人殺死的鬼魂走的,過了河就是枉死城的東門,在那裡只有等人超度才能去投胎,如果陽間沒有人超度就只有等地藏菩薩來超度了,像我們都應該走左邊這座;右邊那座通往森羅殿,等待判官登記之後才會被送到枉死城的西門,據說那裡只能進不能出,進去的人再也不能投胎做人了。」張全他們並不知道劉據是自殺的,一直以為劉據和他們一樣是被亂軍所殺,所以一直在這等著劉據進枉死城,也要有個照應。
劉據聽完呆在了那裡,他只是不願被那些小吏所辱才懸樑自盡的,沒想到自殺和他殺到了陰曹地府卻有這麼大的區別。李仲元注意到了他神情的異樣,他以為劉據是因為要在枉死城中等待超度而苦惱,想勸他幾句:「殿下……不,大哥,雖然我們可能要在這呆上很長時間,不過我們三個在一起總算有個伴啊!」
據輕歎一口氣,對他們二人說:「我怕是不能和你們做伴了。」接著他把自己自殺的經過說了一遍,最後又說:「也許這就是報應,為了我一個人死了那麼多人,就算是永世不得超生也不能贖我的罪。」他與劉屈氂交戰時,不僅武裝了獄中囚犯,還打開武庫分發武器給長安城的百姓,許多人都因此而喪命。
張全與李仲元不知道如何安慰劉據,劉據也不管他們的反應,一手牽一個,拖著他們向奈何橋走去,來到左邊的橋頭,他才放開手,轉過身來對二人說:「走吧。」
張全和李仲元再一次跪了下來,低著頭哭起來。劉據倒顯得很灑脫:「走吧,下輩子好好活。如果有機會,我真想和你們再做兄弟。」說完,他丟下二人轉身向右邊的橋走去,任憑二人如何呼喊也沒有回頭。
劉據來到右邊的橋頭,立刻就有兩個小鬼攔住了他。說是小鬼,長得並不嚇人,和一般人長得差不了多少,只是在服裝上可以看出不同。劉據報出自己的名字,一個小鬼拿著名冊很快查到了。
「原來是太子?」小鬼問。
「是。」
「跟我來。」小鬼帶著劉據過了奈何橋,走不多遠,有一座涼亭,亭內有一個白衣青年正在等候。
小鬼急忙跑到青年的面前,鞠了一個躬,道:「爺,這就是您要等的劉據。」
青年抬頭打量了一下劉據,然後對小鬼說:「辛苦了,你先忙去吧。」
小鬼應了一聲轉身走了,等小鬼出了亭之後,那青年才抬手請劉據坐下,並從托盤中又拿出一隻杯子,放在劉據面前,又為他倒滿水,然後自己舉起杯子道:「地府中沒有酒,今天我就用這甘露泉水為殿下洗塵了。」說完,把杯中的泉水一飲而盡,劉據也連忙舉起杯子一口喝光。
「這泉水味道如何?」白衣青年拿起茶壺為劉據又倒滿了一杯。
「味道不錯。」
「哈哈……」青年聽了劉據的回答大笑了起來,「只怕殿下心中有事,根本沒嘗出什麼滋味吧。」
劉據被對方看穿,乾笑兩聲,也沒有辯駁。
「其實我剛來的時候煩悶了好多年,身前的瑣事不是說放就能放下的。」白衣青年像是在開導劉據,又像是在回憶往事。
劉據一進涼亭就對白衣青年的身份感到好奇,這時忍不住問道:「不知閣下尊姓大名?」
白衣青年淡淡一笑:「我叫扶蘇,以前做過秦國太子,現在在地府做判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