麻雀宮女 正文 一百八十二 醒來吧
    從皇帝表哥口中得知此番內情那一刻起,錢米就已經充分認識到了她即將面臨的處境帶有多大的危險性,只要她在眼下尹冬夜的身邊呆著,說不準什麼時候就真的有幾個突然跳出來的殺手,一個沒眼界便要殃及池魚了,而這也是皇帝之前猶豫究竟該不該將她捲進這事來的原因之一。

    「冬夜如今的狀況不容樂觀,御醫也說了他是腦袋受傷不輕以致一直昏迷,已經給他用了最好的藥試了很多法子,可是都不見成效。朕想來想去,想到郡主與冬夜情投意合感情不是尋常人可比,或許由你在旁照料,令他感到最親近之人的存在,會對他眼下的情況有所幫助。」在來之前,龍清熾對她清楚解釋了他的打算,儘管他本不想讓任何局外之人知道此事,但在藥石無靈的困境下他也不得不試上一試了。

    腦海中響過皇帝的話音,錢米嘴畔溢出一絲苦笑,也不知是不是該感到慶幸,若不是事態不是展到如此,她還真不知道什麼時候才能知曉尹冬夜的平安。

    或許這都是老天有意的安排吧,

    「郡主但可不必太過憂心,尹將軍雖然一直未能清醒過來,但在老臣的診治下傷勢已然大好,性命也是無甚大礙,只要好生照料調養,假以時日定能康復如初。」奉命在這秘密照料尹冬夜的鍾姓老御醫在皇宮裡混了幾十年最是會察言觀色,看著錢米這個皇帝太后跟前的得寵紅人滿臉,馬上給她大派定心丸,也好顯示自己並不是不學無術。「這不皇上還特地送了郡主過來,尹將軍只要能感受到郡主這份關切心意,必定能更快好起來的。」

    錢米這時候眼裡只有躺在床上毫無反應的尹冬夜,但再怎麼著主治御醫總是不能怠慢的,只得強打起精神來對他敷衍幾句。「這些日子都讓鍾太醫多費心擔待了,冬夜的傷病接下來還得你老盡心盡力。」

    「這是老臣的分內之事,應該的應該的。」鍾御醫似乎是對自己一直不能將尹冬夜弄醒頗有些心虛,聽著錢米仍如此看重他,又是安慰又是略感底氣不足,連忙點頭應道。

    就是如此這般,也不管錢米的

    到來是否真的有助於喚醒冒充睡美人的尹冬夜,她就是這樣擔負著皇帝的期望和自己的責任留了下來,並且在嚴密的保護下不得踏出院子半步。不過在這種節骨眼上的時候,便是趕著錢米,她也不會離開尹冬夜十米以外,衣不解帶廢寢忘餐幾乎都能貼切無誤地用來形容她對他的用心。

    照顧一個毫無知覺的病人並不是件輕鬆的事情,何況錢米也不想事事假手於人,若不是她當日照顧病弱的明月從中多有心得,也真是把她累得夠嗆。

    她明白這便是她來到這裡的最大用處,這也是醫術再精湛的御醫也無法辦到的輔助療法,而她做的更是再合格不過,終日像只正在孵蛋似的母雞一樣不肯挪窩,就是圍著尹冬夜的床前忙活個不停。

    每日在辛苦照顧他的難得閒暇當口,錢米總是坐在他的床前一邊握著他的手給他做手指保健,一邊不住地嘮叨他和她的種種往昔趣事,也不管他能不能聽到,就是不讓他「耳根清淨」,希望能通過這種「嘮叨」刺激他混沌未清的腦袋,好早日恢復神智。

    兩耳不聞窗外事的生活儘管辛苦枯燥,但也正因為心無旁騖過得挺快,晃眼便又是數天時日過去了。在忙著照顧尹冬夜的空閒時候,錢米偶爾也會擔心自己忽然不辭而別,大哥錢大苞也不知會怎麼個胡思亂想擔憂法,便又有點埋怨自己做事不夠周到細緻,唯有安慰自己皇帝多半已經有了善後安排,總不至於讓錢大苞落個沒人照看的局面。

    眼看著尹冬夜一直昏睡不醒,皇帝急御醫急錢米更急,只因誰都明白昏睡時間越久對傷患者的身體康復越是不利,何況皇帝還急著從他口中得知當日查到的內jian下落消息,又怎能忍得住不一天幾趟地派人來問進展情況。然而這種事旁人再急又有何用,任他們急得團團轉,躺在床上那個人仍舊「我行我素」睡個無知無畏的德行,結果時間久了錢米也漸漸變得麻木起來。

    錢米的確是個神經粗得堪比電線桿的傢伙,而穿越之前作為職業女性在社會上摸爬滾打了幾年,更是自有一套隨遇而安的啊思想。對於尹冬夜現在任人擺佈也無法反抗的「乖巧聽話」狀態,在經歷了最初的悲傷難過之後,她倒慢慢懂得苦中作樂起來了,每每在辛苦照顧他之後還會在嘴上為自己討點好處。

    「也不知道我上輩子是不是欠了你們尹家的,剛照顧好你娘和弟弟,就輪到在你這裡鞍前馬後沒個輕鬆。這些苦勞我都自個記著,等你醒了可得記得加倍對我好,不然我可不饒你。先說好哦,別的就不說了禮物肯定少不了的,更別和我來物輕情意重的那一套,不是百兩以上的金銀飾我都不收,你可得記牢了。」錢米仗著對方回不得嘴,趁機一個勁地漫天要價,好像這樣才能令自己心裡舒坦一些,不再時刻沉浸在對他傷勢的憂心忐忑之中。

    而躺在床上似乎執意要當睡美男的尹冬夜,顯然對她的這等無賴行徑並不認同,總是絲毫不給予反應地閉著眼睛,生怕一搭理她就會被她的胡攪蠻纏弄得招架不住一般。

    若不是光憑錢米無法獨自完成,不得不需要旁人幫忙給尹冬夜換藥淨身等不便之時,寬敞的房間裡通常只有他們兩個在,自然也就只有錢米一個人的聲音在不住響起,在安靜的房間裡顯得額外的孤單和無奈。

    錢米見自己的話沒有回應,心中苦悶,忍不住用手指輕輕戳了戳眼前這個半點也不知情識趣的悶葫蘆,耐不住嗔怪道。「以為不說話就行了嗎,我知道你聽得到的,別以為不吭聲就能混過去,你不說話我就當了默認了。男人大丈夫認了的事情就不能反悔,等你醒了該幹嘛幹嘛,要給我的禮物也一樣不能少。」說著又忽然醒悟過來,想著該做些對自己更有保障的準備才對。「唔,看來光說還是不太可,還是白紙黑字寫清楚最分明,對對對,反正不寫也是白不寫,不但要寫還得多寫點。」

    雖然沒有觀眾也沒有回應,然而這出獨角戲她卻是約演越起勁,想了想,竟然就真的興沖沖跑到書桌前,攤開紙張執筆沾墨。在錢米原本那個世界,用毛筆寫字已經上升到藝術境界而非日常所用,來了這裡後又是拿筷子的機會遠比拿毛筆來得多,又怎麼真的使得慣這玩意。一手破字鬼畫符似的,寫寫停停添加不斷,耗了整頓飯的工夫硬是寫了一張琳琅豐富的欠條,末了拿起來看卻頗有些自鳴得意,自覺自己來了這世界也沒算多久就被熏陶得如此「文雅多才」,也是一大收穫。

    自我陶醉了好一會兒,她這才回過神來,樂滋滋拿著「欠條」和墨硯回到尹冬夜床邊,接著很是「體貼」的捧著他的手,將拇指往裝滿墨汁的墨硯裡浸了浸,毫不費力地在紙上按下去。「來來來,知道你現在寫字不方便,那我們也不費那個麻煩勁了,就來按個手印就好了,你看我多為你考慮。」也虧得錢米臉皮長得老厚,絲毫不覺得趁人之危是件不光彩的事兒,這會兒「坑害」起無法抗議的尹冬夜那叫一個得瑟,在困境中自娛自樂的本領堪稱無人能比。仍在一門心思冒充「睡美男」的尹冬夜,又哪裡知道自己在毫不知情間,已經簽下來足可以令他幾年俸祿都得清空的冤枉欠條,若是醒來得知,難保不得又吐血一回。不過這些錢米可顧不著了,她只求眼下得些趣味就好,至於尹冬夜當真醒了知道後會是怎生一番光景,那就不是她如今需要考慮的事情。

    「有這張白字黑字打了指印的欠條在手上,還怕你賴賬不成,等你醒了就乖乖給我老實兌現。」錢米正自苦中作樂得入戲,拿著欠條在窗戶前陽光充沛處喜洋洋欣賞自己的「傑作」,彷彿看到了之後尹冬夜被自己氣得卻又無計可施的鬱悶模樣,當真有趣得緊。

    她看著看著,眼角餘光忽然瞥到尹冬夜緊緊合在一起的睫毛似乎抖了抖,這一抖輕得宛如幻覺一般,卻驚得她一口氣險些岔了道。手上欠條掉在地上也毫無感覺,錢米傻乎乎愣了愣,下一秒明白過來只「連滾帶爬」湊近前去,又是搖又是篩的對著床上的「睡美男」就是一通「逼供」。

    「冬夜、冬夜,是你醒了嗎?」這一個多月朝夕相處,卻只能獨自承受他「冷漠」以對的心理折磨,這對任何有情人而言都不是件好受的事。她多麼希望對方馬上就能回應自己,以致於若不是還知道輕重不敢太過用力,她都恨不得能就這樣直接使勁兒搖醒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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