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蒹葭和你談不攏。又不忍心一劍殺了你,那只好本尊主親自來了。」
素衣美婦輕描淡寫的一句話,聽在天丁大人耳中不諦於九天驚雷,轟的他是渾身遽震、腦海飛白,半天只有一個念頭——啥,和丈母娘談?和這麼漂亮的未來丈母娘的談?這就開始???擦,老子費盡心力的在江寧四處搜尋,孤身犯險,機智勸降,和那李元昊鬥智鬥力,還有和紫妍這個扶桑妖女你推我睡,連小命都差點賠進去幾回,就為了找門路和空幻的高層接觸……
等一下,咱這不是做夢吧?咱沒聽錯吧?這就直接和他們尊主談上了?大宋欽差特使同***武裝領的非正式見面磋商,已經開始了!?
兩名女婢早已知趣的退了下去,只剩下他和美婦單獨相對。
天丁大人深深的吸一口氣,凝定精神,從神仙姐姐終究不忍心下手殺他撿回條命的興奮中平靜下來,準備鼓動如簧之舌,對面剖析厲害,直接說服空幻的大領。勸美麗的岳母大人領著手下一併歸降,孰料素衣美婦竟先開口了,凝著他淡淡的扔下一句話:「『劃江而治,重立南唐』,我還是這八個字,你答應,便江南安泰,天下太平,不答應,萬事皆休。」
美婦面容幽冷,鎖定他的鋒銳視線竟如實劍,彷彿只要他只要敢搖頭說個「不」字……彷彿麼?不,這是赤裸裸的威逼,給他兩條路,二選一,要是敢和在湖中面對神仙姐姐時一樣,不允,下場只有一個。
奈何橋邊喝湯,喝完見閻王!!!
天丁大人重傷失血後慘白的臉抽*動了一下,額頭開始沁出汗水。
應不應?應不應?素衣觀音般美麗丈母娘二度提出的條件,應不應?
不應就是死,應了就是大宋的千古罪人!!!
他有些不敢再看美婦逼視的目光,因為那水樣的澄澈清潤中藏著連他也堪不透的深邃,往日智計百出的腦子,這時不要說勸服對方,連一點拖延的辦法都想不出來,只有額角不斷滲出的大顆冷汗在印證著內心的懼怯。
「怎樣。你答應不答應?」美婦又問了一遍。
「……」依然無話。
「怕了?」瞧他這副窘態,美婦忍不住掩口噗哧,五支玉管一般的纖指連忙搗住,但那一閃而逝的微笑,卻如清風忽然吹皺一池純水,在她臉上蕩漾起來,使她冷若冰霜的端嚴玉頰增添了一絲凡塵人間的生氣。
天丁大人一時看得呆了。
曾經荒廢歲月、一無所有的他,穿越來到這個時代後早已是遍歷美女,青樓歡場的縱情聲色,花魁大賽的盡覽群芳,和他有過肌膚之親的女子更無一不是人間絕色……所以即便是紫妍那混合了異族風情摻以扶桑幻術的極致誘惑,他仍可以假作沉醉,一次揭破了她的鬼域陰謀,可當面對眼前這個這個一身素裹衣裝、端嚴聖潔一如蓮台觀音的女人,她罕有的一次失笑,竟然。
竟然,看得他再也移不開目光!
他終於明白了,為什麼統領江南群雄、朝中談之色變的空幻領,竟會是這樣一個表面看不出任何威凜霸氣、混無一絲巾幗風采的端麗美婦。她那青色盡去,釀以歲月風霜、江湖歷練,淬成的甜熟馥郁的醉人韻致、尊貴明瓏。連他都只敢癡癡觀瞻而不敢輕誨,若再佐以雷霆手段,殺伐果決,和她能夠調教出神仙姐姐這等絕世高手的神妙武功,空幻上下十萬群雄又有哪個膽敢生出褻瀆輕薄之念?
唯有無盡的頂禮膜拜,俯臣服!!!
似是混不在意準女婿癡癡相看的目光,美婦人理了理雲鬢,淡然道:「我一直很驚訝,是什麼樣的男人讓我的女兒,被以不光彩的手段強行霸佔了之後,由恨生愛,心甘情願的跟著他;也一直很疑惑,為什麼大宋皇帝,會讓你這樣一個年方弱冠、家丁出身的小子頂著奉旨欽差、代天巡狩的名號到江南來對付我們空幻。不過等你在江寧和我們鬥過幾次,逼得我們殺人滅口,最後連大護法也栽在你手裡,現在又看到你本人,我明白了。你,龐四確實有點小聰明,不是靠逢迎拍馬坐上今天位置的,我空幻那麼多年輕有為的俊秀兒郎,熙芸一個也看不上,最後竟然為了你尋死覓活,也不是完全沒有理由。」
「哈娘,你別誇我了,我這個人臉皮很薄的……」被下了最後通牒、汗流滿頰的關頭,冰姿倩冷的美婦口風一轉誇了他兩句,四哥頭腦一熱,嘴巴啥時沒了遮攔。「娘」都喊出來了半天才意識到不對噎在那兒,憋得是臉紅耳赤,加上重傷在身,體虛氣弱,一下子連喘息都變得急促異常。
美婦出奇的並不慍惱,掠了他一眼,柔聲道:「你若應下,我自會做主把熙芸許給你,這一聲『娘』倒也沒喊錯。」言畢揚了揚唇角,清雋入骨的端肅玉容露出一抹微笑,原本素雅的倩影一瞬靚麗生動起來。
明知那是熙芸的娘親、未來的丈母娘,四哥仍是一陣眩暈,勉強懾住心神,咬牙好不容易憋出來幾個字:「若是……不……不應、不應呢?」
「一個女人霎時被喊老了,你覺得會有什麼後果?」美婦直勾勾地盯著他的眼睛,嘴角的弧度醉人,讓那張冷傲的絕美容顏煥出一種另類的艷色。
來不及驚艷,天丁大人頸後倏地一涼,明明四下裡已經沒有人,明明美婦動也未曾動過,一股沁涼的冰寒陡然順著脊骨散,瞬即傳遍四肢百骸!
動人的弧度轉瞬即逝,美婦的儀態風姿依舊完美。半點不失雍容,他卻渾身寒毛倒豎,渾身的肌肉都霎時繃緊——這是人體遇到危險時的正常反應,沒啥可怕的,可怕的是,他自己,這個時候,連一點危險都沒有感覺到!
什麼意思?什麼意思啊這?美婦如果真的有心殺他,難道……除了身體的條件反射,連死了都不會有感覺!?
天丁大人艱難的吞了一口唾沫,老實閉上了嘴不敢再濫放厥詞。
「天丁大人。你最好不要考慮太久,本尊主不喜歡等。」美婦口吻淡然,動聽的磁性嗓音一如低語呢喃,可是一聲「天丁大人」喊他,還有「本尊主」的自稱,卻已盡改剛才「娘婿相商」的氛圍,儼如暴雨將至,令人悚慄。
「劃……劃江而治,重立南唐麼……」天丁大人囁嚅著,顫巍巍地伸手在額角抹了一把,掌心全是汗水,「尊主的意思,是要我大宋將……所有官署、兵力悉數撤回江北,長江以南的萬里沃野,全部……交割給你們空幻,就此恢復後主時代南唐的所有疆域???」
他艱難的問到,感覺像在一塊一塊挖自己的肉,美婦沒有一星半點和他商量的意思,平淡的語氣中下只有「你答應也得答應、不答應也得答應」的冷銳:「然後我們會保證,和你大宋的世代恩仇就此一筆勾銷,我空幻十萬部眾和新建立的大唐三軍為你大宋永鎮南疆邊陲,儂全福要是真有膽子反,就交予我們南唐平定好了,剩下的契丹、黨項和只敢趁火打劫、分一杯羹的扶桑,憑你大宋從我江南撤走的金陵水師、鄱陽水師,和十餘萬廂軍,難道還抵擋不下來。」
「尊主的算計可真是周到。」吃驚之餘,四哥也不得不佩服這個他應該恭恭敬敬喊一聲「娘」的端淑美婦,所有的一切都在她的精妙算計中,大宋南北的緊張局勢,龐四代天巡狩的真正目的,還有契丹、黨項、扶桑遣使南來……她牢牢掌握著一切,甚至連和耶律容止、李元昊的接觸都只是其中的一步棋子,進,便是真的同契丹、黨項合作,聯手瓜分大宋,退。可以藉此要挾,迫使宋庭答應她們提出劃江而治的狂妄要求,就好比像現在,她沖對面少年的強硬威逼。
「天丁大人如果願意,我大唐復國後,新朝廷的任何官銜、爵祿,都虛位以待。」天定大人還沒有回答,美婦竟又溫婉一笑,執掌空幻十萬群雄的端嚴女神立即轉變成了能讓任何衛道士破功的絕世尤物,兩種截然不同的氣質簡直難想像在同一個人身上如此迅地轉換。
天丁大人撓撓頭,半天憋出一句:「呵呵,我這個人,不在乎榮華富貴的……」
「但是熙芸不可以跟著一個一輩子做奴才的男人。」
美婦幽幽一歎,
「留在大宋,你就算爬的再高,也永遠只是朝廷的走狗,趙家的奴才,而在新的南唐,你可以……」
「娘——這麼說就不對了。」四哥搖搖頭,「如果在大宋,我是做狗,那投靠你們了,我不還是做狗,無非是主子換成了李家。」
「怎會呢。」美婦明眸一睇,笑了起來,「大唐(為了和李淵建立的大唐區分,我們通常把李忭建立的唐國稱做「南唐」,但實際上從李忭打著大唐遺後的名義改元稱制,國號就只有一個「唐」字,南唐遺臣一向以『大唐』自稱)重興的一刻,蒹葭將效則天大聖皇帝,以女子之身執掌天下。」
「而你……大唐女皇的男人,誰敢做你的主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