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洋 正文 第二百四十章 隔山打牛
    「京師中有傳聞,在對外借款中,翁同和張萌桓有收受洋人賄賂的嫌疑,據說數額高達百萬兩……」沈靜不屑一顧的說道

    「百萬兩,他以為是甲午年那次三千萬兩借款吶?!若說張萌桓貪個五六萬兩或者是十幾萬兩,這我倒信,至於百萬兩他的膽子似乎還沒有這麼大。至於說翁同貪污,這就是莫須有了!」譚延笑著說道。

    「這則傳聞說出來就是我也不信的,不過我們不信不代表其他人不信,京師裡面關於翁同的小道消息傳的非常邪門……」沈靜也笑著說道。

    譚延聽後冷冷的說道:「這樣的傳聞越多,越說明翁同的地位越來越不穩固,甚至於這些消息傳出來不是慈禧太后親自授意,便是剛毅等那些所謂的後黨蠢材自作聰明。這滿清的江山算是氣數已盡了!」

    「我也是持這種推測,翁同的不利消息肯定是那些人為了罷免翁同提前鋪路的,而張萌桓不過是因為慫恿光緒皇帝變法。他的態度比較激進,雖比不得康有為,但相對於康有為這些只是從書本上得到相關外國知識的知識分子而言,張萌桓的外交官經歷使得他成為少有的外交人才,只是為人稍微齷齪了些……在國際慣例中一國元首或是皇帝接見外國來賓這很正常,但是張萌桓提出來無疑是讓保守的後黨恨到了骨子裡……」

    譚延笑著說道:「張萌桓還是有些用處的,不過他在外交方面的才能你也不能估計的過高,這個人從骨子裡面害怕洋人,作為一個外交官他缺乏最基本地自信……當年我和德國特使談判的時候。這個張萌桓作為唯一一個可以幫得上我忙的人,居然到處在扯我的後腿,說這個條件已經非常難得了……按照他的邏輯如果不割讓膠州灣這就是天大的勝利,殊不知我們的全勝完全可以要求地更多,最後我把他留在總理各國事務衙門,轉移談判地點到膠州灣,除了甩開翁同之外。這個張萌桓也是其中之一……」

    「組安,畢竟不是每個人都像你這樣膽子這麼大的!」沈靜笑著說道。

    譚延微微搖搖頭說道:「後黨和帝黨一天沒有分出勝負,則張萌桓一天不會倒,畢竟論外交似乎還找不出一個比他更能幹的。尤其是我離開總理衙門之後更是如此。後黨即便恨他,也是無可奈何,況且老太太恐怕早就看出這個人是愛銀子、愛性命,這和康有為等人是不一樣的——他可以用銀子來收買,就像我們當初做地那樣,但是康有為等人是絕對不能用銀子來通融的……這些讀書人啊,腦袋都給讀僵了。不知變通。滿腦袋裡都是不切合實際的想法,可憐這一腔熱血……」

    「後黨和帝黨至少還要糾纏一些日子,不過他們能夠折騰多長時間,在很大程度上取決於我們北洋的態度。想到辛酉年的事情,我估計搞不好還會上演這麼一出奪宮的鬧劇……」沈靜不屑的說道。

    譚延聽後沉默了一會說道:「現在董祥福和聶士成地軍隊都在京師郊區,說起來要是單純為了奪權,有他們就足夠了,不過到時候老太太說不得要和北洋打聲招呼,不然她也做不穩當。至於光緒皇帝。他要有這個心思地話,也會來找我們,不過以前我們和翁同與康有為等人都算是政敵,他恐怕也下不了這個決心來冒這個風險,害怕我們將他直接賣給老太太……」

    「組安。你打算什麼時候動手?可有不少人在等著你呢!」沈靜肅穆的說道。

    譚延微微一笑說道:「所謂瓜熟蒂落。其實我們動手的時機已經非常成熟了,只是還缺乏一個比較不錯的借口。現在帝黨和後黨之爭正是給了我們這個借口。但僅僅政治上的成熟還是不夠的,我們需要做的事情還有很多,所以我不想讓他們這麼快就分出勝負,再多等上一等,至少我們還需要兩條鐵路……」

    沈靜微微皺了皺眉頭說道:兩條鐵路?!」

    「從山海關到盛京,從盛京到旅順口!」譚延似乎有些心不在焉的說道:「文淵,我們必須要保證有足夠的實力來維護自己地權力,僅有這些還不夠,政治權力需要實力來做保證,北洋陸軍看似比較強大,但是我們的敵人並不僅僅是這個腐朽的朝廷。愛新覺羅家族和列強簽了這麼多的賣國條約,這些玩意差不多都要由我們來解決,還有對我們虎視眈眈的日本……你應該知道朝鮮地局勢了吧,如果不是我們火速將三個鎮地新軍直接擺到鴨綠江,說不得日本很有可能會獨佔朝鮮,我敢保證,只要今天我們一下手,明天日本就會增兵來討便宜……」

    沈靜略微沉吟了一會說道:「這兩條鐵路對付的不僅是日本吧?其實用這兩條鐵路對付俄國人倒是更合適一些……」

    譚延笑著說道:「俄國人沒有修好西伯利亞大鐵路之前是不可能來找我們麻煩地,我也不想兩場仗放到一起去打,所以要弄翻這個朝廷在時間上必須有個明確的限制——西伯利亞大鐵路修好之前一到兩年必須解決國內的事情,因為我們弄翻這個朝廷之後,馬上就要面臨日本人的挑戰,我沒有把握連續打兩場仗;還有一個問題便是我們必須在建國之後要在最短的時間內建立起一支強大的海軍,其規模至少能夠對俄國的遠東艦隊抗衡……」

    沈靜微微苦笑的說道:「組安,你的麻煩事還真不少,不過說來你看得確實是很遠,也不能不讓人信服!西伯利亞大鐵路要想修好沒個四五年是不可能的,如果按你所說的那樣往前推移兩年地話。那豈不是最多還有三年的時間?!」

    譚延微微搖搖頭說道:「事實上我預料的時間恐怕要比這個還要早些,俄國雖然是嚴重威脅到中國的利益,不過在西伯利亞大鐵路修成之前它是佔不到什麼實質上的便宜的,兩年的時間足夠我們訓練出一支龐大地陸軍來在東北這樣的重點地區對其滲透形成有效的抵抗……」

    「那這麼快動手……」

    譚延微微笑著說道:「我是怕錯過了帝黨和後黨之間最嚴重衝突的最佳時機,況且我也不想讓日本地戰列艦裝備海軍之後給自己找麻煩,反倒不如趁其沒有發展起來之前用中國內亂來吸引日本海軍主動挑起戰爭……」

    「北洋海軍和日本海軍之間的差距並不是很大,在戰列艦數量上甚至還比我們多一艘。海軍能夠頂得住麼?!」

    「這就要看我們的戰略戰術上該用什麼辦法了……雖然我們自己建造的戰列艦肯定趕不上這場戰鬥,可是我們的裝甲巡洋艦在今年年底又可以建成三艘,再說日本人還不知道我們有潛艇這樣的武器,在很多情況下。日本人貿然進攻我們,只要被抓住機會,日本就算再多出幾艘戰列艦也還是要失敗……」譚延冷笑的說道。

    沈靜聽後沉思半晌說道:「從武力上戰勝日本地把握我們確實是很大地,因為我們手中擁有日本太多沒有的東西,戰勝日本也沒有什麼稀奇之處……只是組安,你將戰勝日本的希望寄托在北洋海軍身上似乎有很大的不妥……林泰曾、鄧世昌等人可不像蕭軒、楊超他們留德士官系那樣是你一手栽培出來的,萬一他們抗命甚至是攻擊我們。那後果可就非常難以預料了……」

    「這不用擔心。動手之後日本還是需要一段時間的反應階段,等他們通過宣戰再完成兵力集結,至少也是一個月之後的事情了……」譚延冷冷的笑道:「一個月的時間以我們地現在的兵力部署,陸軍恐怕連江浙一代都給控制了,若是情況好些說不得因為滿清權貴幾乎在京師被咱們一鍋端,全國各地懾於我們北洋的實力早就放下抵抗的心理了……」

    「組安,你說的陸軍方面這個就算我這個並不懂軍事地外行都能夠看得出來,不過要對抗日本,很大程度上是決定在海軍手裡地……鄧世昌這樣沒有太多背景走上海軍將領的人還好說。像林泰曾這樣有著深厚背景地人,他難道對清王朝覆滅沒有半點感覺?!」沈靜有些擔憂的說道。

    林泰曾祖父林霈霖是林則徐的胞弟,所以林泰曾稱福建船政大臣、林則徐的女婿沈葆楨為姑丈。林則徐是民族英雄,不過在某個方面而言,若是將林則徐放在現在。恐怕也會有很大的可能成為譚延發動政變的對手。就像現在的張之洞入京一樣——張之洞對於清朝的感情使得他成為譚延的敵人一個最根本的原因。

    「文淵,還記得當年我要練兵的時候。你曾說過的那套養狗理論麼?」譚延微微笑道。

    沈靜苦笑的說道:「當年我勸你像養狗一樣來練兵,中間說不上什麼好壞,你對北洋陸軍沒有完全使用,但效果卻更好……」

    「海軍是不能用那套理論來練兵的,這是一個技術化非常強的兵種,一艘戰艦上就算你是管帶也不能一個人來控制戰艦來打仗吧?!我之所以這麼放縱對海軍的控制,也還是因為其特點而決定的,我也不像學李鴻章派個外行來統領北洋海軍,因小失大……最重要的一點便是在於海軍和陸軍不同,一艘戰艦、一支艦隊,它的態度絕對不是一名司令官所能夠決定的,再加上北洋海軍的軍隊指揮官大多都是和留德士官系有著差不多的留學背景,他們對於皇權政治並沒有什麼好感……」譚延說道。

    沈靜點點頭,作為一個舊知識分子,他和譚延的師傅王運還有張之洞的首席幕僚桑治平沒有本質上的區別,唯一不同的便是他接受了外國地議會政治和民主政治的熏陶,再加上他對中國政治遊戲規則的瞭解,他更傾向於一個類似於強人政治的生態環境。譚延看重沈靜也是因為他們對未來中國的政權形式有著差不多的理解——皇權政治肯定是不行的。滿人不能當皇帝,而漢人皇帝也做不安穩,最好採用美國地議會政治加上高度集權的強人政治來統治中國,而他自己對歷史的瞭解也正符合了這一趨勢。

    珍妃的那張「新潮」照片最終還是被譚延選擇了擱置,雖然在譚延眼中這張照片算不得什麼,但是在這個時代畢竟對女性還沒有這麼寬容,這種照片放在別人身上也許沒有什麼。但是放在珍妃身上,那絕對會引起一陣軒然大波——照相館和女人聯繫在一起,在這個時代照相館除了男性顧客之外,女性進入照相館地十個裡面有九個是妓女。可想而知這張珍妃的照片若是被人捅出去,後果會試怎樣。

    方榕卿也照過照片——譚延認為自己的每個腳步都已經和中國緊密的聯繫在一起,所以總督府中就有專門的照相師和照相設備,來訪總督府的官員、名流都會選擇和幕僚甚至是譚延本人照相留念。不過方榕卿還沒有大膽到身穿男士西裝照相的地步,她大部分著裝都是中式地,而總督府來訪地外國人也不少,方榕卿也是拋頭露面比較多。在會見外國賓客的時候。她都是身穿洋裝的,即便如此,凡是有方榕卿的照片都是很嚴格的被保管起來,絕對不可能流到外面去。

    事實也證明了譚延的推測,沒過幾天便傳來了消息——珍妃在宮中遭到了嚴厲的斥責,並且還被查出了很多不法的事情。在甲午年的時候,珍妃賣官魯伯陽四川總督地醜聞已經夠惡劣的,結果珍妃並沒有對此有任何覺悟,這幾年來反倒是變本加厲。通過光緒皇帝慢慢獲得的實權繼續賣官鬻爵,這「買賣」也是越做越大,好在還沒有像當年魯伯陽一案中敢公然「拍賣」總督銜官職。

    「上樑不正下樑歪,有慈禧做榜樣,這個珍妃同樣也不是什麼好東西!珍妃賣官光緒皇帝不可能不知道。這個皇帝看上去還有點作為。其實骨子裡面也是一團垃圾……」譚延將自己得到宮中線報直接仍在桌子上。

    這些內容沈靜早就過眼的,所以只是微微笑了笑平靜的喝了口茶——光緒皇帝若真是翁同和康有為等人在文章中和口頭上吹噓地那樣是「千古聖君」地話。那珍妃的事情就是在抽他們地嘴巴子。這些人雖然都是天下讀書人的榜樣,但滿肚子裡面為了達到自己的政治目的還不是睜著眼睛說瞎話?!

    在譚延的前生記憶中,歷史對於光緒皇帝和珍妃的評價可以說是比較高的,而珍妃被慈禧弄死也確實搏得了不少人的同情,但是他一想到這個女人在十來歲的時候就可以做出「拍賣」四川總督的壯舉,他也就對歷史書上對那些名人的評價都扔到垃圾堆裡面去了——他們和現在的翁同與康有為有什麼區別,也不過是睜著眼睛說瞎話而已。

    「大公主在一邊求情,才使得珍妃這次免去了杖責的處罰,而光緒皇帝在一邊甚至是跪求慈禧太后……嘿嘿,這個珍妃還真不簡單……」沈靜冷笑的說道。

    「這個女人若是留著,遲早會成為慈禧第二,甚至比慈禧還厲害!文淵,叫京師裡面的人多觀察著點,那個白臉皇帝最近有沒有對掌軍權的人有什麼特別關注……嗨!不對呀?翁同這次怎麼會沒有事?按理說他現在應該被收拾了……」譚延有些頗為驚異。

    珍妃在慈禧太后等人的眼中不過是一顆被用來打擊翁同的棋子而已,她本人並沒有多少政治價值,弄垮珍妃就是打擊老翁,怎麼會沒有翁同被斥責的消息?!

    「可能是翁叔平的生日快要到了,朝廷也不希望在這個時候讓這位兩朝帝師的面子上太過下不來……」沈靜說道。

    這個月的二十七日是翁同的七十大壽,在朝中所有有名有姓的官員中,能夠邁進七十這道門檻的,也唯有譚鍾麟和李鴻章,現在翁同也七十了,如果不出意外,看到這些大臣的年齡,譚延估計會在未來三四年內會因為大臣們年齡而空出很多位子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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