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能不說膠州灣事件可以算是本年度全球最具影響力的事件之一,誰也沒有想到德國會沒有任何理由挑起事件爭端,妄圖使用武力強佔膠州灣,更沒有誰能夠想到軍事強國德國的遠東艦隊會在膠州灣全軍覆沒。
中日甲午戰爭的硝煙尚未散盡,中國和德國的這次膠州灣武力較量結果讓太多的人大跌眼鏡。如果說德國突襲之下得到膠州灣,所有人絕對不會感到驚奇。就是在譚延闓大肆向全國各大中外報社發電德國全軍覆滅之時,所有人第一感覺是這個年輕的巡撫是在做夢,不過停留在天津碼頭上的那兩艘德國戰艦卻是不會說謊的,在得到天津方面的確認之後,全世界的目光可以說都聚焦在了膠州灣,聚焦在了譚延闓的身上。
「這是最近在天津活動最為頻繁的有日本資本背景的商社的名單,還有一些日式餐館、妓院的活動情況……不過正如組安所預料的那樣,這些日本人果然是不太安份,雖然這些地方顯然防備非常嚴密,日本商社與其他列強在華開辦的洋行不同,在管理上基本沒有中國人,就是最低層次的管理者也沒有,不過在膠州灣事件之後,這些商社內部卻有大量的非商社日本人進出……」
沈靜將厚厚的一份材料遞給譚延闓後,坐在一邊大致匯報情況,一邊慢慢的喝了口茶潤潤喉嚨,而譚延闓則拿著這份材料慢慢的翻看。日本人在華有龐大的間諜機構,譚延闓在心中早就心知肚明,聯想到後世日本侵華時關於日本士兵手中地軍用地圖比中國自己的軍用地圖還要詳盡。甚至連每一口水井的位置都有明確的標定,如果沒有其間諜機構在華秘密活動數十年,根本不會出現這樣的情況。
「日本人還是老一套啊!毫無疑問這些商社便是日本在華間諜機構的腦袋,至於妓院、餐館之類不過是手腳而已……」
這份資料本身沒有多少價值,基本上就是一份日本在天津產業地分佈圖,當然還有北京、上海的一些產業。日本人的間諜機構在這份資料上基本上是眉毛鬍子一把抓。而譚延闓也沒有指望沈靜他們能夠查出什麼有價值的東西來,當初給他們地命令也不過是嚴密監視在華日本人的動向,加上日本人的間諜網絡顯然管理非常嚴密,所以能夠查出這些表面的東西對他而言已經足夠了。
「組安。這個時候你監視日本人幹什麼?還不如監視德國人……」沈靜多少有些抱怨的說道。
譚延闓用手拍拍這份資料說道:「有些時候只有發生重大事件的時候,這些日本間諜機構才會露出狐狸尾巴,不然它們外表上看上去永遠都是正經地商人、紳士或是妓女,你不會看到他們的真實身份……現在膠州灣事件我們將德國遠東艦隊一鍋燴,日本人不對我們地海軍感興趣才怪,尤其是那三艘龍威級巡洋艦。別忘了我們對外宣稱可是艦炮擊沉了威廉皇妃號!」
「你想打草驚蛇,這個我明白。不過就算我們知道他們手裡不乾淨,那又如何?總不能將他們全部抓起來吧?!」沈靜說道。
譚延闓聽後神秘的笑了笑說道:「這裡面的作用可大著呢!天津這邊這麼熱鬧,我敢肯定旅順那邊也不會清閒,估計旅順造船所船塢外面已經有很多日本人想要混進去看看究竟是怎麼回事呢?!」
譚延闓站起來說道:「雖然不能拿這些日本人怎麼樣,但是除去逮捕之外還有很多方法……英法德等列強充其量不過是一時之患。而日本才是陰魂不散的大患,別看它現在沒有多少力氣可以蹦嗒,等過上幾年國力慢慢恢復的時候必然會前來挑釁。至於這些間諜不過是打前站地……」
沈靜有些驚訝的說道:「難道你還真想……」
譚延闓點點頭臉上泛出了一絲陰狠的神色說道:「這些人絕對不能留!我已經讓趙恆君在新軍中選拔出幾十個功夫好嘴巴嚴地人,他們會在恰當的時候以義和拳的名頭將這些日本間諜全部剷除……」
「這樣做也好,不過宇盛那邊……」
「陳宇盛那邊已經在死牢裡挑選了足夠多的死囚,到時候他會做一些安排將這件事做的滴水不漏……幹掉這些日本間諜並不是難事,關鍵的是必須從他們的手裡得到更多的日本間諜的信息,據我所知日本向我們派出了大量的間諜,甚至我們的工廠中也是他們的目標,這些大量的基層間諜以各種身份存在,其中不少都是通過各種手段偷渡過來的,來到中國後偽裝成平民的身份在四處活動……只要弄到這些基層相關間諜的信息才是此次行動
,殺這些人可絕對沒有什麼後患,只要弄到這份名單手!」
「那對德國人談判那邊怎麼辦?」
譚延闓笑了笑說道:「德國人那邊無論內外該做的事情基本上都做得差不多了,各路神仙該拜的拜,該敬的敬,慈禧太后那邊通過內務府送了一百萬兩白銀,明面上是對長祿說從海軍款項中的利息所得,實際上是從美國人那邊撈來的……長祿、榮祿、大公主、李蓮英、張萌桓、剛毅、徐用儀、孫毓汶……這些人多則像榮祿那樣十五萬兩,少則像張萌桓兩萬兩,如果這樣佈置下去那些不開眼的人還給我設絆子,那說不得我也要反擊了!」
為了保住膠州灣,譚延闓可真的不惜血本從慈禧太后往下依次開始大規模行賄,北洋從美西戰爭中獲利甚多,這些利潤前後加起來有一千四五百萬兩之多。與本金不同,這些還都是「帳外帳」,到底怎麼入賬都是譚延闓一人說了算,無論怎麼挪用都不算是貪污。
況且本金是通過正規途徑存入工商銀行,明裡是生息,暗裡是投資。
走慈禧太后內務府的賬目是存款生息,孝敬給各位軍機大臣、大公主、恭王爺的都是走北洋的「冰敬」,這些都是明面公款「洗錢」。譚延闓估計這麼行賄肯定會讓翁同龢得到風聲,先暫且不說張萌桓與翁同龢之間地關係如何走向。就是翁同龢肯定會來行使戶部的權力查北洋海陸新軍新艦的款項,早些將必要的多餘款項「洗乾淨」也好走上正規。
沈靜是譚延闓身邊最為親密的幕僚,譚延闓的大規模行賄其中像張萌桓、長祿幾人都是他親自出馬來搞定地。雖然送出去的銀子數量巨大,確實讓沈靜感到有些心痛。不過一直充當譚氏父子幕友堂核心人物的他,對於大清政壇最頂級的政治博弈角鬥場上地規矩還是非常清楚的。正如譚延闓所說的那樣,各路神仙該拜的要拜,該敬的要敬,只要能夠達成自己的意圖,銀子並不是問題。對於這個道理,沈靜作為一個幕僚心中對此深以為然。
與李鴻章不同。譚延闓認為自己這次談判應該不會有多大地風險,李鴻章甲午戰敗是牆倒眾人推,這也是曾李兩代師徒跟朝廷中央玩「恐怖平衡」的結果——即便在嚴重損傷國家元氣地情況下,滿清統治者也不會放過徹底瓦解湘淮兩系的機會!
譚氏父子算起來也是近兩年來竄起極快,實力擴展的快但相對於曾國藩和李鴻章這樣勵精圖治一輩子所奠定的湘淮兩系而言是不可同日而語的。準確地說這也是譚氏父子毫不猶豫的倒向慈禧太后。使得譚氏父子身上明顯打上了「後黨」的痕跡才會不招致朝廷地猜忌。
按照譚延闓和李鴻章相互商定的談判要點,考慮到旅順造船所新一代的戰艦服役,所以他們並沒有主動尋求開啟中德膠州灣事件善後談判。只是為了表明大清帝國沒有虐待俘虜。將所有的德國俘虜全部集中到天津小站兵營中,新聞記者和各國領事外交人員都可以在確定身份之後隨意探望俘虜,一時間小站兵營的俘虜區域倒更像一個動物園,這令德國顏面掃地。
德國方面似乎終於在本土內部形成了統一的意見,令譚延闓慶幸的是威廉二世皇帝這個自上任以來一直持積極強硬態度的現任德皇終於在最後沒有選擇派出艦隊再和中國幹一場,而是選擇了派出談判代表團,德國駐華公使海靖為談判負責人在代表團到達之前先和譚延闓與李鴻章進行籌備會談。
德國的反應讓譚延闓連呼僥倖——從德國本土到中國,談判代表團至少要走上一個多月,如果考慮到代表團成員姓名中帶「馮」的貴族成員,可想而知他們就算急也不會讓自己太過辛苦。這中德談判哪怕是等代表團來到中國的第一天便簽署正式協議也要等兩個月以後了。
完成談判達成最後的協議的過程對譚延闓而言拖得越長效果越好,因為他可以在俘虜釋放問題上有更加寬泛的尺度。海靖從武漢趕回天津的時候已經是膠州灣事件結束半個多月了,在天津中德雙方正式展開談判,爭取在德國正式的談判代表團來之前,中德兩國就膠州灣事件能夠達成一個對雙方都有利益保障的草案協議。
為了表示中方的談判誠意,譚延闓和李鴻章在與海靖會面之後便下令釋放了預先定下的一百名德軍俘虜與所有能夠找到的在戰鬥中死亡的德軍士兵遺體——事實上經過戰後仔細清點,德國陸軍戰死九十三人,俘虜一千二百三十餘人;德國海軍戰死一百七十人,俘虜兩千六百五十人,德國海陸兩軍總共被俘虜了近三
人。
由於譚延闓故意設置談判難度,在膠州灣事件軍事行動結束的同時,他就通知了父親譚鍾麟,譚鍾麟以直隸總督統轄三省的身份,將德國設立在三省內的所有洋行和小型工廠強行關閉,天津港扣留來往德國商船。本來按照原定計劃最多是號召中國商戶禁止與德資背景的洋行和工廠終止商業往來的,但是膠州灣戰鬥進行的極為順利,甚至可以說超乎想像,所以譚延闓藉著德國在遠東軍事力量全軍覆沒地現狀。在直接控制區域凍結了任何與德國有關的商業活動。
外國在中國設立眾多的洋行,雖然有外國不得在國內投資設廠的規定,但是只要外國商人設廠規模不大,一般誰也沒有拿它當回事。外國洋行在華經營的項目多是組織收購土特產品,然後盡可能的通過他們在華開設地初級加工廠進行初級加工,或是乾脆直接運到海外出售牟利。
譚延闓也曾經和洋行打過很多交到。
原先以為外國洋行多半就像中介公司一般,不過後來對洋行的經營業務範圍進行詳盡的調查後,他才發現這不過是露在外面的冰川一角。羊絨、羊毛、豬鬃、桐油……這些東西若是數年前譚延闓見到了也不會有其他想法,不過他現在才知道這些東西原來都是軍事儲備物資。以前德國商行是很少涉足北方市場地。不過這幾年不但在北方創下了很高的名頭,就連村鎮中也有很多小型加工廠供他們指揮。
與李鴻章在甲午戰爭中對待日本背景的商業團體不同,中日兩國都已經處於戰爭狀態的時候,李鴻章依舊沒有對日本商業團體採取行動,甚至還有兩艘煤船開往日本。譚延闓沒有這麼大度,在沒有和德國達成協議之前。德國在華的商業團體都是他手上和對手討價還價的籌碼。
德國公使海靖面對譚延闓所要解決地第一個問題便是盡可能的保護德商地利益不受損害,並且還要趕快說服譚延闓解除對德國商人資本在華的凍結狀態。這不過是一個小問題而已。譚延闓與李鴻章所商定的談判進度中,這不過是給德國人的一道開胃菜而已。
根據頤和園議事,譚延闓被以總理衙門行走的身份提升為總理衙門大臣,會同其他大臣一起與德國交涉處理膠州灣事件。他雖然對這個「總理衙門大臣」地級別心中並不感冒,但是這個官銜與之對應的政治待遇卻是非常高。尤其是在這次膠州灣事件談判中,他可以有與翁同龢同樣的身份來參與決策,甚至是主導談判——幾個總理大臣中。除了翁同龢之外,其餘人都收過譚延闓地銀子,整個大清帝國的談判負責人員中,翁同龢已經被孤立了。
非常慶幸的是與軍機大臣不同,總理大臣之間是沒有以誰為首一說,至少在行政級別上都是等同的,而軍機大臣有軍機領袖,手中掌握軍機密鑰,誰拿著軍機密鑰誰的身份就要高出一頭,甚至可以到一言九鼎的地位。可惜自從恭王奕訢被收拾了之後,繼任的醇王對慈禧太后唯唯諾諾,軍機大臣領袖地位何等尊崇,這十多年來幾乎就是一個磕頭蟲,毫無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派頭。
恭王奕訢病重,現在軍機密鑰已經移交到翁同龢的手中,翁同龢已經是實際上的軍機領班,外加總理大臣。以甲午戰爭中翁同龢所領袖的清流派的作為,譚延闓不相信他會冒天下之大不韙敢對德妥協,出賣膠州灣和山東的權益,但也要必須小心這個號稱「攪局之王」的翁師傅在談判中對德毫無原則的強硬,甚至提出一些不切合實際的條款。
德國人就算在膠州灣一敗塗地,但是以德國現有的實力,如果刨除國際輿論的影響之後,再派出一支更加強大的艦隊遠征中國還是不會有太大的負擔——如果說德國是一頭野牛,這國際輿論和列強之間錯綜複雜的關係就是牽著牛鼻子的韁繩。
不過令譚延闓非常欣慰的是,正因為翁師傅要顧及到自己的名聲,在姿態上是強硬的,至少他可以利用翁同龢的「強硬」來對付那些妥協派。尤其是在德國戰艦問題上,德國的遠東艦隊剩下來的戰艦是必須要留下來的,唯一的顧忌便是中國已經向德國訂購了一艘萬噸級裝甲巡洋艦,唯一值得慶幸的也是這艘向德國訂購的巡洋艦並沒有完全付款。總體上在戰艦問題上,中國遠比德國要輕鬆的多,雖然訂購戰艦是要比手頭上俘虜的戰艦先進的多,但是俘虜的幾艘戰艦捆綁在一起這中間的差距就不是一點半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