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譚延闓看來英格斯是最適合北洋海軍的海軍顧問,當然英格斯在日本的經歷也是一個很要命的問題,不過這並非不可克服,而更讓他看重的是英格斯現在的職位——英國皇家海軍炮廠監督。譚延闓倒並不指望買一送一,英格斯是海軍將領但未必在艦炮製造技術上有什麼凸出之處,就像監造戰艦的人未必會造戰艦一樣,可是通過他的身份,譚延闓至少可以獲得英格斯推薦的外國技術人才——在洋務運動中,洋務派們在延請外國技師問題上犯過很多錯誤,請來了許多只為騙錢而來的廢柴。
在接手張之洞的漢陽鋼鐵廠就可以看出這種失誤格外的明顯,老張請來的那些外國技師,被譚延闓辭退了二十多個,只留下了六七個,也就是說每年老張至少要被這些洋騙子們摟走十幾萬兩白銀。這種倒霉事譚延闓雖然沒有碰上過,但也是給他敲響了警鐘,他所掌握的兩大軍工製造企業中也有不少洋員,到底有多少洋騙子?至少現在的北洋海軍顧問馬格祿就非常的不稱職,他是李鴻章在甲午戰爭中所聘請的海軍顧問,可惜這傢伙的真實身份是天津一艘拖船「金龍」號的船主,並沒有任何海軍經歷,譚延闓就是想不通為什麼放著英格斯這樣的絕好人選不用,偏偏用馬格祿,李鴻章每個月要付出三百兩銀子,是為了便宜還是為了聊以自慰?!
旅順要塞海陸聯合演習進行的非常順利。林泰曾和鄧世昌在知道譚延闓進行這次軍事演習地目的之後,北洋海軍明顯的更加配合北洋陸軍進行演習,並且還主動邀請陸軍軍官登艦參觀戰艦的武器裝備,對海軍武備有一個更加直觀的瞭解。
林泰曾和鄧世昌這種做法,譚延闓非常欣賞,在海軍指望不上的時候,對付德國人侵佔膠州灣的唯一辦法便是用陸軍進行抵抗,不過想想海軍軍艦上那些超大口徑的艦炮。就算再無知他心中也明白這意味著人命。能夠讓陸軍更好地瞭解海軍。這也可以讓陸軍軍官在以後面對這種挑戰地時候考慮地更加全面。盡量規避海軍艦炮所帶來的威脅。
通過這次演習,譚延闓也看出旅順要塞海軍基地中陸軍守備的薄弱——這倒不是說他們兵少,而是他們的素質比起直隸督標新軍差的不是一點半點,相比之下更像是一支雜牌軍。在瞭解到旅順守備陸軍的情況後,譚延闓也算明白了為什麼日本人在歷史上能夠以比較輕的代價奪取旅順要塞,而從俄國人手中搶地時候居然死了這麼多人。士兵的素質還有他們守衛旅順要塞的決心差的太多,譚延闓和他的陸軍部下們都相信。只要直隸督標新軍一旦登陸,奪取旅順要塞就變的順理成章。
不過這也不是一天兩天就可以解決的,譚延闓是可以通過他老子將訓練有素的士兵換進旅順要塞,但是巧婦難為無米之炊,他手上也就直隸督標新軍這麼一支合格地軍隊,他還指望著用這支軍隊來帶出新建陸軍呢,哪裡有多餘地軍隊補充進旅順要塞充當防務任務?!
好在德國人現在還沒有動手的意思,還在膠州灣進行科學考察活動。而在譚延闓的印象中。俄國人對旅順動手地時機應該是在德國佔據膠州灣之後的事情,現在正是處於列強瓜分中國軍港的前夜。只要操作得當的話,給譚延闓一年的時間便會有一萬新式陸軍出現。同時他也可以對北洋海防範圍內的駐軍進行一定的加強訓練,不過這些海防駐軍都是前淮軍的羽翼,舊式軍隊的弊病他們身上一個都不會少,指望他們能夠脫胎換骨就不用抱太大希望。
在旅順軍事演習之後,譚延闓整肅了旅順一萬五千守備的軍紀,嚴厲的處罰了十幾個守軍將領,並且重新制訂了營規。過不了幾天陳飛將會到達旅順,他將會是旅順要塞的營務總辦,負責旅順海陸兩軍的後勤還有執行軍法的權力,如果預計不錯的情況下,北洋海軍將會站在陳飛這一邊,陳飛的重要任務除了加緊完善造船設施之外,還要對旅順守備陸軍嚴加要求,有了北洋海軍做後盾,至少他在面臨這些丘八大爺的時候不會太難過。
譚延闓整頓旅順陸軍守備可不會像海軍那樣留情,這也是為了給陳飛的到來鋪平道路,先殺殺這些大爺們的威風。而且這些陸軍將領們一直以來都是在旅順待著,油水也足,譚延闓順手殺幾隻肥羊也是給正在完善的旅順造艦工程再多添些銀兩,這樣兩全其美的事情他最喜歡做了。
譚延闓帶來的七千參與演習的陸軍,只有不到五千人真正的進行了演習,剩下的兩千人是屬於新建陸軍的建制,
來旅順之前已經進行了不到兩個月的軍事訓練,這次督標新軍中就是出來鍛煉一下——他們將會從陸路返回天津,而這七千軍隊中只有不到一千人會隨譚延闓坐船回到天津。
招商局和北洋水師為直隸督標安排的軍艦和客輪,將譚延闓和不到一千士兵運回天津。在這個時代的中國,坐船恐怕是長途旅行的不二選擇,因為沒有鐵路,走內陸的話那旅程將會漫長的讓人難以忍受,而且途中因為盜匪橫行,危險遠比海運要大得多。
在抵達塘沽港口上岸後,譚延闓和唐伯文分道揚鏣,唐伯文要去天津機器局處理局務,而譚延闓要前往小站繼續他的練兵。不過在分手的時候,譚延闓也委託唐伯文代為整理大沽船塢的事務,用不了多久大沽船塢會有一定動作,他也沒有和唐伯文說清楚,不過兩人相交甚久唐伯文也沒有多問。從兩人認識到現在。以唐伯文對譚延闓的瞭解,知道譚延闓絕對不會做無用之事,整頓大沽船塢肯定是一種先兆,若不是因為大沽船塢地理位置和自然環境不適合大型軍艦停靠,唐伯文一定以為這是為在大沽船塢造艦鋪平道路。
不過譚延闓卻沒有想到自己回到天津之後,有一個非常驚人地消息正等著他——就在十五天前,廣州革命黨起義,結果尚未發動便被兩廣總督王文韶所鎮壓。革命黨人陸皓東、丘四、朱貴被殺。程奎光用刑過度被打死……而孫中山也第一次登上了通緝榜……
「據說孫中山親自領導了十次起義。而推翻清王朝統治的是武昌起義不是孫中山領導的,可想而知以後的幾年中基本是一年一次,搞不好碰上兩三次也是很有可能的……孫中山這頭起義,還有別的大大小小的起義呢?!這年頭出來混真是不容易,搞不好等哪天我手上備不住還要染上革命黨人的鮮血,那玩笑可就開大了!」譚延闓看著電文和朝廷出得通緝告示,心中暗自想到。
譚延闓心中完全是苦笑。因為在這年頭想手上不沾血那不太現實,不是沾義和團地血就是革命黨人地血,不過在譚延闓地印象中直隸或是北方在歷史上革命黨活躍程度並不高,要不然歷史上辛亥革命只在南方爆發,而北洋一直牢牢的控制著北方的統治權。當然那和袁世凱有很大的關係,不過譚延闓能不能像袁世凱那樣對大局有著有效的控制呢?
這次起義事件的發生也讓譚延闓心中非常慶幸譚鍾麟會非常順利的升任直隸總督兼北洋大臣,不然要還是在兩廣任總督地話,說不得他現在手上就已經沾滿革命黨人的鮮血了。這讓他以後可怎麼混?!好在現在擔任兩廣總督的是王文韶。這傢伙還沒有這麼凶殘,這次廣州起義被捕的人雖然很多,但是除了幾個革命黨首要人物被處死或是被刑訊逼供而死之外。其餘人都被釋放了,如果換作其他心狠手辣的人,廣州城不得血流成河?!
最要命的便是革命黨人對於新式軍隊的滲透,這才是讓譚延闓最為擔心的——歷史上真正埋葬清王朝地就是新軍,南方地新軍系統幾乎集體倒向了革命黨,而北方的北洋系統則被袁世凱所牢牢把持,而袁世凱的最後倒戈一擊也促成了清王朝地徹底崩潰,說到底還是新軍的問題。
「不過袁世凱的控制能力非常強,北洋陸軍怎麼看都不像是被革命黨人給滲透了,要不然北洋和國民政府之間也不會有這麼多麻煩事了……可是我能夠坐到袁世凱那樣的水平麼?!」心中雖然是在提問自己,但是譚延闓捫心自問自己若不是佔著身份上的優勢,是弄不倒袁世凱的,和袁世凱拼手腕他自認不如,不過好在袁世凱基本上已經成為過去式了,想要在譚延闓的眼皮子底下東山再起實在是難上加難。
孫中山所領導的廣州起義這件事在大清王朝看來並不算什麼大事,在他們看來每年都有不同的起義,從滿清入關到現在二百多年,大大小小的起義汗牛充棟,多得誰也數不清楚,就連幾十年前給清政府帶來巨大威脅的太平天國到現在也都在人們的記憶中開始淡忘,又有誰會來關心廣州的這次非常失敗的起義?不過只有譚延闓才明白這個時刻才是開啟近代史這場大戲的開端,革命黨人正式登上中國政治版圖,以後的局勢將會越來越複雜,他也必須加緊掌握北中國的兵力,並且趁著全國尤其是兩湖、兩淮、江浙一帶興起的建立新式陸軍的熱潮,以北洋陸軍的優勢向南方新軍滲透……
「在下要求見兵部尚書大人,你快快去通報吧!」譚延闓身著二品武官官服,從袖子裡面掏出一張百兩紋銀的銀票
房。
那個門房立刻眉開眼笑說道:「我家大人說了,狀元郎拜訪立刻通報,這……這銀票就免了吧,我家大人若是知道了,小的免不得會挨板子……」
「快去吧!只要你別嫌少就可以了,從我手裡送出的東西還沒有收回來的習慣,我就在這裡等著……」譚延闓心中雖然不耐煩,但是對於這些看門狗還是必須要客氣的。若是他們從中弄些手段,自己多少會麻煩一些。
「那小地就謝狀元郎了!你們趕快給狀元郎上茶,好好招待!狀元郎,小的這就進去稟告我家大人!」門房在指揮雜役安頓好譚延闓之後,便匆匆跑進府去通報了。
現在要想見哪個衙門口的官員,除非對方官級品階比你低,或者是對方的後台疲軟,這「門包費」都是慣例。以前慶親王奕劻的門包費可以達到七十兩。軍機領班禮親王至少也要五十兩。就連譚延闓的老爹直隸總督大人的門包費雖然被譚延闓以弊政減輕了,但也象徵性的收十兩銀子,這可能是朝廷大員中最少地門包費了。當年內務府就敢公然收左宗棠地門包費,結果左宗棠愣是不給,在見到慈禧太后之後,老太婆也只是笑談了一番,左宗棠下次來地時候就開始向內務府交門包費了。
榮祿從西北回到京師之後。通過連接恭王奕訢,再加上慈禧太后的關係,這陞官就像坐著火箭一樣快,步軍統領升到兵部尚書只不過是一年的時間,明眼人都知道這個昔年的白臉小生現在是得寵了。以譚延闓的身份去間恭王奕訢都不用門包費,現在滿朝文武中能夠讓他掏門包費的也就慈禧太后一個,不過他卻按照規矩在拜見榮祿的時候也掏門包費,就是因為榮祿再怎麼看重他。榮祿也是極為貪財地。沒有銀子來開路,不要說榮祿會不會高興,譚延闓心中也是有些不放心。
據說榮祿的門包費是四十兩。也可能是譚延闓的一百兩的作用,很快門房就回來了,見到正在喝茶休息的譚延闓後,一路小跑過來躬身說道:「我家大人有請狀元郎……」
「卑職拜見大人!」譚延闓在門房的帶領下來到會客廳門口看到裡面主座上正等著的榮祿,還沒跨進門檻便在門外給榮祿行禮。
榮祿立刻放下茶碗,走過來扶起譚延闓笑著說道:「組安不用多禮,令尊譚督歷經三朝,乃朝中少有的名宿,你又是現今名震天下地狀元郎,這禮就少些吧!」
「卑職是屬下,行禮也是理所當然,至於狀元郎已成昨日黃花,卑職投筆從戎不過是大人麾下一名兵卒而已……」譚延闓恭敬地回答道。
「哈哈……組安過謙了,請!」榮祿聽後志得意滿的開懷大笑著。一直以來他都希望能夠外連強橫實力的外援,直隸因為地理優勢,這直隸總督地政治傾向一直就為外人所關注,不過朝中的人都知道直隸總督府都是譚延闓說話算數。譚延闓能夠向榮祿服軟,那榮祿豈能不開懷,兩人數月相處以來,譚延闓一直對他尊敬有加,事無大小必公文匯報,榮祿也就有些接納譚延闓進入自己的勢力範圍。
「大人先請!」譚延闓謙讓了一下隨著榮祿走進會客廳。
榮祿今年已經六十歲了,不過看上去保養的非常不錯,也就是四十來歲的樣子,不愧年輕之時有小白臉的名聲。不過榮祿給譚延闓的感覺還是有些不好,主要是感覺這傢伙實在是太陰沉了些,喜怒哀樂很少表露在臉上,而且平時言語也是滴水不漏。譚延闓見過的牛人也不少了,張之洞、李鴻章、恭王奕訢,當然還有自己的老爹譚鍾麟,他們都是行事妥當滴水不漏之人,不過他們也有詼諧幽默之時,說起來自打認識榮祿以來,這還是譚延闓第一次看到榮祿笑得那麼開心。
對於榮祿這樣的性格,譚延闓也並不以為意,最主要的是這些出於大清政壇食物鏈頂級的食肉猛獸,他們每個人都有著其特殊的經歷,這些經歷也造就了他們不同的性格——李鴻章的笑臉背後,誰又能想像他殺伐決斷,一念之間幾萬降軍的人頭落地;譚鍾麟微笑的背後,臬司何兢滿門抄斬,抄家滅族來了一個不剩……榮祿陰沉的性格據說以前並不是這樣,而是在被翁同龢暗算之後放逐西北十五年才變成這樣的,以前他說不上是飛揚跋扈,但當年他以工部尚書兼步兵統領之職就敢攛掇慈禧將強勢的軍機大臣沈桂芬弄到地方去「歷練」,這也夠猖狂的了,結果才招致了沈桂芬和翁同龢聯手暗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