譚延闓微微搖搖頭說道:「在我看來,銀子不是問題,關鍵的問題是在於我們該如何經營好漢陽鋼鐵廠,盧漢鐵路就算決定開工修建也不是說開就開的,更何況現在朝廷中關於戰爭的話題恐怕每個一年半載無法平息下來,而張之洞又急於脫手甩開這個吞銀子的大包袱。這就意味著當我們將漢陽鋼鐵廠收購進來後,距離盧漢鐵路開工應該還有一段不短的時間,關鍵便是這段時間鋼鐵廠靠什麼來生存?!」
「公子的財力雄厚,但這漢陽鋼鐵廠既然連張之洞都餵不飽,公子的銀子再多也沒有必要去填這個無底洞……」陳飛在一旁說道。
「這是漢陽鋼鐵廠所存在的風險,但同樣也蘊藏著巨大的利益——同紡織產品一樣,中國所用的鋼鐵基本上自產很少,尤其是鐵路鋪設所需要的鋼鐵更是完全從國外進口。你們也都應該清楚,當今西方列強凡是沾上『列強』這個邊的,哪一個不是擁有巨大的鋼鐵生產能力和具有極高的鋼鐵生產水平?中國要自強光是靠購買列強國家的武器是不行的,真正的自強是必須自己也能夠造出西方列強所生產的那些包括堅船利炮在內的各種武器。無論是從經濟的角度還是以後我要從官仕途上的考量,收購並且經營好漢陽鋼鐵廠都是舉足輕重!」譚延闓嚴肅的說道。
「在下以為公子既然有意於漢陽鋼鐵廠,那最重要的不是資金,抵羊紡織廠每個月都會巨額利潤產生。以公子所佔份額用不了兩三年買下漢陽鋼鐵廠是一點問題也沒有的。關鍵地是人才——懂鋼鐵生產技術地人才。精通這樣巨大企業管理的人才,這都是非常極缺的,所以說這就需要公子趕快尋找到這些人才才是最重要地!」寇青說道。
譚延闓笑著點點頭說道:「所以說這才是我找你們來最重要的目的。收攏人才為收購漢陽鋼鐵廠做足準備。這是我寫的幾個條陳,你們拿回去看看有什麼疏漏之處拾缺補遺,多提意見,不怕你們意見多,就怕你們沒有意見!」
譚延闓將幾張文稿發給沈靜三人說道:「至於收購所用資金,我還是更多的偏向於尋找幾個非常有實力的商家一起來做這件事情。抵羊紡織廠就是一個很好地例子。我們都是做大事的人,哪裡有這麼多時間把精力都放在這上面?只要我們佔住了控制鋼鐵廠所有權足夠的股份,其餘的不妨通過發行股票等等來籌集資金,吸引來的有實力的商家同樣也會帶來各種人才,至少經營管理上面的人才都可以滿足了,至於技術人才我們再想想其他的辦法,實在不行就到國外搜集這種人才!」
寇青略微掃了一眼文稿上地幾個條陳,有些苦笑的說道:「該想到的公子基本上都已經想到了。這讓我們該如何拾遺補闕?!」
譚延闓笑了笑說道:「這東西你們拿回去慢慢看,是人總是有漏洞的,仔細看看彌補一些漏洞也省得我們在接手鋼鐵廠之後被弄個措手不及……另外這次找你們還有一件很重要地事情需要你們去做,家父馬上就要接任直隸總督了。這兩廣他是不會再回來了,你們也都知道家父在兩廣任上時間太短。根本沒有做出什麼事情來,所以在臨走的時候要給兩廣百姓留下點什麼……」
沈靜說道:「這個比較容易,挖出一個周榮曜牽扯了不少其他討好慶親王地兩廣官員,這些東西也沒有少搜集,證據就是現成的,可以直接拿來給他們定罪!」
譚延闓點點頭說道:「這貪官污吏乃是治國第一大害,咱們連周榮曜都給弄倒了,其他人也不用太在乎,不過我們的時間也不多,所以揀幾個民憤比較大的加緊處理。還有便是家父對於鴉片和賭館深惡痛絕,剩下來的這段時間你們不妨多在這上面下手,這些產業後面多半會有一些人來做後盾,不過連慶親王都被弄倒了,多少也會讓他們投鼠忌器……等這兩件事做好了,那我們收購漢陽鋼鐵廠的資金也就差不多了,還有便是召集抵羊紡織廠的那些股東們開會,馬上要離開這裡了,先給他們敲敲警鐘……」
沈靜三人聽後這才明白過來,怪不得譚延闓對於收購漢陽鋼鐵廠的資金不那麼在乎,原來早就將主意打到兩廣地區的賭場和鴉片館身上了。自從張之洞時代開了賭之後,兩廣地區的賭場異常發達,既然以前朝廷明令禁止的闈賭都可以開,那些以前還主要以地下活動的賭場都紛紛轉移到檯面上來,還有鴉片館,這兩項產業只要仔細一查違規的肯定不少——不要說兩廣,就是廣東一地有多少賭場和鴉片館?作為鴉片戰爭的發源地,鴉片貿易的繁榮和所創造出來的利潤幾乎難以估算!
而譚延闓自己也有自己的小算盤,收購漢陽鋼鐵廠的資金需求已經很大了,自己也勉強掏的起,不過收購僅僅才是一個開始——鋼鐵廠的設備有很多是不符合要求的,這需要重新從歐洲訂購;鐵礦場和煤礦場都需要建設,甚至還需要鋪設鐵路以便運輸;收購之後要裁汰一大批張之洞時代那些吃閒飯的人,同時還要大量招收一批真正有
人,這些人的待遇也需要巨大的投入,譚延闓甚至還專門以開礦冶金為主的學校,為鋼鐵廠的後續發展提供源源不斷的人才……這些舉措都需要白銀的支持,這絕對不是一個小數目。
說是兩三個月,譚延闓心中非常清楚中日甲午和談的速度應該是非常快,很可能用不了這麼長的時間就已經有個定論了。正當譚延闓在廣東大肆「掃蕩」賭場、鴉片館的時候,李經方在上海給他發來了電報——北洋訂購地四艘戰艦已經抵達上海,昨日他以談判負責人地身份「熱情邀請」了以陸奧宗光為首的日本談判代表團在上海碼頭參觀了這四艘戰艦。
當初譚延闓得知北洋高價訂購了這四艘戰艦之後。第一想法便是以此來壓迫日本人低頭。而李經方有遊歷各國的經歷。自然深知這個舉動地背後意味著什麼,兩人一拍即合李經方採納了他的建議,電告這四艘戰艦讓其加速駛向上海。日本人不是沒有動過心思來攔截這四艘戰艦。不過這四艘戰艦可都是懸掛厄瓜多爾旗,況且日本現在已經和清政府進行和談了,雙方的戰鬥都必須停止,最令日本忌憚的是這四艘戰艦的戰鬥力,這才是讓日本不敢輕舉妄動的真正原因——幾場大海戰下來之後,日本聯合艦隊地戰鬥力已經可以用「虛弱」來形容了。這四艘戰艦都是高航速、高射速、大口徑、艦炮數量眾多,這遠遠不是現在日本聯合艦隊殘餘戰艦所能夠對付的了的。
李經方的用意非常簡單,他也不怕日本人半道攔擊,有了這四艘戰艦加上北洋現在已經基本修理完畢的靖遠,兩者合併之後在遠東依舊是一支不可忽視的海軍,至少比日本要強大的太多。當年定鎮兩艦訪問日本,北洋水師官兵在上岸後被日本人攻擊,最後處理的結果還是日本賠禮道歉——日本沒有可以與之相匹敵地戰艦。
應當說這個時代的日本人遠沒有變的像譚延闓前世記憶中三四十年的日本那麼瘋狂。陸奧宗光和伊籐博文都是審時度勢之人,即便有一拼之力他們也不會冒險,除非他們有絕對地把握認為靠那幾艘基本上快要成為空殼的殘餘聯合艦隊戰艦打得過這四艘新銳戰艦。不過這個計劃是非常冒險地——這四艘戰艦都是新艦,北洋沒有這樣的新式戰艦。到時日本的戰艦與之相似之處更多,這樣一來想要形成戰鬥力必然需要一定的時間。譚延闓本來只是一個建議,而且也說明了不要過度刺激日本人,尤其是這四艘戰艦沒有形成真正戰鬥力之前尤為注意,但是從電報上來看,譚延闓覺得李經方全然沒有把他當時的建議放在心上,好在沒有出什麼紕漏,日本人雖然很驚訝,但是卻又異常的平靜——至少譚延闓從電報中的字裡行間中是這種感覺。
隨著這四艘戰艦到達上海,譚延闓被迫必須加緊在廣東的賭場和鴉片館搜刮的計劃——這幾艘戰艦很可能會壓垮陸奧宗光最後的抵抗意志,要麼接受清廷的和約減少賠款,這樣一來雖然發動戰爭的直接收入會減少,但終究還是保住了朝鮮;要麼一意堅持導致談判破裂最終導致戰爭的再次爆發。譚延闓相信陸奧宗光和伊籐博文不是東條英機那樣的戰爭狂人,他們是受到西方教育的政治家,應該知道進退和實力,最終的甲午戰爭和約應該用不了多少時間便要達成了。
不能不說廣東的賭場和鴉片館是盈利最高的行業,在譚延闓的總督侍衛隊荷槍實彈的「熱情」檢查下,這些場所很少是依照清政府頒布的各項條例正規營業的,當然偷逃漏稅的更是數不勝數,在沈靜等人所帶隊的那些老賬房的慧眼下一個個都被挖出來。
「重罰!重罰!嚴重違背大清條律的該查封的就查封,該抄家的就抄家!我們的時間不是很多了!」譚延闓一再催促道。
廣東藩司王之春在這次行動中也積極出力,因為張之洞前任總文案趙茂昌在開闈賭的時候,大肆要挾和收受廣東賭場的賄賂,徐致祥大參案中他不過是用李翰章在湖廣總督任上的把柄逼退了李翰章,真正的尾巴還沒有打掃乾淨。王之春這麼配合也是得到了張之洞的點頭,他要趁著譚延闓刮錢的時候,將趙茂昌當年犯下的錯誤全部抹清,不在給別人任何機會了——朝廷的下一任兩廣總督到現在都還沒有消息,一旦朝廷再派一個和張之洞不對頭的總督過來,那可就不太好辦了。
譚延闓要求他的幕僚將每一家的審判記錄都詳盡的留下底檔,廣東省三大憲巡撫、臬司、藩司都在卷宗上簽名畫押會同審判,防地便是以後有人拿這些來做文章。保證這些在押犯人是沒有一個被冤枉地——到時候想要翻案面對可就不是譚鍾麟一個人了。那將會是這一時期廣東省最高掌權的三個人物,這樣的難度怎麼看都會讓人望而生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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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靜等人審案也是在譚延闓地授意之下,管對方什麼來頭。只要被查出有問題哪怕是芝麻大點的問題,只要不認罪就大刑頻出,廣東省的巡撫、臬司都看得直皺眉頭,不過人家佔了道理想維護駁回都無從下手,只得當個人形圖章該簽
字,改蓋章就蓋章。
「三木之下有什麼還問不出來的!」陳飛冷冷的笑道。每天他都將一大疊卷宗呈送給譚延闓親自過目。
「宇盛兄,對於這些人可不能手軟,無論是賭場還是鴉片館哪一個不是害得百姓家破人亡?現在只是讓他們受點皮肉之苦已經算是對得起他們了……」譚延闓笑著說道。
「這些人壞事做盡,平時人模狗樣,暗地裡比土匪強盜還要齷齪,這麼處置他們實在是太過便宜了!」
譚延闓搖搖頭說道:「雖然他們很多人都已經夠上了死罪,但是我們也要小心,畢竟一下子砍了這麼多人的腦袋。對於我們以後可不是什麼好事……留他們一條狗命,這些人哪個不是身家豐厚?我們就算抄家也未必把他們地家底全抖落出來,留給下面的那些官吏,對付這些人他們更加在行。他們會將這些人渣最後一兩銀子也給掏出來,這就不勞我們來煩心了!」
「呵呵。公子這招可比看他們的腦袋厲害多了,他們未必怕死,畢竟死了他們一個他們的家族還可以靠這些藏金繼續繁衍開枝,那些底下的酷吏可個個都是撈錢的好手,三番五次折騰下來,估計連個銅板都保不住了。這些人不怕死但絕對會怕窮,這可比殺了他們還難受!」沈靜走進來笑著說道。
「可惜時間實在是太緊了,若是多上一年半載,兩廣地區的鴉片和賭場至少可以再縮水一半,現在只能優先查處廣州城內的……」
譚延闓笑著說道:「做人要知足,所謂野火燒不盡春風吹又生,等著瞧吧,下一次這些人要是再落到咱們地手中可就沒有這麼便宜了!不到一個月時間我們已經收攏了近六百萬兩,除去各種關節費用之外,還給官庫增加了三百萬兩,繼任的兩廣總督多少會看在銀子的份上幫咱們擋上一陣,就算他再能貪,這三百萬兩裡面至少也要有兩百萬兩用在百姓身上,這也算是一番功德了……」
陳飛拍拍卷宗笑著說道:「哼哼,實在不行等譚督真的當了直隸總督之後,我們也可以在直隸地面上慢慢弄上一陣,到時候這些人可就沒有這麼便宜了!」
「看來宇盛兄是幹上癮了!北地不比兩廣,賭場少了不少,鴉片館也就相當,不過最難辦地便是這些場所都是背後有實力的人暗中主持地,到時候可就不能這麼魯莽了!」沈靜在一旁笑著說道。
譚延闓不能不笑,這幾天隨著審案的力度加大,這所上交上來的各種罰款和抄家的白銀數字也是節節上升。在他的授意下,負責整理卷宗的總督府幕友堂和負責抄家的侍衛隊都已經做足了手腳,在賬目上已經處理的乾乾淨淨,譚延闓畫下的四百萬兩目標在行動開始的半個月的時候就已經完成,剩下來的也在按照他的意思按照比例分別給三大憲各自備了一份,其餘皆入廣東省的藩庫,即便如此到現在譚延闓也差不多弄到了六百萬兩。
雖然不知道下一任的兩廣總督是誰,但毫無疑問作為中國最富庶的地區之一,能夠在這裡當總督的人絕對是非常有來頭的。把藩庫的存銀準備的充實些也是給人家日後行政帶來方便,同時也是變相的行賄——藩庫的使用還不是總督大人說了算?至於怎麼漏進個人的腰包那就是別人的事情了,李鴻章離開直隸總督也會在藩庫中留存一筆專門的資金給下一任總督,這就是這個時代官場上的特色,除非是窮鄉僻壤實在沒有辦法,否則都是這麼做的。
這一次行動使得廣東省的賭場和鴉片館受到了嚴重的衝擊,而且在譚延闓手下的幕僚有意引導之下,還順手處理了幾個民憤頗大的官吏,並且繳獲了非法鴉片館內存儲的大量鴉片——譚延闓將會把這些鴉片運往湖南長沙,在那裡健民製藥廠已經在擴建當中,從德國進口的製藥設備已經陸陸續續的運抵長沙,在譚延闓的眼中那裡將會成為跨世紀的毒品製造中心,專門生產海洛因以冒充戒毒藥品,然後通過德國貝爾醫藥公司在全球銷售,當然中國市場除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