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國的國運如果指望這些傢伙,能靠得住麼?!」譚延闓心中有些氣憤的想到:「如果老子真的被後世的史書定位為漢奸之流的話,老子也認了!」
不管願意不願意,朝鮮的局勢顯得更加惡化了,被擊沉一艘主力戰艦的日本並沒有因為嚴島的沉沒而消沉下去,在短暫的沉默之後反而更加歇斯底里起來——瘋狂的向朝鮮運送陸軍,現在由左寶貴負責守衛的漢城周邊已經頻頻出現日軍的身影,並且還發動過多次攻擊。
漢城除了左寶貴之外,還有毅軍三營和盛軍三營由馬玉昆統領受左寶貴節制,好在兩人都不是衛汝貴怕死之流,除了堅決抵抗日軍進逼之外,還趁著日軍沒有發動總攻之前這段空擋,不斷的完善漢城防守工事,而譚延闓贈送給北洋的五挺馬克沁機槍亦為漢城防守工事中的重中之重。
左寶貴和馬玉昆在漢城周邊築起了三座堡壘,並且還在堡壘上設置了炮位,三挺馬克沁機槍就分佈在這三座堡壘之中,另外兩挺則在漢城城牆分佈。左寶貴等人在看過馬克沁機槍的射擊演示之後,對其威力讚賞不已,急電李鴻章希望能夠再獲得三到五挺馬克沁機槍和足夠的子彈,在漢城周邊的開闊地帶有馬克沁機槍這樣的利器來參與防守,對於日軍來說攻擊難度可想而知。
漢城周邊的日軍雖然越來越多,但是經過幾次試探性攻擊之後,都是損兵折將。前後死傷一千餘人也那漢城沒有任何辦法——日軍數量雖然比較多。但是在裝備上卻很吃虧,其火炮除了三門步兵炮之外都是青銅火炮,在射程和威力上對清軍的三座堡壘與漢城城牆都沒有多大威脅。
左寶貴和馬玉昆使用步兵炮與馬克沁機槍相結合。輔以大量步兵參與防守,這樣地工事讓日軍感到漢城就像是渾身是刺地刺蝟,摸不得碰不得。更要命的是漢城距牙山不過一百五十里,清軍依靠海運不斷的為漢城守衛清軍運送各種物資補給,還有大量地清軍持續進入漢城參與防守,此時漢城城內共有清軍已經一萬五六千人。還有四千人左右駐守在牙山大營為其提供後路保障。
日本海軍不是沒有想過再一次來衝擊北洋水師的運兵船,不過自從濟遠艦事件之後,北洋水師每次擔任運兵護航任務的時候,都是定鎮兩艘巨艦輔以三艘主力戰艦輪流護航,想要一口吞下護航艦隊,對於剛剛失去嚴島艦的日本艦隊來說,這個決心實在是太難了。
正如北洋水師將領對日本艦隊的高航速和速射炮武裝的艦隊顧忌甚深一樣,通過濟遠艦事件後。日本海軍對北洋同行地後裝甲與大口徑火炮同樣在內心中感到有些恐懼。這種恐懼在八年前定鎮兩艦訪問日本長崎的時候就已經種下了,日本人也很清楚濟遠艦原本是做為定鎮兩艦的姐妹三號艦來建造的,可惜北洋水師沒錢了才改為巡洋艦,在某種程度上濟遠是定鎮兩艦很好的參照戰艦。就是這麼一艘微縮版的定遠艦在以一敵三的劣勢下還擊沉了日本嚴島艦。這就更加加深了日本人對以定鎮兩艦為核心的北洋水師地恐懼感。
日本人原本就擬定了在牙山突襲北洋水師護航艦隊,得手後便立刻派軍艦護航在牙山登陸進逼漢城。直接將朝鮮南部控制於掌中的作戰計劃。可惜濟遠艦的拚死抵抗將日本人原定的作戰計劃攪得一團糟,旗艦嚴島艦地沉沒更是深深的打擊了日本艦隊地自信心。在這種情況下,日本人選擇了一條比較現實的道路——利用北洋水師的被動防守,在朝鮮半島的東面派遣陸軍登陸,從而取消了奪去制海權之後再進行地面戰爭的原定計劃。至於日本海軍還是要和北洋水師打上一場大決戰的,不過這場決戰必須在已經從法國出發的橋立艦到達日本編入日本艦隊之後才可以再做圖謀。
就這樣,中日兩國在以朝鮮為中心的海陸展開了對峙,雙方在沒有把握的情況下,誰也不主動發動大規模攻擊。中日兩國在陸路上都忙著向朝鮮增兵,運送各種作戰物資;在海上,日本人等橋立艦的回歸,而在北洋水師的大本營中,北洋水師的將領們一邊等李鴻章那邊關於橋立艦的行蹤情報,一邊準備著如何在半道上伏擊橋立艦。
淡淡的水霧隨著方榕卿的那雙素手輕盈的將八分開的熱水斟滿到一個不大的瓷盆中而翻騰的升起,瓷盆中央則放置了一個玻璃茶杯:「這是普洱茶膏,是中堂聽說你愛喝茶,特命府中差役今天剛送過來的。這原本是中堂在過七十大壽的時候,太后特別從宮中賞賜
的,一直沒來得及喝便放置了下來,正好便宜了你…
「普洱茶我倒是聽說過,常喝這種茶對人身體非常有好處,不過這茶膏是什麼?」坐在方榕卿對面的譚延闓看著玻璃杯中的那方寸大小的茶膏在熱水之中逐漸融化,整杯水都被染成了紅褐色,淡淡的發出一縷沉醉的茶香。
方榕卿微微笑道:「虧你也是世家出身,難道沒有見過公公喝這種茶膏麼?這普洱茶膏可是普洱茶慢慢熬製出來的,宮廷中的茶膏因為要防止外人下毒做手腳,更是從進貢的普洱茶精品中,輔以名貴中藥秘製而成。別看這麼小小的一塊茶膏,若是放在外面的話,千兩銀子都沒有地方買去!喝上這一杯,就算你熬夜到天亮也不會傷身體,其中藥性發揮後,更是滋補身體,那宮廷手段可不是外面的可能比的!」
方榕卿見茶膏雲散開來,便用木子將玻璃杯從瓷盆熱水中夾了出來,然後分別倒入兩個小茶盅中。譚延闓接過茶盅。深深的一聞。濃厚的茶香撲鼻而來,中間還有淡淡地藥香味道,喝在嘴中更是淡淡地苦甜交加。真是別有一番風味,笑著說道:「這皇家可真會享受,茶膏衝過之後連一點茶渣都沒有,這麼一口至少五百兩銀子就沒了!」
方榕卿聽後笑著說道:「如果要是杯中存有茶渣的話,那還能顯出宮廷手段麼?抵羊現在這麼紅火,每天賺進來的銀子若是都用來買茶膏地話。你就吃也足夠了!對了,今天沈先生那邊來了一封電報,說是棉紗的價格稍微降了一些,提到湖廣總督張大人有批紡織機器放在上海用不了,問問你要不要收進來,同時還有一封信也到了……」
譚延闓接過電報和信件,電報的內容也很簡單,棉紗的價格略微下降。每包七十二兩銀子。至於張之洞進口的紡織機器是因為他沒有這麼多銀子來付賬——漢陽鋼鐵廠投產後便成了張之洞手中的頭號「銷金窟」,這批設備是專門生產高級布匹地紡織機器,張之洞想把這批設備賣了換了銀子來填漢陽鋼鐵廠的窟窿,作價六萬兩。
「老張這是已經到了殺雞取卵的地步了。這麼好的機器他都想要賣了來填帳,可見這湖廣總督衙門可真是窮的叮噹響了!」譚延闓不屑的說道。
方榕卿和譚延闓在一起也有段日子了。丈夫嘴中的「老李」、「老劻」、「老翁」不絕於耳,就連丈夫的父親都變成了「老頭子」,這次出來個「老張」,她心中自然明白這是指張之洞。對於這滿口「胡言亂語」地丈夫,她也是沒有一點辦法,不過這麼稱呼起來倒是挺有意思的,兩人顯得更加親近了許多,聽多了笑笑也就過去了,只是這些稱呼可不能流傳出去,否則丈夫的「少年老成」的名聲可就全毀在這一張嘴上了。
「張大人辦洋務實業就像辦衙門,鋼鐵廠賠錢多不說,聽說就連湖北紡織官局在棉紗價格大漲地這段時間也虧了不少,出來的布匹都有很多積存在手中賣不出去……我倒是覺得把這些機器擔下來沒什麼壞處,不僅讓張大人欠個人情,這價格上也好商量,說是六萬兩,估計沈先生那邊也就用個四五萬兩就可以收進來了……」方榕卿笑著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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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張有個習慣,不管幹什麼都要干最好地,買東西也是買最先進的。這批設備雖然我沒有見過,不過我相信這些設備應該是當今世界紡織工業中屬於第一等那類的機器,收購進來是肯定的,這樣除了能夠讓抵羊的產品更加上檔次之外,更重要的是節省了寶貴的時間。當然如果老張願意的話,我更想接收他手裡面的湖北紡織官局……」譚延闓笑著說道。
「我倒是覺得你這樣完全採用商辦洋務實業比那些官辦或是官督商辦要更好一些,只不過抵羊的規模已經夠大了,還有必要攤上湖北紡織官局麼?」
譚延闓現在覺得方榕卿在理財經濟這方面是越來越厲害了,不知道是她在這方面的天分極高呢,還是自己將手中的產業交出一部分讓她來負責打理鍛煉出來的緣故,不過這倒是一個好現象。他雖然富有,要錢要地位都是常人所難以企及的,別說一個方榕卿,就是十個八個他也養得起,但是他卻不希望自己的老婆無所事事的呆在家中,或是像後世影視劇中那樣的闊太太一樣以打麻將消遣為生。他希望方榕卿能夠在保持他印相中的「古典美」的同時,也能夠更加獨立一些,他也不是怕自己的老婆比他更能幹。
「湖北紡織官局雖然在張之洞手中居然虧得一塌糊塗,本身不值得抵羊花費這麼大的
但是它的渠道卻是我最想得到的。湖北地處交通要紐帶,只要把湖北紡織官局稍微改造一下,便可以形成抵羊在內陸的生產中心,抵羊就可以以武昌和廣州為中心,從沿海到內陸,別的不敢說,至少整個南中國的紡織市場將會變成抵羊的天下,最後攻佔洋貨的中心上海!」譚延闓雄心勃勃的說道。
譚延闓現在已經越來越不滿足於做個富家翁的生活了,他需要更高的政治地位,甚至是需要領導中國戰勝列強扭轉歷史發展軌跡地能力。這一切都需要金錢。除開白花花銀子地誘惑力。他也希望中國能夠盡快的走向工業化,從另外一個角度上來看,日本現在能夠拿的出手地也就是紡織品。就是抵制日本的需要他也要大力發展中國自己的紡織業。
甲午戰爭之後外國人不得在中國開辦工廠的限制將會打破,包括日本在內的西方列強將會把工廠開到國內來,這將會對剛剛處於嬰兒階段的民族工業帶來巨大地傷害。想要做到「抵羊」的目的,就必須最大限度的整合中國現在的工業,團結起來對抗洋貨,如果有可能的話。他甚至想要把盛宣懷手中正在積極重建的華盛紡織廠也給兼併進抵羊。
「呵呵,你真是得隴望蜀,漢陽鋼鐵廠都虧成這樣了,張大人都不肯賣,更不要說紡織官局了,只要挺過這段時間,張大人就更不會賣了。你還是實際一些先把這些機器都吃進來再說吧,抵羊的其他股東都等著你點頭。估計盛宣懷那邊也緊盯著呢!」方榕卿笑著說道。
譚延闓聽後有些深意地點點頭說道:「你不信咱們就等著瞧,老張那裡不僅紡織官局是我想要的,就連他的漢陽鋼鐵廠我都想弄到手中呢,只要有機會。不等四五年就要弄出個分曉來了!」
在譚延闓看來,張之洞搞洋務實業的心氣是高漲地。可惜他對民族商業資本還是繼承了中國文人對商人的一貫看法,典型地蔑視商人,對商人的不信任。老張一個文化人下海經商也就罷了,偏偏腦子裡面還堅持這麼固執的偏見,辦企業弄得跟個衙門一樣,幸虧不是他自己的錢,否則非要把自己的內褲都要賠出來。譚延闓就等著張之洞堅持不住的時候,利用這些年不斷積累的資金,到時候專門對張之洞手中的產業下手,完成自己的產業夢想。
看著自信滿滿的譚延闓,方榕卿心中湧起了一種別樣的感覺,丈夫身上有著與常人大不相同的志向,也有能力去實現自己的夢想,這更加讓她傾慕不已。也許這種感覺早就有了,只是她心中一直沒有在意而已,要不然她也不會這麼用心去打理譚延闓交給她的產業,這個在譚延闓眼中的小女孩一直都是默默的為他努力去接觸新的事務。
出乎意料之外,送給譚延闓的信件封皮一看就是老頭子的手筆,不過信的內容卻是沈靜的筆跡,譚延闓苦練書法多年,身邊人的筆跡他還是都能夠分辨得清的,心中一時迷茫,老頭子這麼做是什麼意思?
當下譚延闓便將這封信仔細的閱讀完畢,心中對這個迷惑也有了答案——這封信的內容主要是講廣州那邊查案的情況,王存善自然是所有的把柄都握在手中,除了地產之外,王存善貪墨白銀估計在四十萬到三十萬之間;而周榮曜署理廣東海關一年多的時間裡,在廣州大肆置辦地產,其賬目含糊不清。
根據沈靜控制的一個賬房交代,周榮曜在這一年的時間內,從海關搜刮了不下兩百萬兩白銀,並且還夥同外國與本地的走私商人走私鴉片,廣州城內光是能夠查得出掛在周榮曜名下的鴉片館就多達八家,與之有聯繫的更是不知道有多少。這走私鴉片一項到底為周榮曜賺了多少銀子,恐怕也是難以估計。
如果沈靜的調查沒有出問題的話,那毫無疑問這封信上所說的王存善與周榮曜的貪墨案件將會毫無疑問的成為本年度大清帝國排名前兩位的貪污案件。尤其是周榮曜,真是不明白他是如何在廣東海關一年多點的時間內居然貪了兩百萬兩白銀,這在譚延闓眼中實在是太不可思議了,難道周榮曜把廣東海關看成是自己家的金庫,每天都直接搬運麼?!
這一次周榮曜讓譚延闓再一次見識到了這個時代貪官撈錢的水平,他不敢想像像上海、天津等地的海關也不弱於廣東,還有很多位子也是不錯的肥缺,這些貪官在這些職位上到底能夠撈多少銀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