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天前進三十里,這三十里全部由斥候衛前探路.頭天夜裡確定好路線,宿營地點,然後斥候清晨出發,向前搜索三十里,確定好最安全的行軍路線,需要鋪路搭橋,就把後面輜重營裡的工兵抽調上去幹活。一般巳時(上午九點)拔營出發,三十里路,兩個時辰差不多就到了,輜重營安營紮寨,又開始休息。
最忙活的算是斥候了,撒出去跟蹤女真人還有擔任警戒的斥候們幾乎天天都與女真斥候小打小鬧。在廣泛的地區,雙方斥候你來我往互相壓迫對方,不許對方接近自己的大軍。不過都是幾人或者幾十人的小衝突,並沒有產生多大的傷亡。
如是者三天,明軍如同閒庭信步,春日郊遊。這日前面來報,女真人大軍撤入坊州城。朱值和鐵鉉不管這許多,依然奉行每天三十里的進度,緩慢向坊州前進。
朱值記得小時候學過一篇課文叫《小興安嶺》講的就是東北大山裡美麗的自然景色。這次輕鬆的行軍就如一次郊遊,每天不是穿行在茂密的森林,就是趟過山澗小溪。每天朱值吩咐親衛營的士兵到野外打來野味,甚麼狍子、野兔、野豬、野雞、梅花鹿,這些野味彷彿無窮無盡!
朱值身邊的將領侍衛們,這幾天可是大快朵頤。朱值特別喜歡饕餮,那個時代的廚子哪裡有那麼講究,朱值就自己動手。森林裡有些野蜂的蜂巢。他命侍衛把蜂巢裡把蜂蜜掏出來。用天然地蜂蜜還有遼東的海鹽醃製鹿腿,放在火上烤炙,朱值吩咐廚子邊烤炙邊塗抹蜂蜜。朱值又把小溪裡撈起來的鮮美的白魚和山雞燉在一鍋,把輜重營帶地鹹豬肉切片放進去。放上山裡採來榛蘑木耳,再從醫務營討來些懷山、枸杞、北芪什麼的,燉上一個時辰,等到開鍋的時候。整個營地都充滿著濃郁的香味。
朱值命侍衛帶上一鍋鮮美地雞湯,跟他來到醫護營。白朮正給大夫們培訓,侍衛想進去通報,朱值一把把他拉住,吩咐不要打擾。隔著窗戶望去,軍營裡勞累的工作讓白朮還是那麼小小的,面有菜色,朱值突然有一種心疼的感覺。
白朮好容易結束了培訓,才看見朱值早已等候多時,白朮連忙對朱值行禮。朱值溫柔道:「白醫官免禮。這幾天累壞了吧,今天親兵打了些野味,我親自燉了碗雞湯。你喝了補補身子.」
白朮臉一紅道:「謝殿下恩典。」
「能不能別叫我殿下,」朱值竟然臉也一紅。正手足無措之際,連忙招呼過侍衛,「快。把雞湯端上來,你,你趁熱喝了吧。」白朮端著雞湯嘗了一口,微笑道:「看不出,殿下竟然還有這樣的手藝。聽說殿下還烤了條鹿腿,不知道卑職有沒有口福。」
朱值一聽,不好意思笑道:「把這茬給忘了,還請白醫官移玉步到中軍帳品嚐。」
自從朱值對野味下手之後,森林裡的野生動物們可遭了殃,走這一路,把長白山西麓的生態平衡著實破壞個夠。不過朱值倒不覺得有什麼問題,這邊的山山水水幾千年無人問津,從來都是人少獸多,再殺個幾百年到了現代仍然沒殺完。而且跟這些古人講生態平衡,簡直是對牛彈琴,還不如先滿足一下口腹之慾吧。
本來預計女真人會依靠著坊州城抵抗一番,但當五日後,遼東軍抵達坊州外圍的時候,竟然迎來了一座空城。女真人提早一天撤出,拱手把這座小城讓給了朱值。斥候衛跟蹤著女真人追到五十里以外的山裡才停下腳步。大家覺得女真人地思維與漢人不同,漢人善於守城,而女真善於野戰,他們拱手讓出城池也不奇怪。
朱值一行信馬由韁走在這座塞外小城,這哪裡是城,周圍用土隨便壘起一圈土堆,馬要是衝勁大點,幾個箭步都能竄上來。城內的房子大多是低矮的土房,有地地方乾脆支起帳幕。只是原來的居民走得急,許多帳幕還沒拆走。
鐵鉉和瞿能商量了一下,認為城內沒法駐紮那麼多軍隊,就把全軍分成兩部分駐紮互成犄角,羽林右衛,侍衛營,斥候衛駐紮在城外;鐵嶺衛、瀋陽中衛、定遼中衛、各衛輜重營都駐紮城內。
現在各營地軍官一到飯點就知道往中軍大帳湊合,知道軍情不急的時候,這位王爺不知道會鼓搗出什麼饕餮之物。
今天晚飯的主菜是「叫化雞」,朱值教廚子把薑蔥、桂皮、榛蘑、蜂蜜、八角等各樣地佐料切碎混在一起,用油混成泥,分別塗抹在表皮,塞到肚子裡,醃製半個時辰之後用油紙包裹,再用泥巴把整隻雞裹著,扔進一個大坑裡用柴火烤炙。
因為蹭飯的人多,這次朱值吩咐一下子做了有三十多隻山雞。看著瞿能父子,還有莊得、張倫們蹲在坑邊目不轉睛地盯著坑裡的炊煙,朱值就捂著肚子想笑。都是叱吒疆場的猛將,可在美味之前也變成了「饞貓」。
大約燒個半個多時辰,朱值指揮廚子清除掉裡面的灰燼,用鐵夾子把雞掏出來,一拔開泥巴,外面的紙隨之除去。「哇……好香」下面的親兵侍衛們有饞嘴的,已經情不自禁叫出聲來。朱值命令挑出幾隻送到城裡給小馬王他們幾個指揮使品嚐,朱值自己挑出三隻,是泡妞用的,其他的給侍衛營還有眾將官一搶而空。
侍衛們都知道這些天,朱值喜歡往醫務營湊,大家面上不說,但少不了私下裡擠眉弄眼。鐵鉉看在眼裡,皺在眉頭,但也不好說什麼。
到了醫務營,朱值命侍衛把白朮叫出來,兩人跑到營內的一座小山坡上坐在草地上野餐。白朮彷彿習慣了朱值的慇勤,兩人一口酒一口肉地吃得正歡。
在那個時代,他就不是一個善於追女孩子的人,到了明朝,一來就有了個不錯的妻子,再加上不斷的宮廷爭鬥,三來到遼東之後千頭萬緒的工作,哪裡有時間考慮私人問題。只是自從熱烈如火的尼瑪出現之後,內心那絲情愫漸漸發芽;再到白朮的出現,她溫文爾雅的氣質,淵博的醫術,給朱值一種現代女性的錯覺,長時間的軍旅生涯更加增進了兩人的情意。
朱值知道作為一個王爺遲早要有側室,這由不得自己說了算,是宮廷禮法決定的。與其被皇上強加一些不認識的女子,不如自己選擇。
夕陽西下,金燦燦的陽光撒滿了大地,吃完鮮美的烤雞,朱值半躺在草地上欣賞著夕陽下白朮瘦削的背影。
白朮凝望著群山間的落日,凝固成一尊美麗的塑像。微風撩起她的髮梢,在朱值眼中幻化成世間最美麗的風情。
白朮回過頭,看見朱值癡癡的眼神,臉刷地紅了。她蠕動著嘴唇:「殿下看什麼呢?」
朱值不知不覺道:「你真好看!」
白朮臉更紅了,連忙轉移視線道:「殿下喜歡欣賞落日嗎?」
朱值望著遠山的落日,感慨萬分:「好久沒有這樣休閒地看著落日,還有美人相伴了。」
白朮道:「是啊,卑職覺得人生中最美好的時刻,莫過於無憂無慮地欣賞落日。」
朱值歎了口氣道:「可是人生中不如意事十有八九,人們都道一個王爺錦衣玉食有多舒服,只是大家又是否知道王爺身上挑著多重的擔子。」
白朮道:「卑職天天見到王爺樂呵呵的,還以為殿下很開心,原來也不是那麼快樂。」
朱值微微一笑:「是啊,做一個平凡的人對於我來說已經是多麼遙遠的事情了,可望不可及。在遼東這片土地上有幾十萬百姓還有那麼多兵將需要我去抗著,有時候打心眼裡累啊。你知道嗎,這些天的行軍,每天最快樂的時光就是跟你在一起促膝聊天,品嚐美味。如果天天都能過這樣的日子,這王爺不做又如何?」
白朮見朱值說得情深意重,心裡不是滋味,神情落寞地低下頭。在她心中何嘗不是對這位高大英俊,見多識廣的王爺暗生情愫呢?只是她也知道兩人地位懸殊太大,而且他已經有了正妃,兩個人在一起的機會能有多少,所以她一直把情愫深深地藏在心裡,不願意表露出來。但少女之心又豈是自己所能控制,每天朱值都會做出好吃的送到醫務營裡,兩人會一起吃吃飯,聊聊天,對於她來說已經非常滿足了。
朱值知道白朮心情有些彆扭,連忙尋找別的話題:「我們的白醫官有沒有心上人。」可話一出口,他就知道失言了,堂堂一個王爺怎麼能說出這樣輕薄的話呢?
最後一抹陽光消失在群山的山峰,白朮幽幽道:「在卑職心中的男人不一定有權有勢,但一定是一個有情意有擔當的男人。」
有情意有擔當……朱值回味著話中的意味,久久無言以對。墨藍的天空中星星點點,威風吹拂,朱值昏昏沉沉地閉上了眼睛。白朮輕輕為他蓋上一件戰袍,自己坐在旁邊遙望星空默然無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