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計策是葉旺提出來的,所以他一臉焦急,道:「從目前情況判斷,女真人一定是在昨天晚上某個時候離開了營地,至於去向目前還不明。我和瞿將軍商量過了,目前最好的辦法是將左營接應回來,然後慢慢退回撫順關,再作打算。」
話音未落,「嗚……嗚……」的號角聲從遠處傳來,在寂靜空曠的山谷中迴盪。緊接著,隨著風聲彷彿傳來一絲喊殺聲,平靜終於被打破,該來的終於來了。
朱植抬頭辨別了一下,聲音正是從河水上游傳來的,距離不遠。三人臉色大變,各自交換了一下眼色。瞿能急道:「不好,恐怕張倫遇到麻煩了。」
葉旺道:「眼下只能來硬的,殿下……」
朱植道:「葉將軍下令吧。」
葉旺用短促的語氣吩咐:「倪磊聽令。」
「末將在!」定遼中衛指揮使倪磊答道。
「速率你部左右前三營向界凡寨攻擊前進,限你一個時辰內,接應張倫撤退。」
瞿能道:「將軍,張倫是末將的部下,救援一事就由末將承擔。」
「這個……」葉旺看了看朱植,畢竟羽林衛是朱植從應天府帶來的親兵,他還不敢隨意指揮。
朱植道:「葉將軍儘管下令,莫要婆婆媽媽。葉旺道:「瞿將軍,你部兵力不足。還是隨定遼中衛出發,次第跟進接應。」
瞿能無奈回道:「末將得令。」
葉旺道:「殿下,羽林衛中營留下護衛著您以及各衛後營,火速退往撫順關。」朱植知道軍情緊急。如果自己還在前線,必定會讓眾將礙手礙腳,只得點頭同意。
各軍整隊,尋著殺聲徐徐出發。朱植望著一隊隊的騎兵整齊地向前開進。在緊急情況下,嚴格地訓練顯示出了效果。朱植歎了口氣,希望良好的訓練能救羽林右左營一命,看來第一次出征只要不吃大敗仗就算萬幸。薩爾滸啊,薩爾滸,難道即使在大明最鼎盛之時,也無法跳出歷史的宿命?
兩個衛大隊人馬消失在岸邊的原始森林裡,掩護完大隊出發地羽林衛中營從周圍的掩護陣地撤出,兩衛的後營紛紛整理騾馬緩緩撤退。
莊得率領精騎打頭陣,輜重營居中.親衛百戶和侍衛營在中護衛著朱植壓後,隊伍順原路返回。此時的朱植有一種深深地挫敗感,彷彿自己是一名逃兵。看著戰友上前撕殺,自己卻落荒而逃。
看著他頹廢的神情。小陳子心領神會,開導道:「殿下,莫要沮喪。勝負乃兵家常事,咱們先撤回去,等摸清楚女真人的情況再收拾他們不遲。」
朱植強作歡顏道:「好小子,居然教訓起我來了。放心吧,本王爺沒有那麼容易沮喪。就怕女真人躲,如果他們來了,看我手中寶劍不殺他個天昏地暗。」
「敵襲!敵襲!」聲音從右邊的山上傳來,清晰得令人震驚,一名斥候飛馬衝出森林,邊跑邊喊。「啾……」一支鳴鏑從森林裡飛出「噗」正中斥候後心,斥候在墮馬的一瞬,仍然聲嘶力竭地高喊「敵襲……」。
話音未落,「嗚……嗚……」那熟悉的號角聲從森林裡傳出,「%.¥¥@#^……」聽不懂的喊聲四起,夾雜著那淒厲的號角,彷彿有千軍萬馬從山上殺出。伴隨著這些殺聲的是漫天羽箭,如蝗蟲般覆蓋山路中前行的明軍。
小陳子大喊:「護駕!」飛身撲在朱植身上,兩人滾鞍下馬,「噗……」周圍如雨點一般掉下幾支羽箭插在土裡尤自「嗡嗡」搖動。中伏了!
幾十名侍衛舉起盾牌,圍在朱植身邊,抵擋著密集地箭雨,不時有人中箭倒地,倒下一個,又有一個頂上。因為箭雨的阻隔,前面的明軍無法向朱植靠攏。山上又傳來號角聲,箭雨立刻停止。
小陳子趁這機會,扶著朱植上馬,邊下令:「侍衛營掩護殿下向前與莊將軍匯合。」侍衛紛紛上馬,舉著盾牌掩護著朱植向前靠攏。
山上喊聲四起,無數穿著獸皮,甚至光著膀子地女真人騎兵如魔鬼一般從森林裡殺出,順著山勢向下衝來。小陳子咬咬牙大聲下令:「高侍衛率領一百人迎上去。」身邊一名侍衛應了一聲,帶著一彪人馬朝山上衝去。這一百多人如同扔進大海中的水滴,迅速被女真人淹沒。
人數處於劣勢地明軍已經從敵襲的慌亂中醒悟過來,他們憑藉著平時訓練的成果迅速列成兩排隊型,迎了上去。女真人呼嘯著撞擊在明軍地戰線上,如潮水沖擊堤壩,雙方在山坡上殺作一團。侍衛營和羽林親衛眼看就要與接應的精騎營匯合,然而一股女真人已經衝到中間,將兩方隔斷。一百步的距離,此時卻是咫尺天涯。
小陳子率領幾十名侍衛死死護著朱植在女真人中左衝又突,他手中握著一柄長刀上下翻飛,幾名衝上來的女真人都被他斬於馬下。只是這些女真人越殺越多,朱植他們死活也衝不過去。
正在危急之時,百多名明軍繞過河邊淺灘而來,為首一將正是總旗蘇傑,他揮舞長刀,高喊著「保衛遼王」,率眾加入戰團。朱植身邊數百人見生力軍支援,頓時士氣大振,一陣反衝鋒,竟然將女真人壓了下去。
朱植抽空環顧四周,只見女真人的武器千奇百怪,有狼牙棒,有斧子,有刀劍。但人數佔優,又個個如不要命似的;明軍雖然人少,但他們善於用陣型配合,時常一群騎兵割裂出幾個女真人加以消滅。雙方一時間僵持在山邊互不相讓。
小陳子見女真人越殺越多,焦急地對朱植道:「殿下,實在不行,你騎馬涉渡過河吧。」
朱植斬釘截鐵道:「不行,現在士兵們就是憑著一股士氣在拚殺,只要我一過河,我軍士氣一瀉就有可能全線崩潰。此時此刻只有與弟兄們共存亡,向前則生,向後則死。」
小陳子心中一陣絕望,假如遼王有什麼三長兩短,自己家人按律將滿門陪葬,但朱植說得有理。既然如此不如拼了,他大喊一聲:「向前則生,向後則死!兄弟們跟我上!」
「向前則生,向後則死。」的口號從朱植身邊開始,一層一層向外蔓延,以至整條戰線的明軍都在高喊著奮不顧身地殺向女真人。
一個騎兵被女真人劈中肩膀,他吃著疼撲過去將對方拉下馬來,一拳砸在對方臉上,女真人拔刀要砍,騎兵又一口咬在他的耳朵上;一名掌旗被砍倒,大大的帥旗徐徐倒下,另一名騎兵撲下馬,把大旗扛住,後面一個女真人一刀插在他背上,騎兵緩緩跪在地上用身體支撐著帥旗死而不倒。
蘇傑劈倒面前女真一手搶過大旗,對朱植道:「殿下,快走,我去把女真人引開。」
朱植剛要說什麼,蘇傑依然是那可愛的笑容:「殿下放心,小的一定會回來,別忘了升我的官。」說著頭也不回,率領手下五十多名騎兵朝朱植相反的方向衝去。
山坡之上,一眾女真人簇擁著一名身材高大的男子,他那雙鷹一般的眼睛看著女真人的隊伍不斷後退。一隊明軍簇擁著帥旗在女真人隊伍中左衝右突,如入無人之境。他伸手指了指帥旗方向,對身邊的手下說著什麼。然後山上號角聲再度吹起,森林中又一部女真騎兵殺出,尋著帥旗殺去。
蘇傑護衛著帥旗殺透女真人的戰線,率軍奮力向山上衝去,直取山上正在指揮的女真頭目。越來越多的女真人圍了上來,明軍小隊終於在離女真頭目五十步處被截下。大旗在層層疊疊的女真人中來回衝殺,幾次搖搖欲墜,但總是在快倒的一剎那頑強屹立。
蘇傑的衝擊,如海綿一樣吸引著女真人的兵馬。隔斷在朱植與前軍之間的女真人被打退,朱植在侍衛們的簇擁下終於與前軍匯合。
朱植含著淚水,對小陳子大聲下令:「衝過去把蘇傑接出來,人死絕了也要把帥旗搶出來。」
小陳子已經殺得雙眼通紅,盔甲上傷痕纍纍,聽到朱植下令,舉起長刀正要撕殺。旁邊轉出一騎,身材結實,面闊口方,正是教導隊第一期第三名掌旗官「皂旗張」,他道:「將軍,保護殿下。護旗是屬下的活。」
然後他舉起手中大刀,運足了氣對周圍大喊:「羽林衛還有不怕死的嗎。」數百人齊聲高喊:「有!」
「殺一個夠本,殺兩個有賺。」
「媽的,老子拼了。」
「女真兔崽子們,你爺爺我來啦。」
「向前則生,向後則死!」
百多名侍衛及親衛叫喊著跟著「皂旗張」義無返顧撞入敵陣,如同一百頭落山的猛虎以「皂旗張」為箭頭朝帥旗衝去。「皂旗張」一把鬼頭大刀舞成一團雪花,活生生在敵陣中殺出一條血路。
被圍的大旗逾加搖搖欲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