遵化東門突然洞開,泰寧衛衝出城門,而朵顏也衛從城門左邊的營盤裡出來,朵顏衛沒有直接衝陣,而是在兩軍之間的空地上列陣。不經列陣直接衝擊寧遠衛陣型是不可能的,沒有進攻的層次和組織,只能是自殺。泰寧衛則從城門右邊繞過延慶衛營盤,與朵顏衛並肩列陣。
朱植第一時間看到燕軍的動向,轉過頭看向鐵鉉,此時他也在看著朱植,兩人相視一笑,鐵鉉道:「沒想到燕逆撐了不到一個時辰就被轟出來了。」
朱植道:「也許他在等,等我們的炮管打紅了。」
鐵鉉道:「可他不知道,我們還有對付他的東西。」
朱植微微一笑:「鼎石,就把給他們的菜端上來吧。」
將台前面幾面令旗上下擺動,前面炮隊主官立刻命令輔兵將牽炮的馬拉上來,裝炮撤退。大陣兩旁的據馬方陣也一同開始行動,在百戶、總旗的口令之下,每個方陣的士兵排列成兩行,面對面小跑,組成四列每列五百人的據馬槍陣。
據馬槍兵之後是火銃手,在據馬槍兵跑向大陣中央組成戰列的時候,火銃手身前是兩列事先安排好的木頭據馬,火銃手前面兩排立定,後面的分成兩列縱隊斜斜向兩翼擴展。於是整個寧遠衛前沿形成了一個微微內凹的扇面,中央是五百人一列,四列的據馬陣;兩翼展開三百人一列。分成三列地火銃手,縱列三個火銃手身後又是兩名負責裝填的輔兵。射擊時,第一列的火銃完就從旁邊的空隙後退,到縱列最後排隊。裝填輔兵會將一隻已經裝填好地火銃交給他,換來已經打完的空銃,如此循環往復。
炮手們熟練地將炮掛在馬車上,通過牌刀手與火銃手之間的空隙,從兩邊向後撤退。
據馬陣後是四列每列五百人的牌刀手。牌刀手身後是一溜小臼炮,這就是鐵鉉給燕軍準備地大菜。
這一切幾乎都是在與燕軍列陣的同時進行,炮隊剛剛開始掛車的時候,對面已經列陣完畢,,朵顏衛號角齊鳴,旗號紛飛,攻擊眼看就要開始發動。兩軍相對有六百步,大概五百米的距離,這裡超過了臼炮的最大射程。
臼炮隊長命令打一發校射彈,炮彈用一級裝藥打出。大概落在將近五百步的距離;第二發校射彈用二級裝藥,落在三百步不到的距離上,如果算上前面幾層隊列.這是符合炮兵操典的。前兩發校射彈都是實心彈,彈頭上都穿著一面紅旗。示意距離。
臼炮隊長下令,「兩發一級裝藥,三發二級裝藥。兩發三級裝藥,一三列間隔發射。」總共三排三十六門臼炮的發射方式是,第一列第三列炮一級裝藥,先齊射,而後第二列發射;接下來第一列第二列一級裝藥,第三列二級裝藥,跟著第一列和第二列二級裝藥,之後就是三列一同二級裝藥,在騎兵三百步發動衝鋒之前齊射一次,之後就全是三級裝藥,打最後的衝鋒。
火真看看朵顏衛陣型組織好,發出了進攻地號令,全部蒙古騎士上馬,身後城門上鼓點敲響,一排二百名騎兵,總共五列,持弓檠箭,催馬向前。朵顏衛不裝備長矛,所以他們的任務並不是直接衝擊對方堅強的陣型,只是通過騎射尋找陣型中地弱點。
一個千戶向前,第二個千戶在火真的率領下隨後前進,城頭六面牛皮大鼓,擂得驚天動地,騎兵們在這種鼓點中情緒高昂。
六百步到五百步地距離只一會就過了,前面滑膛炮隊才撤退了一般的炮,臼炮隊長舉起紅旗,看著第二列的騎兵踏過地上地校射彈,使勁向下揮舞,「乒乒乓乓」第一列第三列的炮彈砸了出去。
炮彈飛躍四百米的距離只要不到兩秒的時間,二十四枚開花彈準確地落入朵顏衛的陣中,「轟……」第一顆開花彈在隊列中炸響,接著不少炮彈先後炸響,有的爆炸威力大連人帶馬掀翻上天;有的威力小,但裡面的鐵釘仍然橫掃了馬肚子,撂倒了馬上騎士;有的甚至沒有爆炸只是砸到地上,開花彈技術仍然十分不成熟,不爆炸的通常能到三成。
炮彈真正給蒙古人帶來損失的不是爆炸的威力,而是爆炸發出的巨響和煙霧,驚了戰馬。這些身經百戰的戰馬本來不會輕易受驚,可是他們從來沒有見過這種黑色坨坨還會爆炸。戰馬驚起四蹄將上面的騎士掀翻下來,這樣一來雖然沒有造成很大傷亡,但陣列已經有些散亂了。
五百步到三百步還不能進行衝鋒,只能小碎步慢跑。臼炮輕鬆地又進行了一輪齊射,這次又有將近三十發炮彈爆炸,這次因為火力集中,蒙古人的陣型更加凌亂。這些野蠻人驚恐地看著炮火的轟擊,讓身邊的戰友馬匹死傷纍纍,這是他們從來沒有見到過的戰鬥,對方能在床弩打擊範圍之外進行攻擊。其實這些炮彈並沒有給他們帶來十分沉重的傷亡。
一發引信較短的炮彈在陣列上方爆炸,四散的鐵釘以及彈殼,頓時掃倒五名騎兵,其中一瓣彈殼在巨大的爆炸動能帶動下,橫飛擊碎了一名騎兵的腦袋。那些野蠻人感到再也無法戰鬥下去了,一名年輕的騎兵撥轉馬頭便走。一個人逃跑,士氣立刻全線崩潰,前鋒的千戶頃刻間土崩瓦解,騎兵們叫嚷著回身飛奔。見敵人撤退,臼炮隊長連忙大喊換裝一級裝藥。炮手連忙清除裡面已經裝填的二級裝藥。臼炮隊長怕來不及了,又大喊:「加藥。憑感覺加藥。」各種不同等級的裝藥都是用紙包事先裝好地,一撕開紙包就能裝進去。炮手又停止情理,連忙手忙腳亂地撕開一個新紙包,按照各自訓練時的感覺往裡面加發射火藥。
「放。自由射擊!」隊長的命令接踵而至,「乒乒乓乓」炮彈雜亂無章地發射出去。
火真怒氣沖沖地上去揮刀砍翻幾名潰兵,但仍然無法阻擋前鋒的潰逃,不過還好。潰散地前鋒騎兵是繞過緊跟在後的隊伍,從兩邊逃跑的,並沒有衝散火真統領的千戶。
前鋒騎兵還沒逃乾淨,這一輪地炮彈已經飛了過來,不過由於不是統一裝藥,所以彈著點十分分散,但也足以讓潰逃的騎兵跑得更快。零星幾枚炮彈在火真陣型中爆炸,並沒有造成太大的傷亡,火真和他的千戶百戶們勉力維持著陣型的齊整,穩步向前。
站在城頭上的朱棣看著眼前的一切。他十分驚訝在遼東軍陣中還有炮能打響,也很驚訝這些看似威力沒有那麼大的炮彈對騎兵隊列造成這麼大的影響。
在此之前臼炮只在攻打城池使用過,但也只是轟擊城頭上的固定目標。對於移動地目標今日還是第一次進入實戰。經過第一輪的手忙腳亂之後,炮手們的緊張程度得到緩解。無論裝填還是點火開炮開始恢復到訓練水平,發炮地節奏和彈著點都比第一輪更加要命。
這也為第二波的蒙古人帶來了更多地傷亡,火真率部冒著炮火衝到四百步以內。由於主將親自督戰,士兵們咬緊牙關盡力保持隊形的穩定,反而第二波的攻擊線顯得相對完整。
終於到達三百步地衝擊發起點,火真奮力揮舞彎刀,呼嘯一聲,向前衝去。炮彈仍然在衝擊隊形中爆炸,炙熱的鐵與肉交織在一起,被震下馬的士兵立刻被後面的鐵蹄踩成肉醬。但衝鋒的時刻激起了蒙古人的勇氣,他們吶喊著衝下寧遠衛的大陣。在二百步的距離上女真人彎弓搭箭,一排排的箭飛入陣中,為據馬陣帶來一點微不足道的傷亡。
在將近一百步距離上,據馬槍兵已經看見對方的衝擊線,洶湧向自己衝來,無論新兵老兵手心不禁泛起一陣潮潤。
可是就在這個距離上,蒙古騎兵突然向左旋轉,這些打走路起就開始學習騎射的馬上英雄,靈巧地扭身又送出一輪箭雨。但即使這個距離上發箭,也不能為遼東士兵帶來多少傷亡,只有零星的士兵被射傷手臂等非重要位置退下火線。
向左旋轉的騎兵從火銃手面前掠過。火銃手緊張地盯著自己的小旗,小旗盯著總旗,總旗盯著百戶,百戶盯著負責指揮的千戶。可是只等火真率領的千戶全部通過了也沒有任何信號。火銃手們默默地等候著,紀律要求他們無論任何時候都不能擅自行動,即使對方把刀劍砍到腦袋上。
第三波的蒙古騎兵做著同一樣的事情,城門上的朱棣已經有些不耐煩了,朵顏衛的攻擊為對方帶來的傷亡與遼東軍的炮火帶來的傷亡根本無法成正比。而且寧遠衛的陣型沒有一絲一毫的鬆動,朱棣果斷地下令鳴金招回徒勞無功的朵顏衛,同時命令泰寧衛、燕山中衛右衛突擊,泰寧衛目標是火銃手與據馬槍陣的結合部。另一邊鄭亨率領著燕山前衛緩緩出城,進入朵顏衛的出發陣地。
泰寧衛第一波千戶,根據朱棣的命令全部上長矛,他們排著二百人一列的攻擊線,緩步上前。泰寧衛不是重裝衛,但此時朱棣用他們衝陣,時為了進一步消耗遼東軍的一線力量,並不指望他們能夠一舉突破。
城頭又是一聲號炮,朱能和邱福看見上面下達的出擊命令,燕山右衛和中衛士兵立刻上馬。稍稍落後於泰寧衛,緩緩出發。
此時已經到了巳時,太陽照耀著整個戰場,遼東軍背對著陽光,燕軍面對著陽光。遵化城頭的大鼓聲音低沉的節奏,伴隨著三個衛的燕軍整齊地進入戰場,準備發動總攻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