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明審死官 卷三:戰遼東 第四章 計中計,誰玩誰?
    「秦兄,弟兄們可有損傷?」張允從門板下面站了起來,溜躂到秦邦屏的身邊,淡然發問。

    「死了一些人,都是中了箭矢,其他的人雖有小傷倒是不妨事!」秦邦屏看著慢慢退卻的辮子兵,臉色鐵青,看來這位白稈兵的領軍人物也明白了辮子兵的凶悍。

    「那就好!」張允微微一點頭,而後道:「兵書有雲,一鼓作氣,再而衰,三而竭,依我看皇太極就是再怎麼恨我入骨,白天也不會再貿然進攻了,否則的話,只怕留下的還是一具具的屍體!」

    「張大人的意思是他們晚上會來?」不愧是秦家年輕一代的佼佼者,秦邦屏很快就吧咂出了張允話裡的意思。

    張允也沒有再賣關子,微微一點頭道:「今天夜裡只怕將會是一場惡戰,生死存亡就在此間。」說著引著秦邦屏走下城頭,來到所住的客店裡,給他倒了杯茶水後道:「方纔的那一仗與其說是皇太極在進攻,倒不如說是他在試探,若是我沒猜錯的話,方才辮子兵的斥候肯定圍著六里堡轉了不止一圈。」

    「晚上他們會攻擊其他三門?」秦邦屏的眉頭皺了起來。

    「八成會!」張允揉了揉眉心道:「倘若我是皇太極,今天夜裡必定是佯攻南門,實際上的主力卻放在東,西,北任一門上,咱們的人本就不多,分兵四處,守衛的力量就更加薄弱了,那些臨時徵召的家丁護院們,站在城頭上嚇唬人倒還可以,若是和辮子兵硬碰硬,根本就不是對手,所以咱們得想個對付皇太極的法子才是!」

    「張大人可有妙計?」秦邦屏脫口問道。從一出了山海關。張允的計謀是一個接一個,而且每每能夠奏效,這讓秦邦屏也多少對張允那些陰毒的法子有了些期待和依賴。

    張允瞇著眼睛想了片刻後道:「法子倒不是沒有,而且有兩個,其一,就是把南門也用磚石堵死,你我做困獸之鬥。和辮子兵死戰到底,雖然壯烈不過卻忒愚笨了些,不足取。」

    「那第二個呢?」

    「第二個卻險惡了!」張允把六里堡周圍的地圖拿了過來,道:「你看,六里堡東門和北門外不遠就有倆水泡子。雖然不深,可是若兵丁涉水而行的話,不但容易被咱們覺察,更會減慢衝鋒地速度,到時候一通亂箭下去。必定會死傷不少人,若是皇太極的腦袋瓜子沒有被驢給踢了,多半不會以此為突破口。而西面卻是一馬平川,倒真是個適合騎兵衝鋒的好地方,就算是城破之後,咱們想跑都難,不過,卻可以設個誘餌讓那些死腦筋的辮子兵少個惡當!」

    「原聞其詳!」

    張允笑瞇瞇得把自己的主意說了出來,秦邦屏的眼睛越來越亮。

    夜,略有月光。六里堡內死一樣的寂靜。

    可是外面地女真營地裡卻是另外一番景象,皇太極正瞪著滿是血絲的眼睛排兵佈陣。作為遼東的土著,女真人的眼線還是相當寬廣的,張允企圖從瀋陽調集援兵地意圖老早就已經被他看破,甚至遠道而來的明軍的對象也盡在他的掌握之中。

    若非皇太極急於一舉把張允等人殲滅。而又擔心手邊的兵力過少啃不下眼前這塊硬骨頭,只怕老早就分兵去屠殺明軍去了。儘管他知道明朝地軍隊不堪一擊。可也明白螞蟻多了也能咬死大象的道理,所以希望在被明軍兩面夾擊之前拿下六里堡,屠城後就翩然遠去。

    正是有了這樣的想法,皇太極迫切地希望畢其功與今夜一戰,至於他的策略倒是和張允預先所料到的略有些差別,分兵兩處,佯攻南門沒錯,可皇太極實際的力量則集中在東門,這倒不是說他的腦袋如張允所說的那樣被驢給踢了。

    而是皇太極也多少猜摸到以張允的頭腦,多半也料到了自己今夜必定會攻城,他甚至想到,若是以常理推算,自己必定會攻打西門,可熟讀《三國演義》的皇太極卻希望玩上一手明修棧道,暗渡陳倉,虛實交錯地計謀。他要取東門,也是考慮到那邊有個水泡子,張允多半不會派重兵把守,如此一來,防禦力必定薄弱,以手下兵丁的凶悍,拿下來還是很輕鬆的,只有奪取了一處,也就擁有了戰鬥支承點,到時候覆滅整個六里堡絕對不費吹灰之力。

    當然了,這手小計謀還沒有玩,他在算計張允時,也想過張允說不定會把防禦重心移動到西門,若是那樣的話,南門的人手必定匱乏,若是能夠輕易擊破,充做後備隊地兩千兵馬馬上就可以衝過去。

    當皇太極把計劃一五一十的說出口之後,手下地統領們不免會拍上幾個馬屁,只是現在的女真人畢竟受漢人影響不深,所謂的阿諛之言也算不上肉麻,不過也讓皇太極對於今晚上的勝利充滿了信心。

    將近三更時分,皇太極的手一擺,女真兵營裡連個號角都沒有吹,一隊隊的兵馬就蜂擁而出,而後刷拉一聲,分成兩隊,一個直衝南門,另外一批人卻是奔西門而去。

    這也是皇太極計謀中的一項,花上些時間和人命突擊西門,目的只是為了堅定張允的信念,讓他相信自己的推測是對的,而真正的殺招會在隨後祭出。

    不得不說皇太極的如意算盤確實打的很響亮,可他這個計謀卻並不新鮮,起碼在聽說了張允的計劃後,秦邦屏就提出了類似的質疑,而張允卻淡然一笑,陰森森地道:「只要咱們拋出去的誘餌足夠大,不怕皇太極那廝不乖乖得上當,等他明白過來時,怕是魚鉤已經刺穿了胸肺,到時候他想吐出來都難!」

    成百上千的步兵一齊衝鋒,即便是嘴中不語,光是腳步聲就足以讓地面微微顫抖,南門城牆上的哨兵很快就發現了敵情。連忙敲響了手邊的銅鑼,當當之聲在寂靜的夜晚傳得格外遠,聽起來也是分外的驚心動魄。

    而女真人也很配合的吹響了衝鋒地號角,高亢而響亮的嗚嗚聲刺激著每一個女真人的神經,想起主帥屠城的號令,想起了城門上懸掛著八百同袍辮子的木桿子,一個個熱血沸騰。似乎連眼珠子都紅了,嘴裡更是吼吼怪叫,宛如一頭頭野獸在發洩著難以抑制的戰鬥慾望。

    張允和秦邦屏既然料想到女真人會玩夜襲的勾當,自然不會沒有一丁點地提防,整個六里堡表面上看起來寂靜如古墓。而實際上裡面的兵丁全都繃著一根弦呢,此時一聽到銅鑼響,不用號令,訓練有素的白稈兵就已經衝上了城牆。

    黑巾眾也護著張允來到了西門,今夜。這裡才是這場戰鬥的重心,張允又豈能錯過,而南門則交給了秦邦屏。作為一個正派子的軍人,張允相信秦邦屏在守城方面做得肯定會比自己更好,至於秦民屏所率地五百精兵則駐紮在六里堡的中心地帶,隨時準備馳援任何一個門戶。

    當南門的戰鬥打響後,西門也熱鬧了起來,與白天的情形相差不大,弓箭手刷刷一通箭魚之後,跟著辮子兵就蝗蟲一樣的漫捲了過來。

    只不過西門城牆上地動靜卻並不大。最多也就是個中規中矩,幾隻火箭隨著錚嗡聲在空中畫了個完美的弧線落了下去,跟著火光一閃,原本堆積在城門外不遠處的柴草堆已經著了起來。

    六里堡原本就是個小鎮,此處地鄉民在此耕田種地。秋天收割下來的稻草就全都堆積在城外便於冬天取暖用,雖然遇到了雪災。不過稻草卻沒用光,正好留給了張允等人放火用,乾巴的稻草頓時熊熊燃燒了起來,火光沖天,左近的辮子兵被照得似乎連眉毛都能看清楚。

    而始終都寸步不離的跟在張允身邊的黑巾眾此時自然也沒有閒著,彎弓搭箭,開始點辮子兵的名,撲哧,撲哧聲不絕,鮮血和腦漿子隨著呼嘯而過的羽箭迸射上半空。

    也許是日間地那一通箭雨消耗了太多的箭矢,女真人的弓箭手還擊的力度卻並不大,雖然也頻頻回射,不過卻沒有白天時那種鋪天蓋地的感覺,對於依然躲在門板下地張允來說,基本上可以把這些羽箭給無視掉。

    不過辮子兵似乎也並不愚笨,挨了不少的箭之後,也玩起了火箭,不但往城牆上拋射,甚至還對準了緊閉地大門。

    所謂的火箭,都是箭鏃上綁著浸了火油的棉布,粘到哪裡頓時就會燒成一面,幸好張允是個後世來的人,對付這玩意還是頗有心得的,起碼他頭頂上的那塊門板上不但蒙上了一層用水浸透的棉被,還撲上了一層土,如此一來,火箭休想把這塊大盾牌給燒著。

    其他人頭頂上的門板也一樣,最多就能聽到箭矢擊中門板的篤篤聲,卻一點也不用害怕一會被燒到頭髮。

    人不怕,可是下面的城門卻並非如此,六里堡畢竟不是軍事基地,更加不是關隘要塞,所謂的城門實際上也就一尺來厚,長年累月的風吹日曬,非但不再結實而且極其易燃。

    數十根火箭射到上面,片刻的功夫就已經燒成了一道火牆,而這還不算,皇太極自然是要給張允堅定信心,做戲自然是全套的,後面的辮子兵呼啦啦抬出了一根撞城門用的原木,幾個人握住了捆綁在原木上的牛皮帶子,在一些刀盾手的掩護下玩命得朝城門衝去。

    「媽的,給老子燒死他們!」范同悶雷一樣的罵聲從城牆上傳來,跟著轟轟幾聲,幾個燃燒彈被撇了下來,火光直衝上天,若非是張允眼疾手快拽了他一把,只怕范同的頭髮也會被衝來的火苗子燎個乾淨。

    那些被派過來衝擊城門的辮子兵自然是被燒成了一團烈火,可是張允還是輕視了辮子兵的戰鬥意志,這些痛快號叫的烤活人還沒有倒地,又有幾十個人扛著原木衝了過來。

    與此同時,更有不少的人扛著梯子衝到了城牆下面,在弓箭手的掩護下,螞蟻上樹般開始往上爬。

    「范同,打退他們三次就放他們過來吧,咱得給皇太極留點念想,要不然他只怕會衝去別的門上,那咱們的買賣可就虧本了!」張允拽過范同吩咐道。

    「放心吧大哥,俺曉得!」范同嘎嘎一笑,將手裡正燒得歡實的一個燃燒彈又撇了下去,陶制的酒罈子裡裝滿了高度的酒精,以消化棉和牛油充當穩定劑,范同居高臨下,準頭又好,罈子正落在辮子兵圍著的原木上,就聽啪嚓一聲,罈子碎裂開來,而裡面的酒精也頗濺開來,遇火即燃,又是一群炭烤活人誕生了。

    「唉,可憐呀,可悲呀,可歎呀,罪孽,罪孽!」張允嗅著人肉被燒焦而發出的惡臭,盤腿坐在范同身後,搖頭晃腦,一副悲天憫人的模樣,其實心裡暗爽到了極點,因為他感覺到皇太極這頭大魚正被自己一點點得引上了鉤。

    城牆其他地方的廝殺依然在繼續,不過比起城門周圍的慘烈來倒真像是在玩過家家。

    一隊一隊的人衝過來,而後被燒成焦炭,那些辮子兵依然是絲毫不畏的往上面衝,范同卻住了手,因為已經達到了張允方纔的吩咐,對於張允的話,范同是絕對言聽計從,說是三次,那他絕對不會多燒一回。

    「范同!」

    「俺在,大哥有什麼吩咐!」范同搓了搓手,為了不讓張允說話太費勁,還很細心得蹲了下來,不過饒是如此,張允也得抬起頭來看他。

    張允朝下面撇了撇嘴道:「肉搏戰就要上場了,你就不想去看看!」

    范同憨厚得一笑道:「大哥,你別騙俺了,就憑你擺弄上面的那些東西,辮子兵一時半會根本就衝不過來,俺還是在這吧!」

    「我靠,居然沒蒙到你!」張允有點失望。

    可城下面的辮子兵卻一點也不失望,反倒是欣喜若狂,因為在烈火焚燒和原木衝撞之下,西門轟隆一聲碎裂成了幾片,露出了一個碩大的窟窿。

    這情景倒是把不遠處觀戰的女真人將領給嚇住了,但隨後就是心中狂喜,暗道:「沒想到呀沒想到,第一個入城的居然是我的人!」興許是張允的表演很到位,也許是女真人以前的戰鬥中沒遇到過陽謀,總之他在瞬間的詫異後,拔出了腰刀,大聲一聲:「衝鋒!」

    牛角號再次被吹響,原本待在後面觀戰的騎兵隨著號角聲開始緩慢加速,並呼嘯著朝洞開的西門衝去。

    「大哥,來了,他們來了!」

    「嗯,來就對了,要不我跟誰玩命去呀!」張允很淡然得點了點頭,而後看了范同一眼道:「咱們也下去吧,免得讓兄弟們等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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