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明審死官 卷一:新官上任 第一百二十七章 一頭驢引出的血案(2)
    磨蹭了有兩柱香的辰光,張允估摸著宋漠然把狀紙寫好了這才慢悠悠得走了回來,再次升堂問案,宋漠然不愧是狀師中的佼佼者,不但狀紙寫的好,就連張允的心思都揣摩的清清楚楚,不但有狀紙還詳細得寫了份筆錄。

    張允拿過來看過之後,知道眼前這老婦人夫家姓李,膝下只有一女名叫李霞嫁給了西鄉張家莊的張浩波為妻,半個月前李霞回娘家探望父母,一住就是半月,之後張浩波就騎著驢子前來迎接,回家的途中張浩波讓李霞騎驢,自己在後面步行,途中經過一個村莊,這時離自己家只有二十多里了。

    因為此村的居民和新郎平常熟悉,見了面自不免要開些玩笑,況且李霞也早認得回家的路,張浩波就讓李霞先走,自己盤桓半晌之後才往家裡走去,可回到家之後,才發現李霞並沒有回家,沿路打聽也沒人見到李霞,張浩波只道李霞又回了娘家,心中惱火,就沒在去找。

    可誰想等了兩三日,也不見李霞回來,他再去李家尋時丈母娘卻說李霞根本就沒有回家,這下子張浩波就有些架不住了,只道妻子跟別的男人跑了,丈母娘還是同謀,就揪著丈母娘跑來告狀,路上正巧看到有個男人騎著自家的驢子,一口火氣更是按捺不住,衝過去就和那人一通廝打,最終鬧到了衙門裡來「這驢子上了年紀,牙口不好,去年吃草時蹦壞了一顆牙!」張浩波答道。

    休息走出去掰開驢嘴看了一眼朝張允點了點頭。

    「你是何人,張家的驢子又怎麼在你手裡?」張允看著那個敦實的男人問道。

    「草民,草民叫丁甲,在永濟寺裡做傭工。我原本也有一頭驢,經常騎著回家,前些日子我家的鄰居姜建來尋我,說我老娘病重,要我趕緊出去,草民當時也沒多想,就騎驢和他一同回家。半路上他又說自己的腿腳有毛病,想要借草民的驢子來騎。」

    「我當時也沒多想,就把驢子借給了他,可萬沒想到那殺千刀地趕著驢子就這麼跑了,等我回到家去見我老娘身子康健。一點毛病都沒有,而姜建那廝卻沒有騎著我的驢子回來,我就知道多半是上了他的當!」

    「在家裡等了幾天,我也沒等到姜建回來,草民又怕姜建那小子跑去寺院裡詐騙錢財。就辭別了老娘趕回來,也是老天有眼,在半路上遇到了姜建。可他手裡牽著的驢子卻不是我家的那頭,我問他我家的驢子去哪了!」

    「他說換了,當時把草民氣得夠嗆,我的驢子牙口極輕,養得毛順體壯,可這頭卻老地都快走不動了,當時就喝問他,為什麼要吃這個虧!」

    「姜建說:人家貼給了五千錢。就放在袋子裡。我不樂意,想讓他把我的驢子再換回來,可姜建卻說那人早就走了,還給了我這身衣衫,說若我覺得虧了。就把這衣服補貼給我,當時我想反正換也換了。吃虧上當也只好認了,穿上衣衫騎著驢子就想回寺院!」

    「沒成想剛走了沒多遠,這廝就把我從驢子上拽了下來,還說我是姦夫,口口聲聲得管我要他老婆,天地良心呀,我丁甲打了這麼多年的光棍,從哪裡去找個婆娘來還他。」

    張允命他脫下身上的衣衫看了兩眼,見上面還沾染著兩滴血跡,看顏色都還很新鮮,想必是那拉驢之人被刺之時濺上去的,又看了看他隨身地褡褳裡確實裝著五貫銅錢,對他的話又信了幾分,當下扔了根簽子給休息,命他把那個叫姜建的人抓到衙門裡來問話。

    而後又讓林笑語帶了剩餘的衙役隨張浩波先回去,在他和妻子分手的之處為起點,仔細查詢,看一看可有人見過李霞地蹤影沒有。

    傍晚時,休息回來覆命,回稟說:「小人無能,那個姜建不知道是不是聽到了什麼風聲,已經逃得沒有了蹤影,就連他的家人也不知道他去了何處。」

    「那個被你送去醫館的人呢?」

    「我也去看過了,終究是沒救過了,已經斷氣了,屍首我抬了回去,魏師傅正在查驗!」休息耷拉著腦袋答道。

    「你先退下吧!」張允擺了擺手,拿起筆在面前地紙上畫了個叉,勾去了這個肅寧縣人的名字,這也就意味這條線索算是斷了。

    原本張允還想過,這兩樁案子雖然從表面上風馬牛不相及,可是卻由一頭少了一顆牙的老驢給串聯到了一起,以現在手裡掌握的口供來看,丁甲多半真是個無辜之人,乃是被那個叫姜建的人給捲進這案子裡來的,至於那個姜建殺人搶驢,如果不是蓄意而為,多半就是個巧合。

    只是這樣的巧合很是讓張允不爽,若是牽驢之人不死,至少能夠從他嘴裡問出這頭驢是從何而來,說不定就給李霞失蹤案找到了一個突破口,可惜的是人已經死了,他可沒辦法從那人地腦子裡把想知道的東西給挖出來。

    再說另外一個案子,從李霞之母的神情來看,她是真得沒有見到自己的女兒,拋開李霞真有姘頭以至於趁丈夫不在的時機,與姘頭私奔地可能性之外,她很有可能被人給裹挾走了,連著兩三天沒有消息,如果沒有被賣到外地去了,多半已經被殺。

    想到那個牽驢之人的籍貫,張允越發傾向於李霞連人帶驢被賣到了臨縣肅寧,想到這,張允吩咐司墨把話捎給劉油兒,讓他在肅寧地人幫著找一找這個叫李霞的女人……

    司墨剛走沒多久,林笑語就風風火火得趕了出來,一進門就道:「張允,你要的女人我沒找到,而且還丟了個男人!」

    「什麼意思?」

    林笑語喝了兩口水後道:「那個李霞我們沒找到,不過卻聽說那邊有個姓劉的大戶正在找兒子呢。說是三天以前出門辦事就沒再回來,算算日子,正好和李霞失蹤是同一天,你說這兩者之間會不會有點關聯。」

    「八成有,不過還得有直接的物證或者口供,否則也不能並案!」張允瞇著眼睛道:「你是不是還藏著什麼沒說!」

    「少那麼看我,跟一賊似的。真討厭!」林笑語乜斜了他一眼,掏了一疊紙出來,不等張允看就說道:「我去劉家問過了,這個叫劉蟬的大少爺是坐著馬車出來地,可劉蟬失蹤之後。就連他的馬伕都不知道跑到哪兒去了,你說這事也是真邪了,一女兩男,就跟在太陽下面蒸發了似的。」

    「劉蟬?呵呵,這名字起的。真好!」張允撇了撇嘴,翻看了一下林笑語紀錄下來的口供,其中有一份口供引起了張允的注意。據目擊者說他看到臨傍晚時有個小媳婦騎著驢子路過,後面還跟著一輛馬車,並說是朝東邊去了。

    「有地圖沒?」張允問了一句。

    「有倒是有,現在黑燈瞎火得往哪找去,我說你畫就是了!」林笑語拿了張紙給張允,隨後道:「我帶著從張浩波和李霞分開的村子一路查下去,走了個七八里就有個三岔口,往西走通向張家莊。往東走卻是前往劉蟬家地方向!」

    張允順手在紙上畫了個人字形的路口,西邊寫了個張家莊,而右邊則寫的是劉蟬。不想林笑語卻搖了搖頭道:「劉蟬家的莊子離路口沒這麼近,說起來劉家倒也是個富戶,方圓百里之內有不老少他家的田產。聽說他這次出門原本就是去各家欠了租子地佃戶家收賬的,你說。會不會是劉蟬把李霞給帶走了,我聽說這小子很是下流,不是個什麼好東西!」

    「有這個可能,不過沒有證據的話,卻不能把這屎盆子扣到劉家的頭上!」張允目不轉睛得看著面前的地圖,在腦子裡想著各種各樣地可能性。

    「不是說有人見過他的馬車跟著一個小媳婦朝東去了嗎?依我看多半就是劉蟬和他的馬伕,兩個大男人想欺負一個弱女子可不是難事,何況他們也失蹤了幾天,說不定是犯了事一跑了之了,劉家這麼玩命地找,更有可能是在撒煙霧彈,好攪亂咱們的視線。」林笑語跟著張允學了一段時間的科學知識,連說起話來都現代了不少,,連煙霧彈就出來了。

    「好吧,如果你說的沒錯,你說那頭驢是怎麼回事?」張允抬起頭來,目光灼灼得看著林笑語道:「劉蟬要是想跑,就該把所有的罪證都銷毀才是,為何把這頭驢子給放出來?」

    「興許是他沒錢了,想賣了當盤纏!」林笑語隨口道。

    「可能嗎?」張允反問道:「你方才也說了,劉家家大業大,劉蟬手裡又怎能少了銀錢?就算他想要湊盤纏,一頭瘦啦吧唧的老驢能賣幾個錢?還有,你還說劉家四處找尋劉蟬是想迷惑咱們,也就是說他們多半知道劉蟬裹挾了李霞,甚至知道他犯了罪,想要包庇他,對吧?」

    「是!」

    「那問題就又來了,若是劉家想要包庇於他,又怎麼會不給他備足盤纏?若說劉蟬糊塗,他家的人應該有個明白人吧,李霞的驢子怎麼會隨隨便便得被人給賣了出來呢?」

    「那你說是怎麼回事?」林笑語地猜測被張允輕輕一問就漏洞百出,心有不甘,就把難題扔了回來。

    「我也摸不清楚!」張允搖了搖頭道:「這頭驢出現的太蹊蹺了,不過也不是全沒有用處,咱們倆把案情再理順一下,首先劉蟬,李霞和車伕三人失蹤,究竟是劉李二人私奔,還是李霞被劉蟬裹挾,又或者三人都被強人劫掠了財物之後給殺了滅口呢?」

    「若說之前是均有可能的話,有了這頭驢子,那麼最後一種推測的可能性就更大了!」

    「你是說倆人在路上遇到了強盜,而後被殺,李霞的這頭驢子也作為贓物被賣給了那個肅寧人地手裡?」

    「嗯!」張允點了點頭道:「不僅如此,還記得我首次和白蓮教交手,就是因為刑森一夥人冒充成響馬在客店裡殺人越貨!而且手法也和現在相差不多,都是將貨主殺死。隨後殘忍得分屍,再零碎的丟棄在荒野之中,官府想查都查不出來。」

    「劉蟬收賬回來,身上必定有不少地銀錢,被強盜選中也在情理之中,至於李霞說不定是適逢其會,走了霉運而已。天也不早了。你也累了一天了,先去睡覺,明早咱們一同去查證一番!」

    「好!」林笑語笑著點了點頭。

    第二日一早張允帶齊了人手沿著前往劉蟬家的道路兩側拉網式查找丟棄地屍體,甚至連狼牙也領了出來,可忙了一上午卻是一丁點的收穫都沒有……這讓張允對自己昨夜的推斷的正確性懷疑了起來,想了想,讓林笑語把說曾見過劉蟬的那個人叫來。

    張允問了那人幾遍,得到的回答都一樣,倒是排除了他撒謊的可能。站在路邊茫然四顧,卻一點頭緒都沒有,在腦海裡將把現有地證據梳理了一遍後。張允忽然問道:「笑語,你說這一路上都有劉家的佃戶,你說劉蟬若是裹挾了李霞之後,會不會將她帶去佃戶家裡呢?」

    「很有可能!」

    「左近可有劉家的佃戶?」

    「只有一戶姓孔的佃戶,不過我昨天已經問過了,他說那天晚上劉蟬並沒來過他家!」

    「若是他撒謊了呢?」張允反問了一句,一揮馬鞭道:「頭前帶路,本官親自去問問看!」

    這個佃戶叫孔益。乾巴巴的一個小老頭,留著一把山羊鬍子,一聽知縣老爺上門頓時驚得手足無措,將張允等人迎進家來。這是個北方很常見地四合院,紅磚青瓦。看來這老頭的日子過的倒真不錯。

    只是張允卻看到一件極古怪的事,在北方。特別是冬季,日照時間短,天氣又寒冷,因此人們都喜歡住在北屋,這樣便於采光,而此時尚是初春時節,天氣不熱,孔家靠西頭的一間北屋卻鎖了起來,而孔益地女兒反倒是住在西屋裡。

    「這屋子為何不住人呢?」張允敲了敲屋門問道。

    「回大人的話,小人把一些不用的雜物堆放在這屋!」孔益結結巴巴得答道。

    「是嗎?」張允越發地奇怪了,笑吟吟地道:「本官倒是很想看看你在裡面放了些什麼,你不會介意吧?」

    「不會,不會!」孔益嘴裡說不會,腦門上卻已經佈滿了汗水,拿著鑰匙的手也是一陣哆嗦,好不容易將門給打開,張允推門進去,就嗅到一股子怪味,還沒來得及說話,狼牙就已經竄了進來,汪汪汪一陣狂吠。

    「大人,這屋裡有些蹊蹺!」林笑語道。在外人面前,林笑語也不敢直呼他的姓名。

    「孔益,你這屋子也不怎麼乾淨呀,只怕是流過血吧?」張允依然是滿臉的微笑,不過無論是誰都聽得出聲音了滿是冷意。

    「沒,沒,沒有!」孔益連連搖頭。

    「是嗎?」張允也不逼他,而是慢悠悠地道:「你不承認也無妨,我看你這屋子下面鋪得就是青磚,想必中間必定會有些縫隙,若是流過血,你再怎麼擦過,磚縫裡也必定會存留一些,若是被我找到的話,呵呵,你們孔家上下只怕就都該進大牢裡過下半輩子了!」說到這,張允猛得大喊道:「休息!」

    「小人在!」休息也扯著嗓子應道。

    「把磚給我拆開,看看裡面有無血跡!」

    「是!」

    「別,別,小人招了,招了!」孔益撲通一聲跪在地上,道:「只求大人饒過我一家老小,他們都是無辜的,我只是,只是怕惹上官司才隱瞞沒報的!」

    「少廢話,從實招來!」張允呵斥道。

    孔益是真嚇壞了,哪裡還敢隱瞞,將實情一五一十得說了出來。

    原來當日李霞騎驢回家,在三岔口上被劉蟬見到了,遂動了淫念,遂命車伕驅車將騎的驢子沖趕到了向東地路上,並在後面逼著她走。

    天漸漸晚下來。李霞心中驚慌,向劉蟬道:「此地離張家莊有多遠?」

    劉蟬笑道:「小娘子走錯路了,若是想去張家莊就該在前面的三岔口上往西去,這是往劉家莊的路,兩處相隔數十里遠,天黑難走,我替娘子選個村子暫且住上一晚。明天天亮就派人送你回家,如何?」

    李霞沒有辦法,只好勉強聽從,到了前面的村莊來到佃戶孔益的家中。劉蟬即叫孔益備房歇息。

    孔益為了巴結主家,就讓自己女兒去西屋裡暫住。把閨房空出來給劉蟬和李霞住,劉蟬地車伕住在外屋,驢子拴在了院外的木樁上。

    第二天快要到中午時,還不見劉,李兩人開門。孔益從窗戶縫裡往裡面偷看,頓時嚇地魂不付體,只見兩個屍體依然躺在炕上。可上腦袋卻已經掉在了地上,鮮血流了一地,就連房子裡的毛驢也不知道跑到哪裡去了。

    孔益和車伕見了這情景全都嚇的渾身發抖,孔益就對車伕道:「你家在河南,離這兒很遠,何不裝上他們的衣物逃回家去,若是我們一被抓進官府裡去,咱倆的身家性命就都難保全了!」

    車伕聽信了他地話。等天黑之後,倆人把兩具屍首運到野外埋了,而後車伕駕著車馬和倆人的衣物走了。

    至於孔益則把鮮血都清洗乾淨,也許是心裡有鬼,也不敢讓女兒再住了。就把門鎖了起來,而後劉家四處尋找兒子。他只裝做不知道,沒想到卻被張允給看出了破綻,一詐就忙不迭得說了出來。

    「我且問你,你們掩埋屍首之前,這屋子裡的財物可有遺失?」

    「沒有!」孔益搖了搖頭。

    「真沒有?」

    「沒有!」孔益堅定地道:「連那女子頭上的釵子都沒丟!」

    「好,好的很!」張允看了一眼孔益地女兒,冷聲道:「笑語,帶孔益的女子進來!」等她進屋之後,張允把門關上,低聲恐嚇道:「依我看你雖沒有嫁人,卻已經不是完璧之身了,那男人是誰?」

    「我……沒有!」孔益的女子搖了搖頭,不過臉色卻有些蒼白。

    「是嗎?」張允淡然一笑道:「我叫你進來,是想給你留著臉面,你若不要,本官就讓這位女捕頭給你驗上一驗,哼哼,若是你已經失身於別人,休怪本官不給你情面!」

    「不要,大人,我說,我說,是鄰村的秀才!」孔益的女兒終於受不住張允這話地壓力,結結巴巴得招供了。

    「你們是怎麼認識的?」

    「我去城裡買胭脂時在路邊見到的他,當然他手裡拿著紙扇,風度翩翩,神采動人,我就……就看上了他,恰巧旁邊地賣婆(以販賣婦女用品為職業的婦女)識得此人,說是他鄰居家的兒子,可替我做媒結為夫妻,我當然就允了。後來他常常前來。」

    張允一聽這話,推斷多半是這秀才晚上來會孔益的女子,卻看到屋裡床上竟躺著一男一女,只道孔益之女和其他人也有私情,惱怒之下就殺了人,而後倉皇離去,倒也是合情合理,遂命休息將孔益之女所說的秀才抓來問話。

    誰知道秀才卻矢口否認,郎聲道:「賣婆曾給小生做媒不假,可我好歹也是堂堂的讀書生,焉能看上這種沒羞沒臊的女子,因此當時就回絕了,何時來過他家?」

    孔益之女一聽這話就火了,厲聲罵道:「你這沒良心的,當日上老娘地床上怎不見你說我沒羞沒臊,現下穿上了褲子卻不認賬了,我,我給你拼了!」說著扯散了頭髮就要撲上來和秀才拚命。

    林笑語上前就是一腳,把他踹倒在地上。張允冷聲道:「你倆既有私情,可知道秀才身上有什麼標記?」

    「他手臂上有一顆肉瘊子!」孔益之女捂著臉,抽泣道。

    張允命秀才擼起了袖子,卻乾乾淨淨,哪有什麼肉瘊子在。

    孔益之女當時就傻了,連哭都忘了。

    張允沉思了一會兒道:「當日賣婆可曾告訴過你,秀才對你無情?」

    孔益之女木然得搖了搖頭。

    「賣婆可有兒子?把他給我抓來!」

    休息等人問明白了賣婆家住何處,很快就把他給拎到了張允的面前。撩起他的袖子來果有一顆肉瘊子。張允冷笑道:「你可有話說?」

    「我不知道大人在說什麼?」

    「那我就說到你知道為止!」張允看著他道:「當日你媽給秀才做媒未果卻被你知道了這女子有情於秀才之事,於是你就假冒秀才和她相會,竟然沒有被她察覺,也是劉蟬和李霞命中該有一劫,那晚你前來找孔家的丫頭卻不知道她住到了西屋,結果打開窗戶後卻見到裡面的炕上睡著倆人,當時你多半是惱羞成怒。連看都沒細看就把倆人地腦袋割了下來。」

    「我猜當時你不是殺了人之後才明白過來,自己犯了死罪,因而驚慌不堪,要麼就是知道孔家沒錢,因此沒有拿屋裡的一點財物。卻在臨走之前把院子裡地一頭驢子給牽了走,之後你多半是覺得在河間銷贓有些不夠穩妥,就跑去臨縣把那頭老驢低價賣了出去,換了些錢回來廝混,是也不是?」

    「不是。小人冤枉呀!」這小子把腦袋搖得跟撥浪鼓一般。

    張允冷哼一聲道:「看來不賞你些板子吃,你真不知道本官地厲害,來人呀。先打二十大板!」

    孔家可沒有水火棍,可是扁擔卻是多得是,休息拿了來,一左一右站好了,啪啪就是一通猛打,疼得這小子哭爹叫娘卻死活不招,張允蹲在他身邊笑道:「不認賬也沒事,這板子是便宜你的。買你驢的那個老頭我已經找到了,等到了衙門他自然作證,你想賴帳都難,來人呀,再打二十大板!」

    「別。別,我認了!」這小子一聽買主在衙門裡。知道死罪是怎麼也逃不了了,與其被活活打死,倒不如被砍頭來得痛快,當下就認了罪,在口供上簽字畫押,張允手一擺道:「帶上孔益,咱們去把劉蟬和李霞的屍骨挖出來!」

    事情已經到了這個地步,孔益也就不在隱瞞什麼,老老實實得帶著張允等人來到一塊荒涼之地,東找找西看看,尋找了半晌之後才指著一堆浮土道:「多半是此處!」

    「屍首是你親手掩埋,難不成也會忘記埋在何處了嗎?」「那時天黑,我倆又非常害怕,只想著快點把他們埋了,怎麼會在意埋到了哪裡!」

    張允也懶得再和他多廢話,吩咐休息等人撅地起屍,此處的土極為鬆軟,鏟子下去很輕鬆就能挖上一塊土來,片刻之後,休息等人已經撅下去三尺,露出一具屍體,只是光頭僧衣,看起來是個和尚。

    「大人,這……」

    張允湊過去看了一下,見那和尚的腦袋和臉面顯然是被硬物反覆排擊過,血肉模糊,連樣貌都看不出來了,而此處的浮土極新鮮,想必也是剛埋下去不久,他也是真沒想到,剛瞭解一個案子就來了一個案子,倒好像這個坑很討人喜歡,誰都喜歡在此掩埋罪證似地,擺擺手道:「先把這和尚拽出來,繼續往下挖!」

    再挖了一尺有餘,先是露出了兩具無頭屍體跟著就是兩顆被土弄的髒兮兮的腦袋,雖說已經那賣婆之子已經認罪,不過張允還是命魏良辰勘驗了現場,填寫了屍格之後方才命人把屍體從坑內挖掘出來,把身體和腦袋合在一起裝進棺材之內,交由死者家屬回家入殮。

    「休息,你押著兇犯前去尋找殺人凶器,倘若他膽敢撒謊抵賴的話,本官准你用些手段!」

    「是!」休息一喜,帶著倆兄弟拽著那賣婆之子匆匆離去。

    張允歎了口氣,正想帶人回衙門時就覺得額頭上一涼,陰沉了幾日的天上終於是落下雨來。

    「下雨好呀,蕩滌一下這人世間地罪惡!」張允心裡一陣感慨,四處尋找避雨之處,也是合該他不會被淋成落湯雞,走出了沒多遠就有一個小小的寺廟,只是門戶緊閉。張允也懶得理會是不是擾民了,命人把門砸開,但見廟宇雖然修的不算華麗,卻也有那麼點清幽的味道。

    想來那死掉的和尚就是在此掛單,若非他是孤獨在此,那麼逃走地和尚裡必定就會有殺人地兇手,至少也該知情才對。邊想。張允邊把不多的兩間禪房推開,卻在一家屋子裡看到了一個絕對不該出現在廟宇裡地物件,禁不住哈哈大笑。

    「笑什麼呢,瘋了?」林笑語被他狂放的笑聲吸引了過來,拍了他後背一下問道。

    「只是看到了一件有趣的事而已!」說著張允伸手指了指掉落在地上的一物。林笑語不看還有。一見之下眼睛睜得大大的,嘴巴也張成了圓形,半晌之後才道:「和尚也用梳子嗎?」

    「這話你該問那個死掉地和尚!」張允撇了撇嘴,戴上手套把梳子拿了起來,質地潔白細膩。顯然不是平常百姓用的牛角梳而是象牙的,梳子齒上還掛著幾根烏黑地頭髮,若是別處見了。多半張允還會說:這許是男人用過的。畢竟明朝地男人頭髮也不短。

    可在寺廟裡見了梳子,這倒有八成是女人之物,上好的象牙梳子就這麼隨意的扔在地上,可見那女人跑地極為匆忙,張允把梳子放進紙袋子裡道:「咱的運氣就是好,避雨都能找到兇案現場,找找吧,說不定第一現場就在這寺廟之內。」說著低頭在禪房裡仔細察看。卻也真找到了不少地落髮,看這樣子,那女子在這寺廟裡絕對生活了不短的時間。

    媽的,好一個不守清規戒律地花和尚呀。張允暗罵了一句,就聽到隔壁屋裡林笑語在喊他。剛一走進佛堂就嗅到了一股子血腥味,而青磚地面上雖然被擦拭過。只是有些匆忙,還殘留著不少的血跡,現下都成了紫紅色,看上去就好像畫了一副抽像派的圖畫。

    張允在佛堂裡轉了一圈,從佛像後拿了一根敲木魚的木槌,笑道:「當時的情形多半是這樣的,老和尚正在此裝模作樣的打坐參禪,小和尚拿著木槌過來,朝他腦袋上就是這麼一下,老和尚當場倒地不起,小和尚把木槌一扔,又抄起木魚蓬蓬連敲數十下,嘴裡多半還在說,你這個不要臉的老禿賊,年紀一大把,居然還要霸佔著美嬌娘!」

    「你怎麼知道地?」林笑語見得他說的繪聲繪色,如同真見過一般,隨口問了一句。

    「嘿嘿,猜的!」張允似乎是為了驗證自己的說法一樣,將扔在一旁的木魚翻轉過來,上面不但有血跡還粘著毛髮,想來是那老和尚地眉毛和鬍鬚,張允道:「你看,這寺廟裡只有兩個和尚,還有一個女子,老的死了,剩餘那個多半是個年輕些地,這麼一來就好推算了,多半是這女子最初和老和尚私通,隨著小和尚年紀漸漸長大又和這女子有了私情,老和尚見了不免惱火,說不定還打罵過二人,於是為了能夠做個長久夫妻,這對姦夫淫婦就合謀把老和尚害死,而後逃之夭夭。」

    「你這麼說好像也很有道理!」

    「什麼叫好像呀,根本就是!」張允搖了搖頭,對外面避雨的衙役道:「去把本地的保長喚來。」

    保長來了,道:「這廟裡向來只有師徒兩個和尚,後來因為師父外出雲遊,徒弟也就到其他地方去了!」

    張允看了林笑語一眼,帶著保長去認了認老和尚的屍體,雖然是血肉模糊,可是身形卻變化不大,保長倒有七八成把握確定是那老和尚,這樣一來,徒弟是殺人兇手的嫌疑就更大了,張允又在保長的描述下把小和尚的樣貌畫了下來,準備回了衙門就發海捕文書,將他緝拿歸案。

    「原本是佛門清淨地,卻滿是肉慾糾纏,殺孽一起,也就髒得沒辦法要了!」看著屋簷下滴落下來的雨滴,張允長歎一身,無限感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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