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憲成翻開折子看了良久,末了歎了口氣轉遞給陶公理,而後道:「你有這心是好的,只是……祖宗定下的規矩豈是說改就能改的,此事日後莫要再提了!」
張允當即無語。
陶公理看完了這折子,也皺緊了眉頭,將折子放到蠟燭下面一把火給燒了,低聲道:「賢侄此事就此作罷吧!」
「是!」張允覺得一陣無力,眼瞅著自己的心血付之一炬,當真是心如刀割,可眼前的倆人哪個都得罪不起,也知道他倆這麼做也是為了自己好,於是點了點頭,沉默不語。
「司墨呢?」張允陰沉著臉從顧憲成房裡出來後,直奔廚房,卻見只有林笑語一人在爐灶前忙前忙後,卻沒有司墨的蹤影,不禁問了一句。
「我怎麼知道!」林笑語搖了搖頭,指了指灶火道:「別傻看著呀,幫我一把,你這個當女婿的要是不好好招待自己的老丈人和那個什麼陶叔叔,小心他們回頭到皇上那裡告你個款待不周的罪名!」這兩句話說的是陰陽怪氣,顯然對張允之前的行為頗有些不滿。
張允又何嘗不是一肚子委屈,坐在灶膛前,抓了把柴火塞了進去,又拉動了幾下風箱,讓火更旺盛些,這才歎了口氣道:「笑語,我知道你在怨我,可我又有什麼法子呢!?」
「你不是聰明決定,妙計無窮嗎?現下怎麼也沒法子了?!」林笑語橫了他一眼。
「唉!」張允歎了口氣,站起身來,走到門外看了一眼左右,見並沒有其他的人偷聽,這才關了門回來,一邊燒火一邊用只有林笑語才能聽到的聲音道:「笑語,你說。從我到任至今,這個知縣做的如何?可曾有過對不起河間百姓的地方沒有?」
「你做的很好!」林笑語雖然疾惡如仇,正義感有點過剩,卻也是有一說一的脾氣,連想都不想就道:「若非如此,我和爹爹又何必一心一意得幫你。」
「那你說我若是一直在此當官,對河間百姓是好呀。還是壞?」張允循序善誘地問道。
「那自然是好了!」
「你可知道,這次為何朝廷要派巡查使下來?」
「還不是有人告了你的黑狀嗎,哼,要是讓我知道那人是誰,必定一刀把它給砍了!」說到這。林笑語將手裡地炒菜勺子一擺,做了個砍頭的姿勢,一臉的殺氣。
「是呀!」張允順著她的話道:「有人告了我的黑狀,所以朝廷派人下來查我,倘若我不收斂一些。不阿諛一些,只怕腦袋上的這頂烏紗帽就保不住了!」
「保不住就保不住唄,大不了學我爹爹那樣。回家種田,日子過的也未必會比誰差很多!」林笑語撇了撇嘴,一臉不屑地道:「張允,別以為我不知道,你老早就留好了個後路,要不然怎麼會讓在司墨地名下開辦個紡織作坊呀,呵呵,只怕這頂烏紗帽真被摘了。你依然可以悠悠然做個富家翁吧?」
「嗯!」對於身邊這些貼心人,張允也實在沒有什麼可隱瞞的,點了點頭道:「俗話說:人無遠慮,必有近憂,若是以前。我倒也不怕,大不了赤條條來去無牽掛。可現下有了你和司墨卻不同了,不得不多想想呀!我總不能讓你們跟著我去討飯為生吧?」
「哼,誰說要嫁給你了!」林笑語橫了他一眼,隨即恨恨地道:「何況還有那個什麼顧媛在,我和司墨算是什麼呀!?」
「笑語,這話你說出來也不怕傷我的心嗎?!」張允原本在顧憲成那得了一肚子的委屈,原本是想找司墨或者林笑語來聊天,發發牢騷,不想她上來就是這麼一句,心窩子裡頓時就像是被狠插了一刀,咬著牙道:「沒錯,我這人風流好色,可這半年多相處下來,難道你還不知道我張允究竟是怎麼樣一個人嗎?」
說到這,張允霍得站了起來,一步步逼到林笑語面前道:「那個顧媛確實是我娶回家的,但是確非我地本意,正如今日之事,你以為我想滿臉諂媚,給個婊子似的奴顏婢態嗎?」可……」林笑語一愣。
「可我為了河間這一方百姓,我又有什麼辦法呢!?」張允說到這,拿起切菜刀狠狠得剁在案板上,發洩一般得沉聲吼道:「若非我心裡總是會想起當初見到岳丈大人時,曾向他說過的那些話,媽了個巴子的,老子早就學那陶淵明,掛印辭官了,你以為我真就希罕那一頂破烏紗帽嗎?你以為我真就缺那麼點養家餬口都難的俸祿嗎?」
說到這,張允一雙紅彤彤地眼睛瞪視著林笑語,頗有些痛心地道:「笑語,知道我為什麼一直對你格外不同嗎?不是因為你有一手的好本事,更不是因為當初岳丈大人的托付,而是我覺得這偌大地明朝,唯有你林笑語才會真正得懂我。」
「可是……可是我***全都想錯了,原來在你的眼中,我也終究和那些終日裡蠅營狗苟,只求陞官發財的人沒什麼兩樣,操!」說著,張允拔出深陷進砧板裡的切菜刀,再次狠狠剁下,怒極之下,這下子更用出了全身的力氣,約有七八寸厚的砧板竟然被他一刀給砍成了兩半,即便如此,還無法徹底讓張允瀉火,隨手把切菜刀扔在地上,一腳踹開門子,卻發現顧媛和她隨身的丫鬟正站在外面,傻愣愣得看著他。
張允眉頭一挑,冷聲道:「看什麼看,沒見過爺們發怒呀!」說完,大踏步得走進了風雪之中。
這一時刻,張允忽然感到到一種前所未有地孤單,躑躅與漫天的風雪之中,他想起了自己的過去的荒唐,因為損友而被殺,以至陰差陽錯的穿越到了這個時代,而後憑著自己地一點小想法。想要幹點什麼來改變積弱之大明朝,現在看來都好像一個天大的笑話,原來從頭到尾,都從來沒有誰真正地理解過自己。
他想起了魯迅先生的《吶喊自序》裡面的一段話,假如一間鐵屋子,是絕無窗戶而萬難破毀的,裡面有許多熟睡的人們。不久都要悶死了,然而是從昏睡入死滅,並不感到就死的悲哀。現在你大嚷起來,驚起了較為清醒的幾個人,使這不幸地少數者來受無可挽救的臨終的苦楚。你倒以為對得起他們麼?」
「然而幾個人既然起來,你不能說決沒有毀壞這鐵屋的希望。」
而張允就深切得覺得這個萬曆年間的明朝就是這麼一個鐵屋子,他努力想要將其搗毀,可惜卻連一丁點地縫隙都沒砸出來,反倒被旁觀者誤會。被蔑視。「就算我是個在寂寞中奔行的勇士,可是誰來為我吶喊,誰為我鼓勁呢?」張允問自己。
可惜答案是沒有。「那我還折騰個什麼勁呀!」張允第一次湧上了這麼絕望的念頭,算了算時間,距離大明朝的覆滅,滿清的鐵蹄入關,還有很長地一段時間,他完全可以逍遙著過一輩子,又何必勞碌為眾生,卻被眾生所詬病呢!
「媽的。我就算是屈原,可誰為了我吃粽子呀!」張允在寂靜無人的大街上放聲吼道,抬起腳,把街道上地落雪踢的四下飛舞。「當初,我怎麼就沒死了。活下來幹他娘的什麼呀,都說好死不如賴活著。可誰又知道,原來這活著比死了還要難上百倍千倍呀!」
張允發了瘋的叫喊,在這個暴雪飛揚,靜謐寒冷的夜晚,把一肚子的不快都吼了出去,發洩一通之後,張允抓了把雪在臉上揉了揉,清醒了許多,捏緊了拳頭又高聲喊道:「真的猛士敢於直面慘淡的人生,敢於正視淋漓地鮮血,左右不過是爛命一條,媽的,誰怕誰呀!」
吼完了,張允覺得渾身上下又有了拚搏下去的勇氣,媽的,就算全天下的人都看不起我,又有何妨,我相信後代地人總會有人銘記我,總會知道在整個大明朝最黑暗,最壓抑的大明朝有那麼一個人,他叫張允,在積極得尋求求生之道,這就足夠了。
有了這樣地念頭,張允的身心一振,看了看左近的街道,發現迷迷糊糊中已經離開衙門很遠了,剛準備溜躂回去,卻看到街口上戰著一個體態婀娜的人,雖然隔得遠,卻也看得見她一身的黑色緊身衣,張允陡然間感覺到了危險,往後瞥了一眼,發現依然有個嬌小的女人綴在身後……
張允馬上就想起此二人多半就是眠香閣裡逃走的綠荷和粉藕,此番來多半是取自己的性命,想到這,張允的嘴角不禁勾了起來,暗道:「媽的,老子不想活的時候,你們不來,老子下決心要大幹一場時,你們反倒冒了出來!」
這倆女人的本事他可是見識過的,有些奇怪她二人怎不用連擊弩朝自己招呼,否則以自己那種癲狂的模樣,只怕已經是死人一個,心裡這麼想,可是卻打點了全副的心神,小心的提防,同時裝做腳一滑,撲倒在地,順手抓了兩把雪,捏得緊緊的。
隨後慢悠悠得爬了起來,朝正面的綠荷走去,嘴裡更是裝著糊塗道:「喂,都這麼晚了,你們怎麼還不回家呀,小心被巡查的捕快以犯夜的罪名將你們拿到大牢裡去!」
「呵呵,張大人,你可真是好記性呀,這才過了沒幾天,莫非就把我們姐妹給忘了嗎?」綠荷冷森森地問道。
「嘿嘿!」張允也是一陣笑,邊朝她走邊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樣道:「我還以為是誰呢,原來是綠荷呀,怎麼?你們眠香閣現在都來大街上接客的嗎?又莫非是你家的那個許淑春宵寂寞了,想讓大人我卻安慰安慰她!要是早說,不用你們請,我自己就會去了,何必勞動兩位大駕呢!」
「哼,哼,都說板子縣令伶牙俐齒,無恥下流,今日一見。果真不假,姓張的,你裝瘋賣傻也沒用,你的狗命,我們姊妹倆是要定了!」綠荷說著,手一翻,已經多了兩柄寒森森的短劍。
「要定了就要定了吧。你要是早說的話,我早就給你了,你不說,我怎麼知道你想要呀,哎呀呀。真是的,這麼如花似玉的美嬌娘,我自然是千依百順,來吧,來吧。快來要我的狗命吧!」張允跟你唐僧一樣,嘴裡嘟嘟囔囔,胡說八道。雙腿卻沒停下。
大約行到距離綠荷有個七八步遠地時候,這才猛得把左手裡的雪球甩了出去。張允的幼年時,還沒有後來的那麼多玩具,小孩子一樣就喜歡玩個彈弓或者用土坷垃互相投來投去,那時候張允就是最佳的投手,這準頭自然是沒得說。
現下一甩出去,那個早被他捏的硬邦邦的雪球真如流星般,夾著風聲朝綠荷地面門而去。綠荷哪裡會想到張允還藏著暗器呢。下意識得用手裡的短劍劈擋,就聽嚓得一聲,雪球被切成了兩半。
可是張允從甩出雪球的同時,已經大踏步朝綠荷衝去,這種被前後夾擊的情況下。他唯有痛下殺手,先滅掉一人才行。雖然腳下的雪積得極厚,不過雙腿如風,踢起雪花無數,殺氣騰騰得奔綠荷衝去。
綠荷一擺手裡地短劍也衝了過來,可是卻張允喝道:「小心,雪球又來了!」遂本能得往旁邊一躲,只可惜卻是什麼都沒,剛要上前,又聽張允喊道:「留神,雪球來了!」
這回綠荷卻卻不信了,大喝道:「奸詐的狗官,受死吧!」挺起短劍就衝了過來。
張允大喊道:「雪球來了!」說著右臂一揮,握在右手裡的那個雪球已經脫手而出。這回依然砸得就是綠荷的面門。
現下天上還飄著大片大片的雪花,又是夜間,視線本來就不好,再加上張允之前詐了綠荷兩次,她只當這回張允又是在使詐,不想卻是真地,耳朵裡就聽到呼得一聲響,意識到上了當時,想要躲閃或者擋格已經晚了。
張允捏的雪球原本就極厚實,又在你手裡握了一回,表面一層融化成水,灌到了雪球裡,那硬度就和平時的雪球大不相同。綠荷就覺得眼前一黑,跟著啪嚓一聲,雪球灑落開來,腦袋也跟著一陣陣地眩暈。
而張允等得就是這樣的良機,不過此時卻不吶喊了,唰唰唰,一連踢起三腳積雪,隨後雙腿力蹬,倆斗大的拳頭順勢衝出,一上一下,分別擊打在綠荷的小腹和面門上,這種要命的時候他哪裡還顧得上什麼憐香惜玉。
這兩拳猛烈無比,結結實實擊打在綠荷的身上,只聽卡嚓一聲,綠荷的面門頓時被砸的血肉模糊,鮮血狂噴而出,同時身子也因為肚子上受地那一拳而本能的弓了起來,形如大蝦,張開嘴,吐出了一口酸水,眼睛更是被鮮血和淚水混雜,難以視物!
張允一招得手,身子卻一點都沒有停息,以右腳為軸,驟然間一轉,宛如原地打了個陀螺,堪堪閃過綠荷本能地揮過來的兩柄短劍,饒是如此,袖子還是被短劍給割破,就連胳膊也被劃出了一道血口子,值得慶幸的是短劍似乎沒有淬毒,否則張允這條小命肯定就要交代了。
暗叫了一聲疼,張允藉著剛才的一轉身,已經擋到了綠荷地身後,抵著她的身子消減了自己重擊她而產生地衝擊力,不等她反手將短劍朝自己刺來,就已經高抬手,托住了綠荷的脖子,輕聲道:「向被你們殺的那些人道歉吧!」說著驟然發力,卡嚓一聲,已經把她白皙的脖子給擰斷了。
綠荷的雙手舉到中途就無力的垂落了下來,張允剛要推開綠荷的屍首去揀地上的短劍,就聽到一聲銳利的響聲傳來,張允的腦袋裡閃過一個念頭:「我靠,是弩箭!」緊跟著就聽奪的一聲,跟著自己的胸口一熱,跟著就是劇烈的疼痛。
我日,這個叫綠荷的婊子沒有花柳病吧,要不我就慘了。張允暗道。卻原來是粉藕竟然無視綠荷的屍體射過來一箭,相距如此近,弩箭本是機括發動,力道極大,不但射穿了綠荷的身體更刺到了張允。
幸好有有個肉盾牌抵消力量,這一箭並不足以讓了張允的小心,可他真怕因此而得了性病。誰曉得長期陪伴在許淑那個紅牌婊子身邊的女人是個什麼貨色呀,就在他胡思亂想時,就聽到嗖嗖嗖一陣響,跟著綠荷的屍體上不段中箭。若非張允老早就把綠荷的屍體從自己身上推開了一些,只怕此時此刻,已經被刺滿了血洞子。
粉藕藉著弩箭壓制著張允,已經奔跑了過來。連擊弩裡的弩箭一被射光,也順手拔出了短劍,嬌喝一聲,朝張允撲了過來。
奶奶地,這不是要命嗎?張允咬牙暗罵。反手一推,把綠荷的屍體朝粉藕砸去,同時把掉落在地上的兩柄短劍拿了起來,正看到粉藕一腳把綠荷的屍體踢開,於是大罵道:「小婊子。來吧,看看大爺怎麼操死你!」
原本張允並不怎麼精通這種近身兵刃的搏擊,不過後來在林笑語的逼迫下學了一點。沒想此時竟然會用來救命,眼瞅見白茫茫的風雪之中閃過一道銳利地寒光,知道這是粉藕刺過來的短劍,當下也沒多想,手裡的短劍一揮在身前畫了個半個圓弧,就聽錚得一聲響,兩柄短劍撞擊,爆出一串火花。
就在張允想要順勢踹粉藕一腳時。卻覺得小腹上一悶,隨後身子就不由自主地倒飛了出來。我靠呀,這小娘皮的裙裡腳還真夠勁呀,張允強壓著一口氣沒散掉,在地上一連翻了幾個觔斗。總算是化解了這一腳上所蘊涵的力道。
可是粉藕卻不依不饒,狀如瘋虎。揮舞著兩柄短劍再次撲了過來。張允也知道這種生死相搏地緊要關頭馬虎不得,彈身而起,左手的短劍探出擋住粉藕割向自己脖頸的一劍,同時怒吼一聲,右手劍倒持,狠狠朝粉藕的心臟上刺落。
說實話,性命相搏和平素裡比武拆招可是全然不同,為了最大限度的保全自己和殺死敵人,真可謂毒招頻出,好看是否根本沒用,唯一可仰仗地就是一腔的血性和不死不休的勇武。
此時地張允恰恰就是如此,瘋癲一般,連連刺出,粉藕哪裡見過這樣的人,先就有些氣餒了,唯有被動的抵擋,兩柄短劍不斷撞擊,火花迸濺,悅耳的金鐵之聲在寂靜的雪夜裡顯得格外刺耳。
若是論武功造詣,興許粉藕比張允興許還要強上幾分,可此時卻一點便宜也佔不了,簡直是在張允在壓著打,張允一次比一次更兇猛的刺殺,都讓粉藕只能疲與應付,除非她捨得以命換命,否則的話根本就沒辦法變招或者抽身後退。
而在兩柄的一次次劇烈碰撞裡,粉藕同樣處於劣勢,想想看,張允是將短劍當大刀一樣劈砍,悍不可擋,而粉藕為了保命卻只能一回回地咬牙格擋,再加上男女的體質原本就差別很大,一連十來回撞擊之後,粉藕的氣息已經有些亂了。
張允又何嘗不是這樣,可他知道這等要命的關頭,若是意志一軟,必定是滅頂之災,因此每次揮劍剁下時,都從喉嚨裡爆出一聲高亢的吼殺聲,兩隻黑白分明地眼睛更是瞪的渾圓,殺氣迸發,在漫天地雪片映襯下,顯得格外威武。
這翻拚殺說來極艱難,可實際上持續的時間並不長,隨著卡嚓一聲響,兩人手裡的短劍在最後一次碰撞後,全都斷成了兩截,而兩人似乎老早就已經約定好了一樣,同時把手裡殘存的半截短劍狠狠得刺進對方的胸口裡。
撲哧一聲,殷紅的鮮血噴濺而出,把四周的皚皚白雪染得是星星點點,宛如猩紅的梅花在雪夜悄然綻放。
可殊死搏鬥的倆人卻沒有閒心來觀賞這一幅血腥而慘烈的話,不約而同得朝後面退了半步,再次揮出左手裡的短劍,鋒利的劍鋒割開空氣和紛紛揚揚落下的雪片,發出細微的沙沙聲。
隨後兩人一齊化成了一動不動得雕塑。
「為什麼?」粉藕輕聲問道,口氣平和得像是在和最好的朋友聊天。
「你笨呀!」張允慢慢扭過身來,胸口上一條血淋淋的傷痕,滴滴答答得往下淌著血,不大一會兒就把腳下的雪染紅了一片。
粉藕看了看自己的胳膊,眸子裡的光華驟然消磨,而此時撲哧一聲響,咽喉處噴射出一片紅艷艷的血霧,不但濺了張允一臉,更把飄落而下的雪片染上了一抹猩紅。
就在剛才的一錯身時,雙方同時揮劍試圖割斷對方的咽喉,只可惜,粉藕似乎忘記了張允的個子比她高,並且胳膊比她也要長許多,於是,粉藕致命的一劍只是把張允給割傷了,而張允卻要了粉藕的命,鋒利的劍鋒一下子把她粉嫩的咽喉割成了兩截子。
張允看著粉藕的屍體轟然倒地,終於是放下心來,揀起她手裡的短劍插在自己的腰帶上,晃晃悠悠得朝前走去,就在此時,遠處傳來一陣腳步聲,隱約還有人在吶喊:「去那邊,我聽到大人的聲音了!」
媽的,為什麼每回警察都是最後一個到達現場的人呢,連明朝都是這樣。張允一陣苦笑,瞅見拎著燈籠的休息跑到了近前,指了指躺在地上的倆女人道:「把這倆人給弄回衙門去,別驚動了巡查使大人,還有,若是林捕頭問起來,就說你沒見到我,聽見了沒?」
「是!」休息不是傻瓜,連忙點了點頭。
張允擺了擺手,再次走進了風雪之中。
原本他還想著回衙門裡去,看自己弄了這一身的傷,若是這麼貿然回去,只怕又是一番雞飛狗跳,何況剛發了一通脾氣,他也真不知道該究竟面對林笑語及那個無辜殃及的顧媛,乾脆就暫時不回去了,而是認準方向,朝司墨買回來的那個小院走去。
好在路也不在遠,路上張允把插在胸口上的半截子斷劍拔下來,隨手扔了,扯下來一截子布料把傷口草草包裹了一下,準備到了宅子裡,再找出林笑語存放的那些金瘡藥什麼的,處理一下傷口。
不料到了門前,才發現大門上的鎖頭已經沒有了蹤影,推了推門,卻是在裡面插上的,遂一邊敲門一邊喊道:「丫頭,快開門,要不然你家公子爺可就活不成了!」
喊了兩聲之後,就聽裡面傳來急促的腳步聲,跟著門閂被拉開,張允在風雪中嗅到司墨身上的幽香,沒來由得覺得格外溫暖,伸出手去捏了一下她的鼻子道:「怪不得到處找不到你,原來是藏在這裡!」邊說邊朝院子裡跑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