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章了,大家給點推薦票祝賀一下吧。河間縣城就如同沉睡的猛獸,伏在地上,籠罩在無邊無垠的夜幕之中,除了偶爾穿行在街巷之中,高喊:「天干物燥,小心火燭!」的更夫,和他手裡持著的那盞小燈籠上散發出來的微弱光芒,就沒有了多少光亮。
「夜禁」可不是說著玩的,何況又有先前於舉人私會姘頭被擒事件被當成話本說出來,不啻於一次全方位的普法教育,一時間倒真沒有誰敢在入夜之後出來閒逛了,要不然被巡街之人拿住,緣由暫且不論,板子是一定要挨的。
可是卻偏生有些不怕死的主兒,就在這茫茫黑夜遮掩之下,步履輕盈得朝縣衙門跑去,為首之人身穿貼身的夜行衣,倒真有那麼幾分江湖豪客的味道,身手也是不賴,奔到縣衙牆外雙腿一曲,噌得一聲就已經躍到了高牆之上,後面還有兩人相隨,其他的黑衣人則四散開來,從隨身的一個背囊中取出一件物事,伏在縣衙得前後門外,伺機而動。
再說上了房的那仨人,狸貓一樣在房脊之上跑動,竟未發出一絲的聲響,來到張允的臥房之上,才齊刷刷得停下腳來,為首之人做了個手勢,一齊彎腰小心翼翼得掀開房頂上的瓦片,隨後各拿了個紙包打開來把裡面的粉末輕輕灑落,隨即雙手頻頻甩動,就聽見奪奪之聲此起彼伏,間或還有瓷器碎裂之聲。
只是張允的房內卻是聲響皆無,可是下面卻傳來一聲斷喝:「***,哪家的臊貓躥到俺大哥的房上去了!」這一聲如平地起了個春雷,震得四周的瓦片嘎巴作響,就連房頂上的三人也是身子一抖。險些從房頂上摔落下來,意識到事跡敗漏,想要轉身逃跑時,就聽夾雜著尖利的呼嘯聲,三團黑黢黢地東西迎面飛來。
單純聽這聲響也必定知道這絕對不是什麼迎賓送客的禮品,可在倉促之間,本能得還是要攔擋或者閃避的。
「別接!」為首之人低聲提醒。可是卻晚了。他的助手之一下意識得抬手要接,可是怎想到這並不起眼的來物竟裹雜著無窮無盡的力道,就聽卡嚓卡嚓幾聲,那人的胳膊已經被來物撞得斷成了粉碎性骨折,跟著砰得一聲悶響。餘勁未衰地來物正中此人的胸口,撲哧一口鮮血噴出,身子卻已經掉落下房。
剩餘的一個助手,興許是被眼前的情景嚇慌了身,身子一扭。就想逃跑,可他似乎就忘了,人跑的哪有東西飛得快。還沒邁出一步,就覺得背後宛如被千均地巨錘夯到,慘叫一聲就已然成了斷線的風箏。
為首之人倒是還算精明,不擋不跑,身子一彎使了一記鐵板橋,在千鈞一髮之際竟避過了這當頭一擊。不過來物上帶起的勁風卻也吹得他顏面生疼,暗歎道:「好大的力氣,手擲出來的物事竟有如此地威力!」
躲過了這一劫後。他再不敢起身,而是身子一扭,伏在了房頂之上,大喊一聲:「風緊扯呼!」就想撒丫子逃命,只是身子還沒站起。就聽到嗚得一聲響,久經戰陣的他不用回頭也知道這乃是羽箭破空之聲。不用想也是奔自己而來,倉促之間也來不及抽兵刃格擋,探手拽起兩片瓦,朝身後聲響處甩去。
砰,砰兩聲,瓦片四碎,那枝羽箭也失去了準頭,歪歪扭扭得朝前面飛了一截掉落在了屋頂上。
可是那射箭之人似乎並沒有要放過他的意思,嗖嗖嗖,一連又是三箭,等他左躲又閃避讓開來後,就覺得眼前閃過一抹燦爛地光輝,本能得就覺察到對方之所以放箭,並非是要射殺自己,而是將其攔阻下來,惡戰這才剛剛開始。
無奈之下也顧不得玩什麼一擊不中,遠遁千里的調調,手一翻,雙手分持一柄寒光森然得短劍,向上一架,錚得一聲響,火花四濺,就在這一亮的瞬間,他終於看到了對手的模樣,一身孝服包裹著妖嬈的身姿,手持一柄長刀,滿頭的長髮隨風飄搖,竟如同海水中隨波擺動的水藻。
唯一讓他感到心寒的是這一身打扮地主人卻並非風華絕代的美人,而是一個面目猙獰的青臉惡鬼,一驚之下失聲道:「你不是……」
「我不是去莊家拿賊去了嗎?」林笑語冷冷一笑道:「擒下你自會給你解說明白,看刀!」說著手一揮,長刀就要劈下。
那人自知多半是上了當,雖然氣惱卻也沒法子在,一見林笑語揮刀連忙橫起短劍想要格擋,卻不料林笑語的長刀只是虛招,並沒真劈,反倒是百褶裙一翻,如同夜幕下驟然綻放出了一朵巨大的白花,跟著此人就覺得胯下一陣巨疼,哎呀一聲慘叫就從房上翻落下去。
林笑語冷哼一聲道:「笨蛋,裙裡腿才是要命地!」
房頂之上的打鬥平淡無奇,下面地廝殺也是一樣,那些在留守在下面的黑衣人聽到頭領的呼聲,一陣慌亂,剛想撤退之時,就聽見一陣細微的錚嗡之聲,想到這乃是弓弦脫手後的破空聲時卻已經晚了,三四十根羽箭呼嘯而來,頓時把這些人釘在了牆上。
倒霉的當場就是個命喪黃泉,幸運得則是傷了四肢,跑是跑不掉了,想要自殺卻也沒有那份勇氣,至於手裡持拿著的弓弩也因為劇痛之下拿不穩而掉在了地上,有倆想要抵死頑抗的傢伙還沒來得及把弩箭射出去,就已然被射成了刺蝟,隨著:「交械不殺」的呵斥聲,這幫亡命徒的心理防線頓時崩潰,一個個把殺人的利器都扔在了地上。
隨即街頭巷尾的黑暗處走出一個個同樣是一陣黑衣,可是卻用黑頭巾把整個腦袋都包裹起來的男子,前面之人左手拿盾,右手持腰刀,快步奔跑過來,掏出鎖鏈把這些人鎖成了一串粽子。而後面的人卻是手端拉開如滿月的長弓。或對前或朝後,箭鏃之上閃爍著森然地光輝。
這還沒完,縣衙旁邊的監獄大門陡然開放,從裡面跑出十來個人,明火執仗,為首一人個子不高,抱拳道:「諸位弟兄辛苦了……老爺說了,這幫廢物交給俺們審訊了。」
「操,你小子跟著范老大日子久了,除了會揀便宜我看什麼也沒學會!」一個黑巾人捶了這人一拳頭後調侃道。
「這話說的!」這揀便宜的人自然就是剛剛被張允提拔為牢頭的鄭樂,搓著手呵呵一笑道:「俺們老大是上陣殺敵的大能。我這小弟身單力薄,想學也學不會,自然也不能和諸位兄弟相比,是咱們衙門數得上字號的高手,可是呢……」
「可是什麼呀。有屁快放,不怕把自己給憋死!」黑巾人在鄭樂地肩膀上狠拍了一下,喝問道。
旁邊的黑巾人也是齊聲起哄。不過手裡的兵刃卻是絲毫沒有放鬆,依然小心戒備著。
「可是呢……」鄭樂被他拍得肩膀麻了半邊,暗罵對方忒不厚道,殺人殺不痛快就拿自己撒氣,不過卻也絲毫不示弱,眼角里閃過一絲陰冷的光芒,笑嘻嘻地道:「我卻知道怎麼從石頭裡搾出油來。」說到這,冷聲道:「小的們。把這幾位敢來行刺咱們老爺地蠢貨收押,小板凳坐上,辣椒水外加竹筍炒肉吃上,不把他們伺候舒服了,怎對得起老爺對咱們的器重呀!」
後面那夥人扯著嗓門子應了一聲。把捆成串的黑衣人牽了過來,話也不多說。也不知道從哪翻出來一把小銅錘,捏開這些人的嘴,就是一下子,裡面的牙齒頓時掉了個精光,血水混雜著口水沿著眾黑衣人地嘴角淌了出來。
這些黑巾人就是上次陪張允一同出公差的衙役,回來之後被張允撥給林笑語率領,起了個名字叫黑巾眾,實際上就是明朝版的反恐小隊,這為首地一人也是集訓時較為突出的一人,名叫賀虎。
經歷了李家坡的拚殺後,這些黑巾眾一個個驍悍無比,把殺人和被殺都當成了盤小菜,一點也不放在心上,可鄭樂演得這一出他卻死活琢磨不明白,更看得一陣陣發冷,隨即問道:「我說鄭樂,你這是幹嘛呀?」
「老爺說了,這幫白蓮妖孽不但視別人如草芥,也不把自己的小命當回事,往往喜歡在牙齒裡裝上毒藥,挺刑不過時就咬碎牙齒自盡,為了以防萬一,乾脆就先把他們的牙齒都敲下來,到時候連咬碎舌頭都別想!」鄭樂陰森森得回道,可是臉上的笑容卻是一點也沒消減。
「那小板凳坐上,辣椒水外帶竹筍炒肉又是什麼呀,總不會是真把他們當大爺供起來了吧?」賀虎又問了一句。
「嘿嘿!」鄭樂瞇著了小眼,乜斜了他一眼道:「林師傅不但是咱們的教頭,還是我家老爺的岳丈,我家夫人地父親,你說說看,我要是不好好伺候一下這些殺害了他老人家的兇手,對得起誰呀!」說完慢悠悠得朝監獄那邊走去。
賀虎聽得是迷迷糊糊,可也拿他沒法,人家鄭樂現在是張允的長隨又是牢頭,與共與私都比他只高不低,又不少追上去逼問,於是隨手拽過一個沒走遠的獄卒,低聲問道:「小板凳和辣椒水還有竹筍炒肉是什麼?」
「嘿嘿!」也不知道是不是獄卒都一個毛病,說話之前先冷笑,這獄卒笑呵呵地道:「小板凳就是把人的大腿綁在板凳上,不停得往他腳脖子下面墊磚,聽我們頭兒說了,這有個名堂叫老虎凳。」
「至於那辣椒水和竹筍炒肉,就是把辣椒水往鼻子裡灌,拿竹籤子朝指甲縫裡插,嘿嘿,舒坦著呢!」說完獄卒一拱手道:「幾位先忙著,我先進去伺候那幾位不知死活地笨蛋去了!」
「哦!」賀虎等黑巾眾恍然大悟,可跟著就覺得脖子後面冒涼氣,瞅著鄭樂等人遠去的背影一陣陣發毛。
「都還傻著幹嘛呢,換了衣服巡街去!」林笑語地聲音從背後傳來,順手把一個黑衣人扔到了地上道:「把這廝也給我送監牢裡去,告訴鄭樂,給我好好的問。審不出個一二三來,就等著挨家法吧!」因為鄭樂是張允的家丁,挨林笑語揍自然就是受家法了。
賀虎等人一看,這位的嘴上也滿是鮮血,瞧這意思多半滿口的牙齒也沒留下幾個,應了聲是,有條不紊得開始收拾。屍首搬進縣衙地斂房裡,據說是給魏良辰開膛破肚用,扔在地上的弓弩揀起來,回頭配發給黑巾眾,其餘的人則去巡街。一些敢於犯夜的人,嘛都不問,先打了再說。
林笑語摘下臉上的鬼面,走進內宅,見張允和司墨站在院裡等著她呢。旁邊還有個范同笑呵呵得陪著。
「都清理完了?」
「嗯!」林笑語點了點頭道:「不過沒問出什麼有用的線索出來!」
「這我老早就預料到了!」張允將她摟在懷裡,瞪了范同一眼道:「出去守門去!」你是怎麼知道白蓮妖孽會趁虛而入,前來行刺你的呀?」林笑語自顧自得倒了碗茶水。連茶葉沫都懶得用蓋子推開,直接就喝了個精光。
「老公我精通文王八卦,掐指一算,自然前知五百年後知五百年,這點芝麻綠豆一樣地小事自然更不在話下!」張允呵呵一笑,吹了個天大的牛,示意司墨又給林笑語倒了一盞,而林笑語卻甩過來一個白眼仁。
和張允在一起久了。自然也知道老公老婆這類時髦的詞彙是個什麼意思,啐了他一口道:「少胡說八道,你要是不說,看我待會兒怎麼收拾你!」
張允這才笑嘻嘻地道:「其實這也簡單,既然咱們有本事借用劉油兒的布衣幫充當咱們的耳目。你說這縣衙門四周,乃至布衣幫內就沒有白蓮教地眼線嗎?現下形勢危機。想把這些鼴鼠挖出來無異於大海撈針,弄不好還會釀成更大的亂子。」
「鼴鼠?呵呵,這個叫法倒是新鮮!」林笑語忍不住笑了起來。
張允也是一笑道:「你可曾想過,劉油兒傳話過來說白蓮妖孽都窩在莊家,這信兒乃是從何處得來的?」
「這我怎麼曉得!」林笑語被他問得一愣。要她和人對決倒是熱情洋溢,可要是說到動腦筋,她就沒有多大興趣了,因此很多時候她都是充當著問題寶寶的角色。
其實張允反倒覺得這才算是林笑語的真性情,聰明固然聰明,卻懶得在不喜歡地事上動心思,直爽中卻流露出些許憨態,更討他喜歡,於是笑道:「其實這也不難想到,他手下的那些人多半都是地痞無賴,除了無事生非,也就懂得聽些閒言碎語,這些流言也就成了劉油兒的情報來源!」
「就今日之事來說,倘若不是白蓮教刻意將這些消息放出來,以實代虛,迷惑咱們地耳目,那就只剩下一種可能,就是隱藏在布衣幫裡的白蓮教眼線把這事捅了出去,他這麼做的目的只有一個,就是誆騙我以為莊家真得藏有白蓮妖孽,而後將所有的人馬都派出去追捕,最終縣衙之內卻無一兵不卒,到那時候想要殺我洩恨就容易多了!」
「只怕這個破綻你早就看出來了吧,卻又再次將計就計,臨走前才把錦囊妙計給我,命我半路之上分撥留下黑巾眾,而後殺了個回馬槍,把他們堵了個嚴實!」林笑語終於是恍然大悟。
「正是!」張允笑道:「原本這也算不上什麼好計謀,倘若白蓮妖孽之中有個聰敏些的人必定能夠看破,奈何這些廢物不是把自己想得太精明了,就是把我想得太愚蠢了,真就以為隨便扔出點破誘餌來,我就會一口咬住再不松嘴,這才騙人不成反被騙,不過呢……「不過什麼呀?」林笑語追問道。
「這事也並非如此簡單!」司墨此時把張允的話接了過來,作為張允身邊的頭號軍師,司墨年紀雖小可是論起陰謀詭計來卻也絲毫不比誰弱,至少這幾回張允耍得小手段都有司墨地參與,自然清楚明白,聽林笑語問到不免有些得意得解釋道:「白蓮教的刑森也是和咱們交過手的人,自然知曉公子爺的厲害,若是他一力阻攔,只怕也不能勝得這般輕鬆。」
「既然這回白蓮妖孽卻傻乎乎得撞進了圈套裡,足見刑森要麼是還沒有逃回白蓮教去,要麼就是咱們的離間之計已經起效,那些白蓮教地頭目們就算沒把他當成朝廷的探子,至少也不太相信他地話了。」說到這,司墨朝張允拱了拱手道:「恭喜公子爺的捧殺計旗開得勝。」
張允見她朝自己拱手,也笑吟吟得朝司墨一拱手道:「過獎,過獎,全都仰仗兩位老婆大人從旁協助。」
「去你的!」林笑語白了他一眼,臉色卻紅了。
司墨也低垂下頭來,但隨即又問道:「公子爺,還繼續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