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允也不知道自己即興唱得一首小調,就如一枚石子投進了林笑語的心海之中,激起波瀾無數,剛回到縣衙外,就瞅見司墨正在門口走來走去,遂溜躂過去調笑道:「丫頭,莫非咱倆心有靈犀,早就知道我要回來,所以在此守候!」
「公子,府衙和肅寧縣衙剛送了兩份公文過來,我疑心怕是沒有什麼好事,可你卻總不回來,真把我急死了!」司墨滿是焦灼地道,拉著張允的袖子就往衙門裡拖。
「莫慌,天塌下來都有我頂著,管保砸不著你!」張允輕撫她的後背,安慰了兩句話,回到書房,將兩個用火漆封口的信件撕開,抽出裡面的信函一看,初時哈哈大笑道:「那具屍骨的身份終於是有了著落,原來是肅寧人氏,名叫趙二狗,乃是個潑皮,五年前莫名其妙得就失蹤了,因他沒有什麼親朋故舊,又行蹤不定,是以無人到官府報案!」
「恭喜大人,這樁無名案總算是有了些線索可尋!」司墨將一碗茶水端過來,放在張允的手邊。
「是呀!」張允又拿起另外一張公函來,只看了兩眼已經是勃然大怒,啪得一巴掌拍在茶几上,震得茶碗掉在地上摔了個粉碎,恨聲道:「豈有此理,這個代知府忒也無恥了!」說著將手裡的公函一揉,扔在了地上。
「怎麼了?」司墨將紙團揀起來,攤開了一看,也不禁黛眉緊蹙,慍道道:「公子,這個臭代知府這麼做擺明了是要刁難咱們,想必是因為前次林師傅押送犯人去時,未曾孝敬些銀兩與他,這才把咱們送去的案卷駁了回來。著公子親自把將人犯押解回來重審!」
「誰說不是呀!」張允咬牙切齒地道:「鐵證如山的案子,他硬說什麼尚有不盡不實之處,媽的,這孫子根本就是在雞蛋裡挑骨頭,為得就是從我這裡敲詐些銀子花,白日做夢吧他,我就是不當這個知縣……也不會讓他稱心如意,哼,那些人犯就先扔在知府大牢裡吧,等我閒暇時再去押回來複審。」
「公子,這可是公函。就算咱們有理有據,倘若置之不理的話,回頭這……廝真要追究起來,公子也是要被扣上個玩忽職守的罪名的!」司墨溫聲勸道:「若真是那樣,豈不是更遂了他的心意。常言道,官大一級壓死人,這也是無可奈何地事。公子不須太生氣的!」
「說得也對!」張允在屋裡來回走了幾圈後,歎了口氣道:「也罷,既然他要跟我鬥,那本少爺就奉陪到底,媽了個巴子的,真把我惹急了,就往都察院遞折子參他,看誰***先死!」說著晃了晃拳頭。若是代知府在他面前,必定一拳頭就打了過去。林姐姐呢,怎不見她一道回來?」司墨隨口將話岔到了一旁。
「我擔心林師傅獨自一人管教上百人,不免太過操勞了,就把笑語留了下來為他分憂!」
「公子體諒底下的人。當真是我們這些下人的福氣!」司墨讚了一句,見他一副心不在焉的模樣。料想還在為剛才地公函憤恨,眉頭一皺,想起一件事來,於是挽住張允的胳膊,邊輕輕搖晃邊嗲聲道:「公子,你陪我出去走一走吧,我剛尋到了個上好的去處,包管你一見就什麼憂愁都沒了!」
「哪裡?」
「現下說了就沒趣了,你跟我來自然就會知道了!」司墨狡黠得一笑,眨了眨明亮的眸子,跟張允賣起了個關子。
「呵呵,那要是我不喜歡又該怎樣呢?」張允刮了刮她的小鼻子,一臉嚴肅得問道。
「公子想要怎樣就怎樣!」司墨自信滿滿得道。n
「那公子就陪你走一遭!」張允也明白司墨一心想讓自己開心,不忍拂了她地好意,就跟著他從縣衙的後門出來,穿街走巷,走了沒多遠後在一戶人家門前停了下來,這是個北方很常見的四合院,規規整整,青磚紅瓦,棗木院門漆成了黑色。
「這是誰家呀!?莫非你有朋友或者親戚在此?」張允張望了一眼,眼見這處院落雖然算不上大,不過卻顯得相當精緻,院牆不算太高,上面砌著一些鏤空雕花的磚瓦,一眼望過去,既美觀又增加了層次感,而且還能遮擋住院裡的風光,設計可謂巧妙。
「呵呵!」司墨掩口一笑,似乎很為張允地驚詫而欣喜,從腰間精美的繡囊裡摸了把黃澄澄的銅鑰匙出來,放進張允地手裡,頗有些自豪地道:「我的公子爺,這自然是咱們的新家了。」說著看了張允一眼,悠悠然道:「那日你將佟四海配來的銀子全都給了我,還說要我將其花光,那時候我就動了買處房子來住的念頭。」
「可是……」張允一愣,方才想起自己一直都住在縣衙裡,雖然便於處理公務,卻忽略了那畢竟不是屬於自己的家,司墨雖然年紀小,可是思想卻很早熟,只怕和天底下所有的女人一樣,心裡所渴望的還是一個溫暖、舒適地家,想到這不免覺得虧欠了司墨良多,因愧疚道:「是我太粗心了,竟沒在意你的感受,其實咱們真該早買處房子了,這錢該我來花才對!」
「司墨的人都是你的,錢財房產這些身外之物自然也是,公子爺分得如此清楚,莫不是把奴婢當成了外人!」司墨臉上的笑容不禁黯淡下來,低下頭去,頗有些意興闌珊地道:「我原本想咱們住在衙門裡,與林姐姐家擠在一起,生活起居未免有些不方便,況且我想公子爺堂堂地知縣老爺,若沒有處宅院,說出去未免有些太寒磣了,這才擅做主張,不想卻惹得公子爺不高興了!」
「哪的話?我怎麼會不喜歡呢!」張允連忙辯白。
他倒不是不高興,而是有些不大習慣,在任何一個男人地心中總藏著那麼點大男人的心態,這購房買傢俱原本就是男人的責任,現在被司墨搶了先,多少會有些慚愧,男人嘛,越是在自己中意的女人面前,就越好個面子。
不過這些心裡話,張允還真不好意思說出口,一本正經地道:「以後再不准自稱什麼奴婢了,在我的眼中心中,司墨永遠都是最貼心的內人,再敢說那些胡話,可我不打你的小屁屁。」說著輕輕在司墨的小屁股上拍了一下,而後笑著亮了亮手裡的鑰匙道:「且讓本公子爺看看我家司墨買的房子如何,要是不好,可是要罰的!」
嘎巴一聲,將銅鎖打開,張允推開了院門,迎面就是一道青灰色的影壁牆,疊砌考究、雕飾精美的牆面上鑲嵌著一些寬大的花磚,上面都是些「五福臨門,吉祥如意!」之類的吉辭頌語,四邊還刻著蝙蝠等紋飾。
往裡走上幾步,通過一座小小的垂花門,便是四合院的內宅,由北房、東西廂房和垂花門四面建築圍合起來的院落,各屋皆都以一道遊廊連接,院落寬綽疏朗,房屋各自獨立,將臨街的大門關上,裡面自成天地,頓時有了一種很愜意又極安全的感覺。
院落倒也還算寬敞,左右兩邊各種著一棵石榴樹和柿子樹,此時已經是深秋時節,火紅的石榴已經大熟,裂了開來露出瑪瑙一般晶瑩透紅的石榴籽,而小燈籠一樣的柿子也成了深黃色,在陽光的照耀下,隨風搖曳。
張允抬手摘了個大石榴,掰開來,細心得將取出百來粒石榴籽,放在司墨的小手裡,白皙的膚色映襯著紅彤彤的石榴籽,愈發得嬌艷動人,令得張允忍不住摟住司墨的纖纖細腰,在她的俏臉上吻了一口。
遊廊前面是一片花池,用青磚堆砌而成,裡面種滿了菊花,有的含苞欲放,有的已經凌風盛開,大紅的,鵝黃的,雪白的,交錯在一起,當真是萬紫千紅,品種也是繁多,或是平瓣,或如荷花、或象芍葯、或卷散、或托桂、如圓盤,如絲發,各種各樣,美不勝收。
張允拉著司墨的小手在花池前流連一番,推開北房的門走了進去,北房三間僅中間一間向外開門,稱為堂屋。兩側兩間僅向堂屋開門,形成套間,成為一明兩暗的格局。堂屋是家人起居、招待親戚或年節時設供祭祖的地方,兩側多做臥室。
看著這許多的房間,張允不禁問道:「咱們倆人又怎住得了這麼多屋子呢?」
「多嗎?」司墨反問了一句道:「興許還不夠住呢。」說著掰起了手指頭算道:「你看吧,儘管老太太還留在京城,興許過些時日就會來,正房自是要留下來給她老人家的,東側的臥房要留給公子爺明媒正娶的正室居住,西側則是偏房的。」
「東側的耳房與正房相通,正好當老爺的書房。至於兩邊的廂房總要給范同住上一間,偏南的那間屋子用做廚房或飯堂,算起來,還是很擠的。」說到這司墨用手指點著臉頰,自言自語地道:「若非此處離衙門近,房子又極雅致,我必定要買個更大的,不過也不怕,等將來人多起來,再買過就是了!」
「說了半天,你怎得卻漏掉了一個極要緊的人呢!?」張允笑吟吟得看著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