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士易,說吧,老爺剛剛問你的話想起了怎麼答了沒有?」張允不緊不慢得問道。
「大人,我……是猜得!」許是被嚇壞了,劉士易結巴了半天竟說出了這麼個理由。
「猜得?」張允的聲調陡然間抬高了八度,怒聲道:「胡思亂想就可以誣告別人殺人害命嗎?來人,先把他拖出去,打上十板子,讓他先清醒清醒,再來回話!」說完又甩了根簽子出去。
自有衙役竟劉士易拽到公堂之外,人群之中,掄起水火棒又是一通打。
張允只當沒有聽到劉士易在外面嚎啕哭疼之聲,瞇起眼睛打量著王爵亭,一字一句地道:「王爵亭,本官老早就聽人說過,你乃是本地有名的狀師,想來這誣告他人,又移屍他處,讓本官無證可查的法子也是你傳授的吧,好,好,好,很好,你既熟悉大明律例,不妨對本官講講,我該如何處罰你才對!?」
「大人,小人冤枉啊,小人不過是不巧和他同住一屋,之前並不認識,又怎麼會教他那些陰毒的法門,再說了,小人雖是狀師,卻只不過代不識字的人寫寫狀子,從沒做過不法之事呀!」王爵亭跪倒在地,連呼冤枉。
「是嗎?」張允笑了笑道:「既然你承認自己替人寫樁子,那這份狀告宋田東的髮妻毒殺劉雄的狀紙也是出自你的手筆嘍?」
「不是!」王爵亭矢口否認,並且口中發誓:「並不曾替劉士易寫過狀子!」
「既如此,本官就暫且信你一次,司墨,給他紙筆,讓他再寫一份狀子。」張允之所以這麼做,乃是想要驗看筆跡。
王爵亭倒是不慌不忙,跪在地上,接過毛筆,蘸了蘸墨,筆走龍蛇,不大一會兒就寫了一份上來,張允接過來一看,竟是一一紙的隸書,不禁大惱,剛要命他用正楷再寫一遍,不想旁邊的司墨卻低聲道:「大人,他就是換了字體,也改不了寫字的習慣,你看,兩張狀紙中的德字都少了一筆,顯然是避家中長輩的諱。」
響鼓不用重錘,張允也是因為不很適應古代避諱的習慣,才沒有想到此處,經司墨提醒,頓時恍然大悟,冷森森得一笑道:「王爵亭,令尊王德身體一向可好?」
「好,多謝大人關心!」王爵亭一時沒反應過來,順口答了一句,待明白過來,一張醬紫色的臉上頓時狂冒冷汗,不等張允再問就跪伏於地,連道:「饒命!」
此時剛挨完了十板子的劉士易已經是面色蒼白如紙,一腦袋豆子大的汗珠子一勁得往下淌,跪都跪不穩當,只好爛泥似的趴在地上,瑟瑟發抖。
張允道:「就算你們不說,當本大人就不知道嗎,劉士易,只怕這陰謀自劉雄病死那日起,你們兩個就已經想好了,二十八那天,劉士易在路上遇到廖阿福,問明白了劉雄所葬之地,當即就雇了倆乞丐,命他倆夜盜屍體,移往別處,不想那要飯花子卻節外生枝,起了內訌,一人被另外一人所殺。」
「他當時聽了此時必定是怕得要死吧!」張允瞥了他一眼,而後道:「原本若是到此為止,倒也是神不知鬼不絕,沒想到你卻鬼迷了心竅,當真壯起膽子來到縣衙擊鼓告狀,只怕當時你心裡以為本官也是個昏暈無能之輩吧。」
「開棺之時,本官將計就計,裝了一次昏官,因為我已經猜到,你得意洋洋之時,必定會前去向你的同夥通風報信,只需要順籐摸瓜,何愁抓不到你倆。」說到這,張允淡然一笑,慢悠悠地道:「本官的推斷沒冤枉了你們吧!」
劉王二人不敢說話,只是搖頭。
張允剛想趁機問出劉雄的屍首被藏到了哪裡,就見門外的人群一分,劉油兒拎著一個衣衫破爛的男人走進公堂,手一鬆將他摔在地上,抱拳回稟道:「大人,小人奉命去緝拿兇犯,叫花子們都說這廝常和死者一同外出討飯,三四天前不知怎得就只剩下他一人了,上吐下瀉,把個花子窩弄的臭氣熏天,我剛想去問他話,可這殺才卻撒腿就跑。無奈之下,小人只好打斷了他的腿,將其帶了回來!」
「劉士易,你還記得此人吧?」
「記得,他就是我僱用偷屍的乞丐!」劉士易也知道再也隱瞞不過,回答得倒也痛快。
「乞丐,你偷屍殺人,可知罪嗎?」
「小人既沒偷屍,也沒殺過人!」乞丐搖頭否認。
張允看了看他腳下的鞋子,森然道:「你這雙鞋子好像不大合腳呀,老爺我送你一雙,穿上試試吧!」說完把放在公案上的那雙鞋子扔到了他的面前,抽了根簽子拿在手裡,好像漫不經心地道:「你是自己招供呀,還是讓老爺替你說完,再賞你些板子長長記性!」
「小人知罪,全都招供了!」
原來那日他和同伴受劉士易之命去盜掘屍首,結果卻因為同夥不小心踩爛了他的鞋子,又口出惡言,他一氣之下,就用斧頭將那人擊昏,當時也是嚇得慌了手腳,連死活都沒有仔細分辨,就把他扔進棺材裡蓋上土後,背起死屍,帶上工具,溜了回來。
也不知道是不是真有報應,第二天他就鬧起了肚子,上吐下瀉,胡亂買了些藥吃,卻橫豎不見好,只道是同伴冤魂索命,心中擔驚受怕,可也湊巧,正遇到劉油兒前去查他,做賊心虛,撒腿要跑,卻被劉油兒幾步趕上,胖揍一頓後踹斷了腿,拎到了大堂之上。
為了只破鞋就要殺人,難為他怎麼下得去手。張允聽了,也是哭笑不得,橫了劉士易和王爵亭兩人一眼,道:「劉雄的屍首被你們藏到了何處?」
「大人,我的堂弟冤枉呀!」此時一個形容枯瘦,麻桿一樣的老頭衝進公堂,跪在地上,雙手高舉,邊嚎啕大哭邊大呼冤枉。
張允還沒來得及說話呢,王爵亭和劉士易卻不約而同得朝他看去,四隻眼睛裡好像要冒火一般。劉士易氣得白臉上湧上一絲潮紅,用手指著來人的鼻子尖,你了半天卻也沒說出半個其他的字。
王爵亭畢竟是狀師出身,也算是見過些世面,乍見此人雖有些出於意料,卻也不至於氣得做聲不得,朝張允一抱拳道:「稟大人,我和劉士易合謀移屍誣告不假,但並非全是我二人所為,罪魁禍首就是他!」說著一指面前的老頭,恨聲道:「就是他出此奸計,唆使我們偷屍之後移往臨縣,埋到了滹沱河河畔,確切地點只有他才知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