仵作這個行當雖然自古有之,可是素來被人輕賤,除了歷史上的宋慈功成名就之外,一般都是汲汲無名,真正有些才學之人,是寧死也不會幹這一行的,同時,以刑訊逼供為主的問案方法,也在一定程度上制約了中國法醫學的發展。
因此從宋朝之後,勘驗的手段就開始停滯不前,千百年來,基本上都是在沿用宋慈的那一套,到了近代之後,中國的法醫學就徹底的落後於國外了。張允雖不是學法醫的,可也將《CSI》看了幾遍,對於屍檢的程序也算有了些模糊的認識。
魏良辰邊檢驗屍體,邊細心講解,倒也讓張允長了不少見識。唯一可惜的是古代的驗屍只停留在體表,並沒有屍體解剖,這讓張允既感到慶幸,又有些遺憾。
「儘管這個乞丐被封進棺材之前,頭部曾經受到過鈍器重擊,但並不嚴重,真正要致他與死命的是窒息!」邊說魏良辰邊把屍首翻轉了過來,撥開亂髮,露出一片長寬約有一寸,青黑色的方形血腫,繼續道:「據小人的猜測,凶器乃是斧頭或者錘頭等物。」
張允想起棺材上的纍纍斧痕,因問道:「莫非是開棺用的斧頭?」
「很有可能!」魏良辰魏良辰點了點頭道:「大人請看,土裡刨出來的鞋子和棺內的那一隻,本是一雙,可是卻比死者的腳小了半寸,足見當晚偷屍之人絕對不只是他一個!」
「也就是說,原本是這乞丐和另外一人同去盜屍,結果不知因何緣故,起了內訌,此人被同夥用斧頭擊昏,扔進棺內,等他被憋醒之後,又怒又怕,拚命得抓撓棺材,希望能喚來路人搭救,不想墳地本就偏僻,又在夜裡,求救無望之下最終窒息而死!」張允用手指輕搓下巴,慢條斯理得說出了自己的推斷。
「正是!」魏良辰點點頭,認可了張允的推測。
張允繼續道「照此說來,只要找到這些鞋子的主人,就算是找到了殺人偷屍的元兇,可他會是誰呢?」
「會不會是劉士易呢?大人剛才說過,他曾經向廖阿福詢問過劉雄的葬身之處,若非圖謀不軌,又何必問這些不相干的事。」
「道理上這麼講是沒錯,可你有沒有發現,劉士易的長衫雖然算不上光鮮,卻也乾淨整潔,足見他是個很講體面的人,試問他又怎麼會穿著一雙連乞丐都未必肯要的破鞋,去幹掘墓偷屍的勾當呢?」
「也許他只是為了掩飾自己的身份呢?」魏良辰辯解道:「說不定就是想故佈迷陣,讓咱們無法疑心到他的身上!」
「好吧,退一步說,就算是他幹的!可你想過沒有,掘墓,開棺,乃至背走死人這等力氣活,讓休息這等五大三粗的大漢去幹,怕是都要累個半死,劉士易不過是個手無縛雞之力的文弱書生,他又怎麼做的來。」
「或許他另有幫手呢?」
「那也不大可能,試想一下,若是你我陪他同去偷屍,見到他將我殺了,你會怎麼想?」
「我必定也會擔心他也會殺我滅口,要麼就逃走,要麼就和他拚命!」魏良辰想了片刻後回答道。
「那不就結了,何況,死者雖不算孔武有力,卻也還算健壯,除了背後偷襲之外,絕難得手!若是還有第三者在場,劉士易膽子再大,也不會冒著自己被殺的危險殺人滅口,所以我推算,當天晚上,偷盜屍首之人,只有兩個,另外一人多半也是劉士易雇來的叫花子,只要能把他抓來,翹開他的嘴,不但能破了這樁殺人案,更能戳破劉士易誣告宋田東的鬼把戲!」
「大人神機妙算,令小的歎為觀止,佩服佩服!」
「話是這麼說,可是人海茫茫,又到哪裡去找另外一個要飯花子呀!?」張允的眉頭又皺了起來。手指輕撮下巴,盤算計策。
就在此時,休息嘴裡喊著大人,衝進了驗屍房中,好像一點都沒有感覺到空氣中的惡臭一般,大口大口的喘著粗氣,結結巴巴地道:「大人,我依照你的吩咐跟了劉士易一路,見他走進了城東的恆泰客店裡,就再也沒有出來過,聽掌櫃的說,他已經來縣城三日了,與他同屋居住的人名叫王爵亭,是個教人爭訟的狀師。」
「好,很好,怪不得劉士易的保書和狀紙上的筆跡截然不同,背後果然還藏有他人,還愣著幹什麼,帶人把他們給我拿來,老爺我要升堂審理此案!」
休息答應一聲,拿簽抓人去了。張允從驗屍房裡出來,剛要去公堂之上,正好遇到劉油兒拿著一疊藥方子回來,氣喘吁吁地道:「宋田東並沒撒謊,劉雄死前兩個月多,確實得了痢疾,看來並非是被宋妻所殺!」
「那也未必!」張允乜斜了他一眼道:「你有自己的主見,本老爺甚敢欣慰,可想事情不能太絕對,即便劉雄患過痢疾,也並不能排除他的死就不是宋妻下毒所致!就算本老爺想還宋妻一個清白,也得等找到劉雄的屍首之後,在此之前,老爺我交給你重要的差使。」
「大人但有吩咐,小的赴湯蹈火,在所不辭!」劉油兒又擺出了一副慷慨激昂的架勢。
「本老爺不讓你赴湯蹈火,只叫你把城裡的乞丐聚集到一起,查一查最近可少了誰沒有?」說到這,見劉油兒的臉垮了下來,於是冷聲道:「怎麼?不願意?」
「沒,沒有,我這就去!」劉油兒把個腦袋搖的跟撥浪鼓似的,朝張允一拱手就要離去,可是卻又被張允給叫住了,先去柴房裡找了截木炭,飛快得在紙上畫了一副死在棺材裡的那個乞丐的速寫,而後道:「問問他們可識得此人,他平素裡常和誰在一起廝混,哦,還有,若是有鬧肚子或者穿得鞋不大合腳的花子,也一併給老爺拿來,其中就有此案的一個兇手!」
一聽要拿兇手,劉油兒馬上就來了精神,抖了抖在一天到晚都掛在脖子上的鎖鏈道:「大人,你就等著瞧好吧!」說著喊過幾個留守的衙役,風風火火地抓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