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在猶豫時,張允氣沖沖得闖進屋裡,朝眾人一拱手道:「讓諸位看笑話了,休息,把司墨給我帶下去,先重打五十板子,再關進大牢!」
休息聞言應了一聲,豺狼般過來就要拽司墨。不想司墨卻一把抱住了張允的腿,一邊嚎啕大哭,一邊求道:「老爺,你就饒了我這次吧。」見張允不為所動,又可憐巴巴得看著眾鄉紳富商,哀求道:「你們就幫我說說話吧!」
「老爺!」這時候佟四海上前一步道:「她也是一番好意,雖然有過但也是有情可原呀!」
「你有所不知,我帶這些種子來原本是想給河間百姓種來換錢的,可是卻被她給炒來吃了,你說,這該如何是好?」說著張允一腳把司墨踹翻,厲聲道:「休息,還愣著幹什麼,老爺我的話你也不聽了嗎?」
休息剛要上前抓人,可是司墨卻鑽到了人群之中,哭嚷著道:「這雖是我的不是,可也不是拿來自己吃呀!」說著指了指碟子裡的果殼道:「全都在這裡,就算要打,也不能只打我一人吧?」
張允的臉色頓時變得極為難看,猶豫片刻後道:「也罷,法不容情,休息!」
「小的在!」休息扯著嗓子應了一聲。
事到如今,就是再遲鈍的人也知道張允後面的話就該是:「把所有吃過花生瓜子的人都抓下去,重打五十大板,關進大牢!」頓時齊刷刷的打了個激靈。
倒是王家老太爺年歲大,見識廣,雖老卻不遲鈍,就在別人還在發傻的功夫,他已經搶先道:「老爺,我們認罰,吃了的這些乾貨,我們掏錢買就是了!」
「好吧!」張允歎了口氣,道:「司墨卻不能饒,先打了五十大板再說!」於是在司墨的哭喊聲中,休息將她拽了出去,接著就聽到公堂那邊傳來一聲聲的板子聲和司墨的慘叫聲,但很快就沒了生息,不知道是暈死過去了,還是沒氣了。
眾人原本還為要出銀子而肉疼,到了此時,卻生怕張允會變卦了。
不大一會兒休息大汗淋漓得跑了過來道:「老爺,板子打完了,魏師傅把他送到內宅去治傷了!」
「也罷,今日之事畢竟也有我的過錯,休息,你就在這算一下該收取多少罰金,完事之後就可以上菜了,諸位,本官累了,先去休息一會兒,大家務必要吃好喝好!」說著張允一臉心疼的走了。
而真正心疼的卻是這些鄉紳富商,休息和不識字的劉油兒不同,他可是上過幾天私塾,還打了一手的好算盤,坐在那裡,邊撥拉算盤珠子邊唸唸有詞:「一顆種子下地,秋天就收數十粒,後年更多,這些又是西洋來的,車費路費加上去,抹了零頭,那就是一顆花生要五兩銀子,一粒瓜子也得二兩無錢。」
「這未免太多了些吧?」佟四海聲音顫抖著道。
「嫌多嗎?」休息瞥了他一眼,冷聲道:「那就再翻一倍好了!」
「別,別,就按你原來說的吧!」
進來幾個衙役開始數眾人面前盤子裡的瓜殼數,掉在桌子上的就分攤到每人頭上,算好了該交的銀子後,每人至少也得賠個上千兩,本來想賄賂的錢一點沒剩全交了罰金,有倒霉的還欠了不少,自有衙役上門討取。
到此張允和司墨籌劃,導演,並且休息等人參與演出的敲竹槓計劃,轟轟烈烈的落下了帷幕,就在這些花了大把銀子卻只吃了點花生瓜子的冤大頭們,正化悲憤為飯量,拼搶稍候端上來的雞鴨魚肉時,始作俑者——張允和司墨卻倒在床上,笑得肚子疼。
「公子,事辦妥了嗎?」司墨自然是沒挨一板子,此時滿臉的興奮,躺在張允懷裡撒嬌呢!
張允搖了搖頭。
「人不好請?還是不肯來?」
「都有!」
原來自那日和司墨聊過之後,張允就很是為身旁沒有得力的助手而頭疼,後來和魏良辰說起此時,他想都沒多想就舉薦了三人,據他說此三人原本就在縣衙任職,只是張允的兩個前任全都是貪贓枉法之徒,這三人實在不甘心為虎作倀,同流合污,乾脆就辭官不做了。
聽了魏良辰這一番話,張允雖不知道他們的本事如何,但是這份風骨卻也實在令自己敬佩,所以這次偷溜出縣衙之後,並不是去遊山玩水,而是先去尋訪魏良辰推崇倍至的老捕頭——林執玉。
說起這人來,魏良辰倒是有不老少的趣事跟張允說。雖是林執玉的居所離縣城甚是遙遠,三人為了不引人注意,都是換了便裝徒步而行,但有趣聞可聽,張允走起路來也多了幾分力氣。
這林執玉世代為農,自小就氣力過人,某一日早起去田間勞作,不料猛然間有一隻猛虎從樹叢中撲了過來,他見了雖慌卻不亂,隨手就用兩手死死得抓住了虎肩,使它的爪牙難以傷到自己,隨即朝老虎的下身要害處連踢數腳,那老虎當場斃命。
當人們將到他扛著那只兩三百斤的老虎回家,又是驚訝又是佩服,很快當地便有一句民謠傳播開來,曰:古有武松三碗不過岡,今有執玉打虎棒。那一年,他才不過十七歲而已。
後來過了五年,當時的知縣聽說了他這段往事,就推薦他去京城參加武舉人的「會試」,不料當時場屋起火,在這危機關頭,他再次挺身而出,不慌不忙得用右手抵住牆頭,用左手扶住同伴,以身為梯讓同場之人踩著自己的肩膀翻牆逃走,當時倖免逃脫的將近一千餘人。
直到火勢漸漸逼近,他才頗有些歉疚地朝未來得及離去之人,拱手作揖道:「我的力氣到此為止了!」翻身出牆。
倖免於難之人對他心懷感激,逢人就誇獎他當日的英勇,於是乎,威名響震天下。
之後,他中了武舉人,被當時剛登基不久的萬曆皇帝任命為山東安丘縣令,政績雖稱不上卓著,倒也還算清廉。
有一次林執玉聽說有百餘個盜匪要來搶奪朝廷的金庫,他就對所有的下屬強令道:「你們只要謹慎得將帳冊等物保護好就行了,至於儲藏著的金銀財物,只要有我在,根本就不值得顧慮!」
結果沒過多久,那伙盜匪果真衝進縣衙,持刀拿棒大肆掠奪了金庫中的金銀財物之後,便揚長而去。當時的縣吏全都嚇的目瞪口呆,面如土色,嚷嚷著要調集官兵去剿滅這伙盜匪,奪回金庫的失物。
可是林執玉卻不慌不忙,安坐在公堂之上飲酒吃肉,絲毫不為所動。
直到過了兩柱香的光景後,他才慢悠悠得問左右的吏役:「這些匪徒離開多遠了?」
「大約有三十里裡地了吧?」
林執玉這才霍然起身,騎上當初萬曆皇帝賞賜的御馬,手持鐵胎弓馳馬追趕上來。
那伙匪盜原本正為輕而易舉得搶來了大筆的財物而沾沾自喜,不想卻驚動了這久不動武的煞神,一過來話也沒說幾句,問清誰是匪頭兒之後,彎弓搭箭,唰唰兩聲,將那匪頭兒的左右兩耳垂射了下去。
眾匪盜見此情景,嚇的手軟腿軟,哪裡還顧得上什麼錢物,全都跪伏在地,連連求饒。林執玉拍了拍腰間的箭壺,冷聲道:「算你們識趣,若是方才膽敢拒捕,我一箭一個,你們這些個小毛賊還不夠老爺我過把手癮的!還不好生替我把財物歸還金庫!」
強盜們哪裡敢說半個不字,腿跑的太快又怎能比得上弓箭,再見識過了他的神射之術,還真沒人當他在開玩笑,乖乖得依命行事。林執玉一人一馬就在百十號子匪盜押解回了縣城,當時轟動四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