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於這次兩江突然改變漕糧的交貨方式各個省份都感到歡欣鼓舞,這個年頭哪個地方的日子都不好過,誰都希望能給自己多留一點,民間有餘錢的話當官的撈起來也方便許多,浙江已經開始蠢蠢欲動,他們每年漕糧的份額也不小,所以如果能省下一半那可就是一大筆錢,這樣一過手傻子都知道自己從中能夠得到多少。浙江一直處於李富貴的勢力影響之下,在以前這些官員對此還是頗有牴觸情緒的,實在有些兔死狐悲的感覺,整天戰戰兢兢害怕李富貴什麼時候真正的把手伸過來,可是因為還需要富貴軍保護所以只能曲意奉承.
不過現在看到李富貴挑頭帶領大家發財,這一下倒是立刻有了很大的改觀,現在的浙江巡撫是王有齡,他憑借胡雪巖和一干浙商與李富貴相處得還算融洽,閩浙總督何桂清又是他的世兄,說起來也算是有地盤、有實力、有靠山的人物了。又是少壯派,可以說前途一片光明,這個時候看到這麼大的好處自然不像其他地方的巡撫那樣老成持重。現在因為江西的太平天國已經逐漸式微,所以浙江的這些少壯派們很想跟在李富貴後面痛打一番落水狗,雖說現在再組建軍隊是晚了一些,不過臨時拼湊一隻洋槍隊還是可以的,這當然需要花很多錢,而現在弄錢的法子自己送上門來他們又怎麼會不動心.
富貴軍現在仍然在皖南和太平軍糾纏,不過精銳部隊已經開始逐步的被替換回來,那裡被當作新兵的訓練場,實際上這些新兵從素質上來說相當的不錯,相較於那些一直守著土地的農民這些流民更容易接受軍事生活,早期的民兵訓練已經把他們鍛造成一塊塊好胚子,在經過三個月大運動量的軍事訓練之後他們所欠缺的就只有戰場上的經驗了。在皖南一開始就在走以老帶新訓練模式,太平軍的防禦部隊人數雖然多,但是戰爭的烈度並不高,太平軍很少會主動出擊,在經過一系列的交鋒之後他們逐步的退向了幾個重要的據點。在富貴軍中很多連隊新兵的戰損簡直是微乎其微,這讓李富貴有些不滿意,這樣的老兵只是熟悉了戰場的氛圍,對於許多需要掌握的技能仍然印象不深,可是太平軍始終不肯出來打,所以後來只好讓部隊更加深入的向敵境滲透來訓練隊伍,這樣到的確增加了一些對抗的強度,太平軍如果找到機會也常常給那些滲透的部隊來上一下子,所以雖然雙方的戰線在旌德至太平一線,但是戰鬥卻多發生在後面的徽州府,倒也是非常少見的一場戰爭.
所以當再一次春暖花開的時候富貴軍的參謀部一致要求停止這場沒有效率的戰爭,在他們看來目前如果想攻克南昌最好的方法莫過於出動全部海軍攻克安慶,奪取九江,入踞鄱陽湖,那個時候整個江西指哪打哪,太平天國除了南昌再加上幾處重兵把守的要衝之外的地方根本就無法防守,到時他們只能困守幾個據點而無法互相支援,富貴軍則可以將他們一個一個的收拾掉.
這個計劃在李富貴看來的確是最恨得一招,完完全全是中間開花的架勢,偏偏楊秀清現在周圍遍佈敵對勢力,而且都在準備對他下手,這樣的一擊絕對的致命,不過李富貴還是否定了這個計劃,安慶和九江都在石達開手裡,他好不容易把滿心疑慮的石達開安撫下來,暫時還不願意和他翻臉,而假途滅虢的那一套把戲不要說石達開不會上當,就算他同意了李富貴還沒有這樣的膽子從他的地盤上走過去.
這讓參謀部很不滿,畢竟這樣一個作戰計劃不是每天都能想到的,機會實在很難得,想出來了卻被以一個莫名其妙的理由而否決實在是讓人不舒服。李富貴則這樣解勸他們:「現在我們的軍力已經遠遠的超過了國內的各個對手,這個時候軍事就必須受制於政治。你們擬定作戰計劃的時候不仿給自己增加一點難度,比如說不要總是把海軍掛在嘴上,我們應當嘗試更多的作戰方法來應對將來的各種情況,我們將來不會總是有這麼大的優勢,所以要做好這方面的準備,不過水陸一體的確是個好計劃,參謀部的任務就是多方面的考慮問題,至於選擇那是統帥的事。」.
於是參謀部拿出了備用計劃,那就是從浙江進入江西,從紙面上來看參謀部顯然很不喜歡這個計劃,所以各種數字遠沒有第一份那麼詳細,許多地方顯得十分的粗略,總之就是集中五萬人以上的兵力猛的壓過去勝利基本上就跑不了了.
「寫的太簡單了,太平軍在這個方向上部署著不少軍隊,你們的情報好像有些模糊,除了人數和統帥之外其它的情報都是空白,這樣可不行,你們必須把更多的精力投入到這份計劃中來,浙江將是我們的主攻方向,安徽戰場則用來拖住太平軍的主力並且威懾湖北的太平軍。」.
楊秀清並非不知道李富貴可能會從浙江發起進攻,但是他現在已經沒有力量來處處防範來自各個方向的威脅,曾國藩現在同樣對江西虎視眈眈,而李鴻章則在南面對太平天國展開了瘋狂的進攻,近一年來在皖南與富貴軍打的消耗戰更是把太平軍幾乎拖垮,現在楊秀清已經征發了控制地區內所有的男丁編入軍隊,而老弱婦孺也要承擔很多輔助性的工作,這樣匯聚起來的一支號稱百萬的大軍,不過稍微懂一點軍事的人都知道這樣的軍隊面對如狼似虎的富貴軍時實在不容樂觀.
而李富貴這邊在一八六二年稅制改革之後財政收入得到了一次飛速的增長,雖然許多奇怪的政策在民間引起了種種不滿的聲音,但是作為這次納稅大戶,那些商人們倒是十分的配合,這些人現在已經逐漸意識到保持富貴軍的強勢對他們的生意有著多麼重要的作用,在整個東亞的版圖內兩江成為連接各處的紐帶,這種商業上的優勢使得這些人的生意越來越好做,所以對他們來說保持這種有利的條件可以說是最重要的,因此雖然按照新稅法他們必須憑空多交一大筆錢,但是以李富貴對商人一貫的愛護大家在比照所賺取的利潤之後還是覺得這筆保護費交的值.
也正是這些錢使得富貴軍的改組基本上沒有遇到大的問題,也因此皖南的消耗戰也沒有把軍部逼到破產的邊緣,以往大戰的時候他們的心總是懸著,生怕打著打著沒錢了,不過從一八六三年開始軍部基本上不再為軍費發愁了。可是楊秀清早已耗光了天國每一分的財力,他的百萬大軍現在連冷兵器都不夠,訓練更是談不上,在潛意識裡已經意識到末日來臨的楊秀清完全把希望寄托在神秘主義之上,不過楊秀清畢竟和宋徽宗還有所不同,他雖然也找了不少術士來詛咒李富貴,但是如果發現沒有效果立刻就把那個騙子的腦袋砍下來,現在已經沒有人敢在南昌附近打出半仙的旗號了.
從浙江江山誓師的時候場面極其壯觀,這一次浙江巡撫王有齡親率新組建的浙勇準備深入江西,而馮子才因為在南京戰役中的出色表現也被提升為浙江提督,帶著大隊人馬開赴到這裡,南京戰役後馮子才整編了浙江原有的各路綠營,在他的率領下這支以往人見人欺的魚腩部隊也有了那麼一點可看性了。李富貴雖然不再擔任這次大戰的總指揮,不過他也到了這裡,在這裡他將發佈對長毛最後一戰的號召。根據新得到的情報太平軍在玉山和上饒布有重兵,不過除此之外則在沒有其他的力量來防範這個方向上的攻擊了,也就是說只要打兩場硬仗天國的西大門就將徹底的被打開.
看著王有齡身著戎裝的樣子李富貴不禁好笑,這位巡撫大人實在不太適合作這身打扮,而且滿身戎裝的他偏偏還不願意騎馬,做了一頂肩輿讓手下人抬著,他坐在上面擺出一幅高人一等的樣子一有機會就指點一番江山。當然在李富貴面前他可沒有這樣的膽子,還沒等李富貴問他就解釋說這是學習古人的作派,坐在肩輿之上站得高看得遠可以統領整個部隊,另外士兵們看到主帥如此氣定神閒一定會勇氣大增.
李富貴掃了一眼王有齡的坐騎,「這東西的速度不夠快吧,而且這一路上也不是一馬平川,王大人坐這個可是有點危險。」.
「這個大人不用擔心,我這一次帶了十幾個轎夫,輪番抬行,斷不會耽誤大軍的行程,至於危險王某倒是不怕,大丈夫馬革裹屍也是一個好歸宿。」.
李富貴瞄了王有齡一眼,據胡學巖說他這位義兄頗有膽氣,雖然生的是手無縛雞之力但是若是真的碰上生死一瞬的關鍵時刻肯定不會含糊。李富貴總覺得這個評語有些過分,從他拉起的這支軍隊來看就知道這個人對軍事基本上屬於一竅不通,再看他的表現還頗有點異想天開的味道,這讓李富貴有些不解,這個王有齡最近活躍的實在有些過分了.
「王大人能有如此膽色,李某佩服,這一次就要有勞大人了。」.
「李大人說哪裡話來,如果不是大人力挽狂瀾,給我們這些地方官做出了表率我王有齡又哪裡能有這樣的見識投筆從戎呢。」王有齡因為年紀不大而且平時受胡雪巖影響很大所以逐漸開始接受李富貴的做法,甚至開始有意識的模仿.
「這次大人主持軍務固然大漲我軍的士氣,不過大人畢竟第一次踏足軍旅,所以具體的軍務最好還是交給他們去辦,您只要坐鎮就夠了。」李富貴本來是不贊成王有齡來趕這趟渾水的,不過這次浙江出了一大筆協餉,如果參謀部的計算沒有錯的話那麼這次大戰的一半軍費將由浙江來出,所以作為交換讓王巡撫扮成武生玩一回票也不是什麼大事,只要他不胡亂指揮就沒什麼關係.
「這個請大人放心,我雖然投筆從戎,不過自知之明還是有的,這一次我一定唯陸將軍馬首是瞻。」王有齡知道自己的斤兩,而富貴軍的那些將官也不是他這種外系的官員能夠指揮的,實際上他連馮子才都很難調的動,這些年馮子才在浙江那是好吃好喝好招待,他對浙江的地方官也是非常的客氣,但是如果一牽涉到戰事那就對不起,將在外君命有所不受,不管是請求還是命令一概都變得不好使,要不然王有齡也用不著再臨時拼湊出一支浙軍.
雖然王有齡向李富貴保證他不會亂來,但是大軍開拔以後他還是很快陷入了麻煩,王有齡的肩輿的確沒有影響到他的部隊行進,但是他的部隊卻影響到了大部隊的行軍,實際上很快他的部下就無法再忍受這樣的行軍強度,同樣馮子才有下的一些綠營也漸漸跟不上了.
陸樹城皺著眉頭在那裡聽著林雨長的抱怨,「看來只好委屈我們的巡撫大人分管後勤了,本來這次的糧草就歸他們浙江負責。」.
「押運糧草?他行嗎?可別出什麼事情。」林雨長對王有齡十分的不信任.
「我看沒什麼問題,這將進入江西的通道並不寬敞,我們的偵察兵覆蓋範圍又很大,長毛想要繞過我們去偷襲後方可沒那麼容易。」陸樹城不相信太平軍還有什麼反擊的能力,他們面前的太平軍雖然號稱精銳,不過那也只是相對於他們自己而言,以陸樹城的角度來看想用這些士兵來進行一些高難度的戰術那是門都沒有.
「這倒也是,不過我還是有些擔心,你也看到那位巡撫大人手下的士兵是一個什麼德行,就算沒有外敵,這內鬼也受不了啊。」林雨長對官軍的瞭解比陸樹城要深刻,所以還是擔心這些人會扯他們的後腿.
「這個不會吧?軍械軍糧都是有數的,他們怎麼搗鬼?」.
「這個我也講不好,不過這些傢伙鬼著呢。」.
「怕它鬼什麼,有軍法放在這裡呢。」陸樹城始終不相信那些新兵蛋子能玩出什麼花樣.
在進攻玉山的戰鬥前浙軍的表現還算老實,畢竟是第一次上戰場,打了幾仗之後他們的緊張情緒大減,畢竟己方的火力呈現一邊倒的優勢,在這種情況下作戰往往己方一個人能換掉對方三四個,大家很快就建立起一種樂觀主義的精神。不過在初上戰場的緊張感消退之後這些傢伙偷雞摸狗的本事就開始漸漸顯露出來了,原來王有齡在招募這支軍隊的時候相信仗義每多屠狗輩,因此招募了很多市井中的無賴,這幫傢伙在軍營裡的時間一長就開始琢磨著怎麼能想辦法弄點錢花花.
玉山附近的農村基本上已經沒有什麼人煙了,這一方面是因為楊秀清的大徵兵,另一方面駐守玉山的太平軍為了堅壁清野也把大量的老百姓趕到後方去,這讓那些希望能從老百姓那裡弄點好處的傢伙們大感失望,在周邊轉了一圈之後他們只好又把眼光放到了軍營裡面,這靠山吃山的道理他們還是懂的.
在這支部隊裡很有幾個交遊廣闊,只要有他們在就不愁偷出來的東西沒有銷路。開始他們認為僅憑他們自己是沒有辦法把東西偷出來而不被發現,所以想拉攏富貴軍裡的軍需官,沒想到這些人一個個水火不進。後來這些有心人發現這一路上的交接非常的混亂,實際上如果有人在中間拿了什麼東西根本就查不出來,這一下他們可算是找到機會了,甚至開始把軍糧就地賣掉然後拿著不夠數的補給交差,而王有齡也就把這些糊塗賬一股腦的收了下來,直到玉山被攻克富貴軍的軍需官才統一清點整個軍隊的剩餘物資,與賬目一對比還真是嚇了一跳.
王有齡看到這麼大的一個窟窿怎麼也想不通,要說彈藥弄錯了還情有可原,可能是那一次交了彈藥忘了記賬,可是這一萬石糧食難道長了翅膀飛了,這二十幾天全軍的糧食消耗擺在那裡,所以絕不可能是數字上搞錯了,這就讓他百思不得其解,翻閱賬目發現一筆筆記得都很清楚,就是不知道糧食到哪裡去了。以往他做官具體的數字不需要親自插手,自然有錢糧老夫子幫他把帳做得乾乾淨淨,可是現在剛剛親自經手就出了這樣的紕漏,既然賬目上擺不平只好自己賠,幸好他是浙江巡撫,一萬石糧食還難不倒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