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一八六三開始的時候李富貴正在就漕運的事情和漕運衙門的那些傢伙見招拆招,每年漕運的裡面無數的錢財流動,其中固然有大量的銀子落到貪官污吏的口袋裡,不過這運河兩岸可也有幾十萬人指望這個吃飯,自從漕糧逐漸改走海路以後這些漕丁、漕夫們的日子越來越難熬,現在更是讓人恐慌,如果李富貴的這種交漕糧的方法被各個省份所接受那他們很快就要全部下崗,好幾輩的營生就要做不下去了,有些頭腦靈活的人就開始打起轉行的主意來了,現在一個好水手的收入可是不賴,當然像他們這些常年在運河上工作的並不能算是好水手,不過畢竟是水上吃飯的學起來應該比較快,現在漕運衙門裡的各級官員還有運河上那些幫會把頭們也是一個個急得如同熱鍋上的螞蟻,根本就顧不上來管漕夫們了.
對於大多數人輕易的捨棄祖祖輩輩從事的工作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尤其是漕夫也算是吃皇糧的,更是習慣性的指望朝廷,不過這一次他們恐怕要失望了,奕欣對於這件事只會哼哼哈哈,一點實質性的行動都沒有.
青幫倒是頗為活躍,在漕運衙門的授意下正在準備組織漕夫鬧事,索克阿對於這種活動究竟能起多大的作用心裡並沒有底,他雖然不怕李富貴對他動粗,但是他也不認為李富貴會害怕別人對他動粗。索克阿已經動用了所有的關係來對付李富貴,但是也只是在北京,而且多是口頭上的聲援,他們可以利用各種方法來對付奕欣,可是碰上李富貴就找不到下嘴的地方了.
索克阿想先讓青幫去試探一下李富貴,然後再決定自己該怎麼做,他總覺得李富貴這種人應該不難對付,可是真的思考對策的時候卻找不到一條可用的方法。本來他換一個地方繼續做官也不是不行,只是這樣灰溜溜的被李富貴趕走實在是心有不甘,而且自己這兩年剛剛把親信一個個提拔起來要是自己一走這些人想要跟著跑的話都得花上一大筆銀子.
對於這些漕夫李富貴早有準備,畢竟一舉砸掉了那麼多人的飯碗,現在他手中已經有了一些鎮壓示威群眾的手段,雖然沒有高壓水槍來驅散人群,但是催淚彈卻已經開始投入使用了,這幾年化學武器部一直沒有閒著,在經過了最初的摸索階段之後他們漸漸開始使用剛剛掌握的現代化學知識來指導自己的研究了,一方面研製出幾種不同殺傷力的毒氣彈,另一方面還研製出了一種煙霧彈,雖然工程師們並不知道這種煙霧彈在戰場上能夠起到多大的作用,不過還是作為一項成果報了上來。現在部隊使用的催淚彈就是他們的一種產品,因為威力小所以開始被用來投入低烈度的對抗當中。去年在鎮壓浙江學子們的時候起到了非常好的效果,這一次也不例外,那些漕夫一看到富貴軍在他們前面整齊的列隊心裡就已經開始打鼓了,等到那些奇怪的罐子中冒出嗆鼻的黑煙之後有人就開始奪路而逃,很快所有的人就一哄而散.
這次鬧事雖然沒有引起什麼嚴重的後果,不過李富貴並不打算輕易放過他們背後的組織者,李富貴因為和洪門一直關係密切,所以準備給青幫一個苦頭吃,要是索克阿接下來老老實實的也就算了,否則也給他一點顏色看看.
於是江蘇的臬台在閒了一年多之後突然接到了總督大人轉來的一份材料,裡面都是青幫為非作歹、圖謀不軌的證據,這一下可讓他大感為難,要說他在江蘇作這個臬台一點實權沒有,就吃一份干餉,他實在沒有道理為李富貴去得罪索克阿,可是李富貴可不像別的總督,得罪他絕對是一件非常不明智的事情.
夾在兩大總督之間讓王泰巖心驚膽戰,可是他偏偏還不能逃走,實際上江蘇、安徽臬台以上的官員都受過恭親王的叮囑,就是不管受了什麼委屈都不許辭官,否則以後就是永不錄用,奕欣不去管李富貴如何改變官員的職權,但是兩江的基本官僚體系還是必須架在那裡,所以實際上這位王大人是夾在三個大人物之間.
王泰巖使盡各種招數拖了兩天,給漕運衙門留下了足夠的時間來處理這件事,等到第三天實在沒有辦法再拖了,因為一對荷槍實彈的警察來到他的衙門等候他的差遣,王大人倒是想不差遣這些人,可是當時的情況實在不允許他在繼續推委,那幾位隊長氣勢洶洶的眼神讓王泰巖不寒而慄.
於是這位王大人在一隊氣勢洶洶的警察的簇擁下愁眉苦臉的去淮安抓人,索克阿事先已經得知李富貴要對青幫下黑手,這讓他感到極度的憤怒,李富貴完完全全的沒有把他放在眼裡,實際上這本來就是不言自明的事情,否則李富貴也不會連招呼都不跟他打就直接斷了他的漕糧,可是他總還是覺得李富貴不會這樣直接欺負到他的頭上一點面子都不給。看著王泰巖帶著人打上門來向他要人,索克阿氣的渾身發抖,「你這上面列的人我這裡一個都沒有。這些又不是我們衙門的人,怎麼到我這裡來找。」.
「既然不在總督大人這裡那我們就告辭了吧。」王泰巖點頭哈腰的準備離開,沒想到他手下那位大隊長卻一伸手把他攔了下來.
「我們還沒抓到人,大人怎麼能就這麼回去。」.
王泰巖這個時候倒是精神一振,這是一個好機會向索克阿表明自己此次實在是身不由己,所以他趕忙低聲下氣地說道,「總督大人已經說了不在這裡,我們留下也做不了什麼了,不如回去趕快發出文書四處搜捕這些人才好。」.
大隊長搖了搖頭,「這裡究竟有沒有我們要捕的嫌疑犯還得搜一搜才知道。」.
王泰巖對於李富貴的人究竟有多驕橫早就已經深有體會,所以現在看到他們提出這樣不講道理的要求也並不感到奇怪。可是索克阿就沒有這麼好的心理素質了,他抖了半天最後大喝一聲,「你們敢。」.
等到警察們帶著六個抓捕名單上排在第一集團的青幫首腦離開漕運衙門好一陣子索克阿才從極度的震驚中恢復過來,堂堂的漕運總督衙門竟然讓幾十個警察給抄了,這等奇恥大辱讓他的腦子有些混亂。等到他完全清醒過來看著下邊的那些師爺、親兵大眼瞪小眼的站著立刻大發雷霆,不過從被他罵的人那不以為然的表情上索克阿心裡也清楚這些人並不服,這更讓他怒不可遏.
等到徹底的發洩了一番之後還是他的心腹老管家出來安撫他那受到傷害的心靈,索克阿是含著眼淚回到內府的,他雖然已經四十多歲了不過一直沒有受過什麼挫折,一向自認為文采風流,琴棋書畫也的確是樣樣精通,憑藉著出身仕途上又是一片坦途.
「大人,我看您這次還是退一步為好。」老管家知道這位大人雖然作了多年的官但是性格上仍然非常天真,可是這次和以前可大不一樣了.
「什麼!我被人這麼欺負了還退一步,那這天下還有王法嗎?」其實索克阿平時並不介意這個世界上王法運行的情況.
「李富貴咱們惹不起啊,您看看河道總督,幾年前就借口黃河改道把衙門遠遠的搬走了,我看大人還是忍下這口氣吧。」.
「河道總督惹不起他我就惹不起嗎?」索克阿大聲的叫道,「我連奕欣都不怕還會怕李富貴這個白丁?」.
「大人,您是不怕躬親王,可是恭親王怕李富貴,這個世道變了,咱們老祖宗的威名在兩江這個地方吃不開了。」因為只有兩個人老總管說話也就沒有太多地顧及.
「奕欣怕李富貴?」這讓索克阿有些吃驚,他平時對官場中的事情並不是很關心,一直認為攝政王已經是大的不能再大的官了.
「唉,不但恭親王害怕李富貴,就連先帝也拿這個人束手無策,大人還是避開這條瘋狗為好,沒必要去反咬他,是不是?」.
索克阿算是找到了一個台階,「好,那就不理這個混蛋了,這漕運總督做的實在沒什麼意思,我還是活動活動離這條瘋狗遠遠的為好。」.
「大人氣度不凡,真是可喜可賀。」.
索克阿可以換個差事躲過去,可是青幫的那些好漢們可就沒這麼自在了,李富貴敢派人到漕運總督衙門去抓人這件事青幫並非一點思想準備沒有,但是事後索克阿居然毫無反應這就讓他們有些受不了了。畢竟他們的那些活動都是在漕運衙門的授意下干的,大家一商量都認為這事拖不得,李富貴那個人出名的翻臉不認人,幾個骨幹落到他手裡指不定哪天就送了命,古語云民不與官鬥,更何況青幫這樣一個一直依附官府的組織,所以他們立刻決定改鉉更張,識時務者為俊傑.
青幫的老爺子本來這些年已經不大過問幫中的事情了,不過這次徒子徒孫們把事情給辦砸了只好又把他請出來。李富貴對於這個顫巍巍的青幫大佬很是好奇,具風自強說青幫是一個洪門中的叛徒組建的,他們和洪門一直是死對頭,這事讓李富貴很是奇怪,他想不通既然兩大幫派一個是反清一個是扶清,那為什麼到了民國青幫的大哥們仍然混得風生水起,看來這些傢伙見風使舵的本事還真是不錯.
老爺子盧裕恭恭敬敬的給李富貴行了禮,李富貴立刻客客氣氣地把他攙起來,這個傢伙看起來恐怕都有一百歲了,讓他給自己下跪實在有些於心不忍.
「老爺子何必行如此大禮,我李富貴小小年紀,可不要折了我的壽。」李富貴用手攙扶的時候心裡咯登一下,這個老頭看起來弱不禁風,不過他的胳膊卻給了李富貴相反的感覺.
「大人不必客氣,您是官,我是民,給您磕頭是理所應當的,就像您要是見了那個娃娃萬歲爺膝蓋不也得打彎嗎。」.
「官、民,」李富貴覺得很有意思,中國自古以尊老敬老為傳統,不過還真沒聽說設麼時候有老年人可以免跪的說法,看來大家都認為人長膝蓋就是用來跪的,受到啟發的李富貴打算以此為突破口逐步的廢除跪拜這個禮節,這玩藝記否具有侮辱性見仁見智,但是畢竟作為禮節來說很不方便,而且也不太衛生,「可以先規定六十歲以上的老人免跪,以後再慢慢的發展成年紀大的不必去跪年輕的,一步一步來。」李富貴對自己說道.
「盧老爺子這次來不知道有什麼事情嗎?」客氣完畢之後言歸正傳.
盧裕歎了口氣,「我們這次青幫辦事莽撞,得罪了總督大人,我那幾個徒弟現在被江蘇的臬台衙門抓了去,我想在這裡賣一張老臉跟大人求個情,以後青幫再也不敢與大人為難。」.
李富貴笑了笑,青幫的姿態讓他滿意,這群流氓倒不是只會打打殺殺,「其實盧老爺子的來意我已經猜到了,您放心,那幾位好漢現在都好好的,可是要說到青幫,老爺子有沒有想過你們的未來呢?」.
盧裕咳了幾聲,「我老了,青幫的未來我恐怕是看不到了,還請大人以後能多多看護,我們青幫一定不會忘了大人的恩德。」.
「我看護的都是什麼人,盧老爺子想必不會不知道。」.
「大人喜歡洋務我倒是有所耳聞,我們青幫現在也正在準備革故鼎新,大家都換換裝束,以相應大人的號召。」盧裕知道以後想在這塊地方上混飯吃恐怕得改改習慣了.
李富貴搖了搖頭,「這恐怕不是換換衣服那麼簡單,其實你們如果繼續指望著運河吃飯那不管怎麼做都沒有幾年的好日子過了,這條河已經快死了,這一點想必盧老爺子知道得比我清楚,漕運衰落那是遲早的事,而且你們做了這麼多年的幫派也該試著漂白一下了,現在有很多生意可以做,有些非常賺錢,我知道你們青幫的英雄一向是頭腦靈活、做事幹練的,為什麼不試試做一些實實在在的產業呢?不比喝那些碼頭工人、漕丁們的血要強上許多嗎?」.
盧裕有些不太明白,「我們青幫能做實業嗎?那些東西我們不懂啊。」.
「怎麼會不懂,不要告訴我說你們沒開過賭場,不過在蘇北你們的賭場日子並不好過吧,這是因為你們的那些都是小打小鬧,你看現在江蘇很多這些實業已經開始大規模的連鎖了,規範和規模是企業制勝的法寶,現在就有一個好機會,你們在山東、直隸有市場、有渠道,而江蘇這邊有產品,這正是優勢互補,如果做得好的話可是大有前途啊。」.
李富貴說的話盧裕有一半都聽不懂,不過他還是猜出了大概的意思,那就是這位兩江總督大人想在山東和直隸開賭場和堂子,自己不方便出面,想拉上青幫來做這件事,饒是盧裕一向認為自己腦子最是活絡也難以想像會有這種事情發生。不過這件事的前景倒的確不錯,這些年那些新興的黑幫花樣層出不窮,把這個市場弄的好生興旺,青幫一直就覺得眼紅,但是知道他們的後台是李富貴,所以只好乾嚥口水,現在如果向北發展必然大有可為,別的不說,就說北京,盧裕以前在北京住過很長一段時間,那裡的妓女各個五大三粗,好生嚇人,以至於他們兄弟出去也只好像那些京城裡的大人們一樣去嫖相公,每每想起那段時光盧裕就會覺得不舒服,如果南班子揮師北上那肯定是賺個盆滿缽溢。至於新賭場的威力盧裕也是深有領會,在這些新賭場不但熱鬧、環境好,而且在裡面賭徒們贏錢比老賭場容易,這一直讓青幫很是納悶,而發行彩票更是點多面廣,已經開始逐漸融入市民的生活當中,李富貴因為工於計算所以一直沒有賭性,在他看來明擺了吃虧的事情為什麼還要去做,所以他一直對賭博的危害認識不足,反而認為賭品好的人一般說來都更加成熟,覺得不能面對賭博的民族是無法真正站立起來的,因此雖然一方面對賭博的害處加大宣傳,可另一方面對於博彩業又相當的放縱.
「既然大人如此看得起青幫我們自是願為大人效勞,以後還請大人多多照顧。」對於這件事盧裕答應得相當乾脆,畢竟坐在對面的是風光無限的兩江總督,抱上他的粗腿肯定不會有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