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籐信正和勝海舟到達大阪的時候這座城市剛剛和平易幟,那個死板的大阪町奉行井下池秀被軟禁了起來,中國軍隊的入城式上大量的日本人揮舞著小旗夾道歡迎,這個時候的魏人傑已經完全陷入到征服一個民族的陶醉感當中了,看到這一切他相信和族已經徹底的屈服了,看起來這件事比李富貴說的要容易。
那些大商人們拿出大量的物資來賄賂佔領軍,這也讓那些中下級軍官們對這座城市有了那麼點好感,劫掠本來就是被禁止的,畢竟這是一座和平佔領的城市,進入城中的部隊並不多,總共也就一個團左右,他們現在主要的威脅不在這座城市裡。
安籐信正的到來代表了外部的軍事威脅也基本上解除了,魏仁傑把一份合約扔在了安籐信正的面前,『你看一下,看完之後就能簽字了。『
和約上的東西把安籐信正嚇得不輕,就不說那一千五百萬兩白銀的賠款根本無法籌措,將九州割讓給英國更是獅子大開口,最後一條是要求日本的天皇向中國的皇帝朝貢,這些都是完完全全不可能的。安籐信正看來看去也只能先答應通商的這一部分先穩住這個瘋子,其他的條款再慢慢的商量吧,他已經把全部希望都寄托在美國公使哈里斯身上了。
『這些條款我實在沒有辦法一下子全部答應,這裡面還有很多的困難,這些通商、居住、租借的條款我想沒有太大的問題,可是其他的我恐怕就做不了主了,日本還是一個非常保守的國家,有些事情還需要慢慢的來。『安籐信正不敢直接拒絕,只是尋找拖延的理由。
『有什麼困難,說說看,看看我有沒有辦法幫你解決。『魏人傑作出一副熱心腸的樣子,彷彿自己真的在急人所難。
既然對方要問具體的困難,安籐信正也只好硬著頭皮說上一說,『首先這一千五百萬兩白銀,實在不容易籌措,這需要很多的時間。『
『安籐大人這就是在推脫了,長州的毛利慶親都能夠在大阪借到五百萬兩銀子,難道幕府這麼點錢都弄不到嗎?『
安籐信正知道在錢的問題上很難討價還價,勝海舟也說過最好不要在賠款金額上做文章,因為軍費賠償會隨著軍隊駐紮的時間往上漲,而且南蠻人非常的貪婪,銀子對他們來說是絕對少不得的,想在看來清人比南蠻人還貪婪。『大阪現在已經被大人攻佔了,我們還能在這裡籌錢嗎?『
『當然可以,你以為我們清軍把大阪攻下來就會把大阪城裡的所有東西都佔為己有嗎?那你就是想錯了,對於大阪城中屬於政府的公有財產,我們倒是不介意拿來抵充軍費,但是私人財產我們一向是非常注意保護的,除非這些財產有可能被用來反抗我們,否則是不會受到傷害的,這一點我已經向你們的那些商界代表解釋過了。『
魏人傑的這一番說辭安籐信正還真沒聽說過,他有些難以相信一支佔領軍陣的能夠做到秋毫無犯。『即便將軍允許我在大阪借貸恐怕還是有些困難,那些商人都是一些勢利之徒,現在幕府吃了敗仗,連大阪都丟了,我要是去借貸他們未必肯借給我,畢竟這是一大筆錢。『
『我想這一點你不用擔心,雖然大阪現在在我們的佔領之下,但是大清對日本沒有任何的領土野心,這座城市遲早是要還給你們的,所以商人肯定還是必須賣面子給您這位幕府大員的,要是真的有人不識相我還可以借一些士兵給你,你想要多少只管搬好了。『
安籐信正愕然的望著魏人傑,『將軍剛才還說要尊重私人財產權的?『
『我說過我要尊重,又沒有說過你也必須遵守,這是你們的國家,怎麼徵稅隨你們的便。『
安籐信正現在算是知道自己面對著的是一個怎麼樣的偽君子,但是魏人傑所說的未嘗不可行,大阪的這些商人平時仗著與幕府的特殊關係和自己手中的財富不要說武士階層就連諸侯也不放在眼裡,這次更是囚禁幕府的官員獻城投降,如果讓他們出這一筆賠償款相信除了幕府內部之外沒有人會反對,而幕府內部在這種危急關頭相信憑借自己和久世廣周還應該能壓得住,他真沒有想到魏人傑絲毫沒有保護大阪這些商人的意思。『如果這樣,那軍費賠償的事情可以暫時就先這麼定下來,可是割讓九洲我實在是做不了主,還有這個天皇到中國朝見的事情歷史上實在沒有先例,我們還得好好討論一下,希望將軍能夠見諒。『
『你說得也有些道理,好吧,你們先回去商量著,不過如果我家大帥到了日本恐怕就容不得你們這樣慢慢商量了。『
安籐信正聞言大吃一驚,『兩江的大名李富貴將軍要到日本來?『安籐信正當然知道李富貴的殺星之名,實際上日本人對擁有這種名聲的人可以說是又愛又怕。
『什麼大名,是總督,看我的嘴型,總督,明白了沒有。我們大帥的確有來日本的意思,你們好好做準備吧。『
安籐信正幾乎是一溜小跑的回到了江戶,勝海舟留在了大阪與中英聯軍作進一步的交流,對此他倒是毫無怨言,勝海舟正想趁此機會多瞭解一下中國發展的經驗,在他看來當前的日本直接學習西方必然會面臨著很大的困難,而從中國身上借鑒經驗當然能夠少走很多彎路,勝海舟尤其對李富貴如何對付國內的頑固分子感興趣。
李富貴要親臨日本的消息讓江戶再一次大大的震動了一下,『這會不會又是一次煙幕,是不是他們想用李富貴來嚇唬我們?『久世廣周對於這件事情有些懷疑,而且不管李富貴來不來這麼苛刻的條款都是根本無法接受的,可是關西的那一支中國大軍又讓他一籌莫展。
「是不是煙幕真的無從判斷,清人手中的牌太多,我們實在沒有辦法去猜測,這裡距上海也不過幾天的航程,他如果要來也不是很麻煩。」安籐信正無奈的歎息道。
「那現在怎麼辦?我們可不可以繞過中國人,直接和英國人談談看,畢竟天皇朝見中國皇帝這件事情或許有迴環的餘地,歷史上其他國家的王去朝見中國皇帝的事情並不是很多,如果派個使臣再陪上一大堆好話應該也能糊弄過去,可是割地這可是扎扎實實的東西。」久世廣周打起了分化中英聯軍的主意。
「這個倒可以試試看,這個中國統帥雖然看起來比較好講話,但是他恐怕沒有多大的權力做出讓步,既然九州是要割讓給英國人的那我們就和英國人溝通一下。」安籐信正也覺得這個想法十分可行,可是事與願違,英國人拒絕了幕府談判的請求,原來在對待長州的事情上霍普看到了利用中國人來對付日本人所能得到的好處,他自己已經放棄了瞭解東方人的嘗試,同樣遠在上海的肯特也對東方不是很熟悉,如果說現在的東亞英國人中最瞭解東方的就要屬還在香港的巴夏禮了,不過霍普相信即便他來也沒有辦法爭到更多的利益,所以他和肯特達成了一致意見,就是在對付日本人的時候放手讓中國人去做,畢竟他們之間作了上千年的鄰居,瞭解程度遠遠高過這些外來者。這一認識使得幕府分化的計劃剛一出爐就宣告流產,霍普甚至不見他們派去的使者。
就在幕府的大老們絞盡腦汁猜測李富貴動向的時候,李富貴還真的在淮陰收拾行裝,哈里斯聯合了李富貴的老朋友布爾布隆向中英兩方施壓,要求把日本問題國際化,英國人當然不願意,仗是中英兩國出兵打的,現在勝利了你們跑來要求國際化,世上哪有這麼便宜的事。可是李富貴卻贊成這個主張,他甚至建議在日本的大阪舉行一個中、英、美、法、日五方會談來決定日本未來的命運,這讓英國人很是無奈,這樣一來自己多少有些人單勢孤,而唯一被排斥在外的俄國則上躥下跳的要求把會談的名額再加一個,變成六方會談,可是沒人理他們。
這次的日本之行李富貴可是期待已久了,同時開始準備鋪設海底電纜連通日本、台灣來加強東亞的聯繫,等到時機成熟還要把朝鮮也算上,現在在東北亞兩江的商人幹得相當不錯,信息在這裡已經開始不斷的變成錢,所以不斷的有聲音要求電報向海外延伸。
這一次五方會談實際上是由李富貴召開的,這透露出一個很有意思的信息,那就是列強似乎正在接受李富貴成為他們當中的一員,雖然只是以一個軍閥的身份,但是在這個講求實力的圈子裡,名分並不如何被看重,從現在開始李富貴的聲音起碼在東亞這個地方其他人必須認真的傾聽了。
這一次李富貴會和英國公使肯特、大仲馬一起踏上這次日本之行,仲馬先生對自己在這個陌生國度中受到的重視感到非常自豪,他的活動範圍相當廣,在離開了幾個大城市後大仲馬就發現中國人很喜歡圍觀他,在有的地方甚至需要出動衛兵來彈壓,仲馬先生對這種萬眾矚目的感覺並不陌生,但是他始終很享受這種感覺,所以在他看來這些奇異裝扮的中國人十分的熱情,唯一有些遺憾的是沒有什麼人對著他歡呼,當然大仲馬把這歸結到東方人特有的內斂性格上。總的來說大仲馬看到了中國很多閃光的地方,在這裡學者受到很大的尊敬,每個人都非常勤勞,當然也有種種讓人陰暗面,不過喜歡獵奇的大仲馬更願意將這些看作東方奇異的風俗。而現在他更是有機會去領略另一種東方韻味,在船上一直保持亢奮狀態的仲馬先生不斷尋找著各種話題,其中之一就是日本的女人,這位年近六十的風流才子在來中國的路上在海鶯那裡吃過不少苦頭,不過一路上還是憑借他的名聲遭遇了幾次艷遇,在中國他在那些洋人當中也一直受到眾星捧月般的待遇,但是沒有能夠捕獲一個東方女性仍然讓他感到遺憾,所以他對這次日本之行抱有很高的期待。
「總督閣下,日本人真的男女混浴嗎?」以他在法國人中都屬罕見的想像力也很難相信這個世界上真的有這樣一種風俗。
「好像也不都是這樣,不過的確有這種現象存在。」實際上李富貴也無法理解怎麼會有這樣奇怪的東西存在。
「真是沒想到他們竟然這麼開放,我真是非常期待這一次的日本之行。」大仲馬搓著手興奮的說道,他從來不隱藏自己對女性的渴望。
李富貴有些好奇的看著這位大文豪,他真得很想知道仲馬先生究竟有多少私生子,以他風流的性格和這個時代避孕困難的程度他的私生子決不會只有小仲馬一個,不過李富貴有些吃不準這個問題是否算是對仲馬先生的冒犯,「您恐怕未必能夠享受到這種待遇,我想那些澡堂或者溫泉是不會隨便放西方人進去的,要不然他們恐怕就不會再有主顧上門了。」
「這不要緊,」李富貴的話絲毫沒有影響到大仲馬的興致,「我想真正高貴、美貌的夫人也不會去公共澡堂,只要她們個性開放就行了,對於這一點我不得不說一說中國人,你們實在太保守了。」
李富貴聳了聳肩膀,對他的指責不置可否。船隻航行的速度很快,肯特利用這幾天與李富貴深入地探討了當先日本的形勢,同時埋怨李富貴不應該贊成把日本問題國際化。
「我覺得國際化也有國際化的好處,我們應當做的是如何把這個蛋糕做大,而不是獨佔,畢竟這裡是遙遠的東方,大英帝國的光輝在這裡並不算十分強烈,對於他們的利益也多少應該有些顧及,美國人也只是希望利益均沾,我想這不算什麼。」
肯特對這種輕描淡寫的說法很是不滿,外交上錙銖必較,怎麼能說這麼大的讓步還不算什麼,「大英帝國在遠東的確還不能一手遮天,但是如果我們聯手那情況就不同了,我們現在對您的力量十分有信心。」
李富貴搖了搖頭,「我現在還必須把主要精力放在國內,中國的內亂還不知道什麼時候才能結束,我每次一想到這些就心急如焚。」
肯特在心裡歎了口氣,看來這個李富貴還是不能完全信任,中國的內亂起因是太平天國造反,不過在這些明眼人看來如果沒有李富貴恐怕也就差不多該結束了。「既然總督大人認為時機還不到我也不會勉強,只是日本的這次五方會談不知道您有什麼計劃了沒有?」
「你認為日本會割讓整個九州嗎?」李富貴反問道。
「我覺得不太可能,你們東方人對土地看得非常重,而且日本總共也就那麼點大個地方,讓他們割讓整個九州實在是有些強人所難。」
「那你們的底線是什麼呢?」
「薩摩。」
李富貴點了點頭,「我猜也是這樣,我們可以考慮在薩摩附近再弄出兩個地方給美國、法國不就完了嗎?」
李富貴的設想之簡單讓肯特氣結,他真的不知道這個李富貴究竟是白癡還是天才,「真得這麼簡單嗎,他們並不是僅僅要求一塊殖民地那麼簡單,他們肯定會要求共同管理薩摩。」
「這樣啊,那總要有個主事的人吧?」李富貴裝作不是很瞭解這一套程序。
「肯定會建立一個委員會。」
「投票來決定重要的事情對不對?那就把席位分一分好了。」李富貴仍然是那樣的輕描淡寫。
「問題是怎麼分?」
「怎麼分?難道不是三一三十一的平均分嗎?」
「當然不是,我們出這麼大的力氣把日本給打敗怎麼能夠平均分配委員會的席位,我們英國要佔有一半的席位。」
「我沒意見,反正我對這個席位不是很在乎,怎麼分都可以。」
肯特看了李富貴一眼,似乎這個李富貴在這一點上和其他的中國人一樣,就是對海外沒有什麼野心,「那不知道總督大人想要在日本得到一些什麼呢?」
「除了錢之外我還要日本人在我們的皇帝面前寫個『服』字。」
「就這些?」
「是的,我想這可以幫助我在國內獲得更高的聲望,能夠很好的鞏固我的地位,對我來說國內才是根本,就是我這次出來也很擔心家裡的事情,等到會議結束後我還得馬上趕回去呢。」
肯特微微一笑,現在他基本上相信了李富貴缺乏進取心的說法,最起碼他也是在戰略上過於保守,這樣的人應該能夠放心的合作,畢竟大英帝國的實力放在這裡,李富貴只要不是一個喜愛冒險的人就不會有什麼對英國不利的舉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