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里斯在回到日本看到薩摩發生的人道主義災難之後覺得相當的憤怒,在他看來李富貴對他這個一衣帶水的鄰居實在太殘酷了,薩摩藩沿海的區域再也沒有一座可以稱為城鎮的東西,到處都是冒著縷縷青煙的灰燼。長州的慘敗更是讓哈里斯大吃一驚,從在長州的表現看來富貴軍已經可以算作一隻現代化軍隊了,這不得不讓哈里斯重新審視李富貴,美國在亞洲的軍力並不強,所以他們對這個地區的平衡特別的敏感。當幕府請求他代為調停的時候哈里斯立刻就答應了下來,在亞洲美國就是靠調停混飯吃的,一方面他的確不希望日本被整的太慘,另一方面他也想再去見見李富貴。
再次見到李富貴的時候哈里斯感到自己得到了許多新發現,其中之一就是這個人的氣勢比上次見面的時候提升了不少,真正的像一個大人物了,上次見面的時候哈里斯還在心裡譏笑國內那些部長、參議員們總是把這個東方人捧到天上去,可是這次見面的時候不知道是不是因為心理作用,李富貴的一舉一動都給人一種力量感。
『總督大人,我很遺憾的看到,您並沒有遵守您的諾言,中國軍人在日本犯下了相當嚴重的罪行。『
『關於中國軍隊進入日本後所發生的事情我也非常遺憾,本來我是希望他們以解放者的身份進入日本,但是他們受到了相當猛烈的抵抗,所以前方的指揮官覺得對於這種對抗文明的愚昧行徑必須予以嚴懲,所以戰事有些失去控制,這一切都不是我們希望看到的。但是我必須說是日本人造成了這一切,如果他們不是那樣毫無理由的攻擊我們的軍隊,如果他們的老百姓能夠拿著鮮花到路邊歡迎我們的戰士,就不會有這樣一個局面了。『
李富貴的理論讓哈里斯直翻白眼,雖然作為一個侵略者這一套強盜邏輯他非常熟悉,但是從一個東方人嘴裡能聽到這種說法還是十分的新鮮,哈里斯知道根據這套邏輯是跟們沒有辦法講出個是非黑白的,所以他就沒有繼續在這個問題上糾纏下去,『我這次帶來了幕府將軍德川家茂的求和請求,我認為將軍還是非常有誠意的,大人為了幫助您的鄰居已經做得夠多的了,相信和族已經意識到了文明的力量,他們也向我表達了願意成為文明社會的一員,總督大人是不是可以考慮接受和談了呢?『
李富貴佯裝著想了一會,『這個問題我一個人做不了主,恐怕還要和英國公使肯特商量一下,英國人認為幕府已經沒有能力約束他手下的諸侯,所以有必要在西南部劃出一塊地方交由英國托管,這樣才能很好的監視日本國內的排外情緒。『
哈里斯皺起了眉頭,英國人對九州的興趣他已經非常清楚了,如果說以前他的確相信日本人能夠憑借民族主義抵抗英國的殖民計劃的話,那麼現在由於中國軍隊表現出的戰力使得鎮壓這種抵抗變為可能,富貴軍在戰場上掙回來的名聲讓哈里斯覺得中國對這件事的態度就變得非常重要了,如果中國能夠反對這個計劃那英國人成功的可能性就非常的小,但是李富貴好像沒有反對英國人的意思,這讓他很是擔心。『總督大人,您應當知道英國人對您和您的國家並沒有安什麼好心,他們到現在還沒有放棄對中國的鴉片傾銷,要知道如果讓英國人在東亞的勢力過度膨脹的話對您和您的國家是沒有好處的,九州對整個東北亞都能起到很好的輻射作用,如果英國人在那裡得到基地那麼整個華北都將在他們的勢力範圍之內。『美國政府對英國併吞九州的計劃是堅決反對的,所以他們只是在一開始站在中英聯軍的一方,當英國人顯出對九州的興趣之後美國立刻回到了中間的位置上,這當然是因為美國對東北亞的經營,尤其是在日本身上還是下了很大功夫的,如果英國得到九州那美國就可以說在亞洲沒有一塊立足之地了。
李富貴沉吟了一會,『各位都是我的好朋友,我實在不希望看到大家發生爭執,當然利益上的衝突甚至戰爭就更糟糕了,最近我已經得到了法國朋友的警告,希望我不要幫助英國在日本奪取殖民地,不過我認為有必要在日本西南駐紮一支力量來威懾日本國內的那些妄圖開歷史倒車的頑固分子。『
『那樣的話,完全可以駐紮一支中國軍隊,如果繼續放任英國人在東北亞擴張那是非常危險的。『權衡利弊之下哈里斯還是放棄了日本的利益,畢竟他是美國的大使,當然會把美國的利益放在第一位。
『您是說中英聯合管轄的九州?這個問題我倒是沒想過,目前我還沒有派兵久駐海外的打算,畢竟中國國內還非常的動盪。『
『不是中英共管,而是只由中國人管理,畢竟中國是東亞的領袖,由你們監視日本十分的合理。『
『雖然我本人並不反對為了我的鄰居再受一回累,不過我們怎麼才能說服咱們的英國朋友呢?我實在無法想像英國人能接受您的這個建議。『
哈里斯快速的整理了一下自己的思路,他忽然想到了另一個解決辦法,那就是所有的國家都介入這件事,這同樣可以最大程度的削弱英國在東北亞快速增長的勢力。『既然如此總督大人覺得如果由中英美法俄共同托管您看怎麼樣呢?這次戰爭的起因不就是因為日本炮擊列國艦船所造成的嗎?由列國來監視日本不是順理成章的嗎?『
『列國啊,如果有俄國我就無法同意。『李富貴從不隱瞞他敵視俄國的態度,甚至經常稱呼他們為異教徒。
哈里斯在心裡計算了一下,如果單以美法的力量想要壓制住英國還有些困難,可是李富貴在這件事情上的發言權比俄國要大的多,另外即便俄國被排除在這個計劃之外它也不會轉而英國獨佔日本,但是李富貴就不一定了,權衡之下他還是覺得容忍這個中國這個軍閥的奇怪想法要來的划算。「既然總督大人認為俄國不適合托管日本那我們也可以不把他算進來,如果對其他的沒有異議我想我可以去聯繫我們的法國朋友,然後一起向英國施壓您看怎麼樣,我們可以以調停者的身份出現,在日本的九州島上劃出一塊國際托管的區域,是這樣吧?」
「大概是這樣的吧,我對日本沒有太大的興趣,既然大家覺得國際托管更好就國際托管好了。」李富貴模稜兩可的說道。
實際上就在哈里斯跑到蘇州來勸說李富貴的時候奪取大阪的戰役已經打響了,在對日本的攻略中李富貴只是對進攻大阪的計劃作了一定的佈置,畢竟這是一座大型城市,三個軍團相對而言實在有些不起眼,必須認真處理。日本現在與第一次鴉片戰爭中的中國面臨著同樣的難題,他們不知道敵人究竟從哪個方向攻過來,唯有把主要的兵力都集中到江戶,所以對大阪的進攻並不是困難,但是佔領之後的問題就要麻煩許多了。所以遠征軍並沒有直接進攻城市去奪取大阪町奉行所,而是採用了迂迴的戰術一舉切斷了大阪與周邊的聯繫,大阪城周邊的幾條河流成為中國軍隊行動的依靠,雖然龐大的海船並不能開入這些小水溝,但是他們還是很容易得從當地徵繳了大量適用於內河航運的船隻,那些船老大們倒是相當的配合,實際上大阪城中的主流觀點早已經是如果中英聯軍打了過來就開城投降,這裡畢竟是日本的商業中心人的腦子也更靈活一些,而且面對強敵幕府非但沒有加強大阪的防禦,反而抽走了不少守軍,這讓他們更是找到了投降的借口。很快魏人傑得到部隊在北部已經控制了澱川、神崎川及安威川交匯口,在東面部隊在安田一帶建立了工事,而南面的平野也在掌控之中的報告,而這個時候大阪府的勞軍團也出城求見。勞軍團帶來了大量的農副產品和清酒,為首的是個叫做平瀨清治的年輕人。雖然臉上掛著商人那種特有的招牌式的笑容,不過這個人還是給了魏人傑一個不錯的印象,平瀨清治總的來說長相還不錯,而魏人傑對於一個人的相貌十分介意,自稱美男子的他不是很看得起勞軍團裡那些矮墩墩的留著難看髮型的傢伙。「你是什麼身份?」魏人傑上下打量著這個人,「看你這年紀有資格到這裡來和我談條件嗎?」實際上魏人傑的年紀可能還要小上一些,不過他是征服者,頂著這個帽子可以傲視這裡的一切標準了。
「小的只是平瀨家的一個子弟而已,到這裡來並非是想和大人談什麼條件,這次來完全是看大軍遠來辛苦,奉上一些瓜果蔬菜,這些都是在海上不容易吃到的東西,不成敬意。」
「或者說你是被派來試試我會不會殺使者的,是不是呢?」
「這個,也有這個意思。」
魏人傑點了點頭,「外面的那幾個也都是大商人的代表嗎?」
「是的,不過大部分只是掌櫃的。」
「嗯?怎麼?看不起我?」魏人傑的眉頭有些皺了起來。
「不是,可能是害怕將軍的虎威吧。」
「你不害怕嗎?」魏人傑對來人又增加了一些好感,長相不錯還能做到有勇氣實在難得。
「我實際上是非常害怕的,不過家族派我前來我也沒有辦法。」平瀨清治老老實實的回答。
「看來你在家裡不是很受寵愛啊,送死的事情都要你來幹。」看到對方膽小魏人傑乾脆就再嚇他一下。
平瀨清治到沒有顯露出什麼驚恐的表情,只是輕輕的歎了一口氣,「我的確不太為父親大人所喜愛。」
「為什麼?」魏人傑大感奇怪,這個平瀨清治要是放在他看過的那些日本人裡絕對算個帥哥,有這樣一個兒子應該倍加寵愛才對啊。
這一次平瀨清治的歎息就要哀傷的多了,「我的腿比較長,也不像幾個哥哥那樣羅圈,所以父親覺得我不像和族人。」
魏人傑低頭看了一眼,「你的確和那些蘿蔔仔不太一樣,說實話還真不是太像日本人,,你老子肯定覺得你不像他,莫非,算了,這兩句話不用翻譯了。」魏人傑對翻譯說道,他不想就這個問題再深究下去了,在他看來自己的懷疑的確能夠解釋老平瀨為什麼不喜歡平瀨清治,不過這話太傷人了,所以大家心裡明白也就算了,不必講得那麼清楚,想來當年也是有一個有趣的故事吧?「好,你們自己出錢買東西勞軍,足見你們對天朝的忠誠,我是不會為難你們的,你們那個大阪町奉行是一個什麼態度呢?」
「他的腦筋有些死,我們已經在盡力的說服他了,希望將軍能給我們一些時間。」這才是平瀨清治來此的主要原因,現任的大阪町奉行井下池秀是個死硬分子,雖然手裡沒有多少軍隊但是還是想負隅頑抗,這可把大阪的商人都嚇壞了,誰都不想落到薩摩的下場,幸好這個井下手中的軍隊實在太少,而且這些軍隊和大阪的商界原先就有千絲萬縷的聯繫。所以商人們正在設法架空井下,同時他們最害怕的就是這個時候中國軍隊殺進來。
「我的時間可是緊的很,最多給你們兩天時間。」魏人傑還需要一點時間來加固外圍的防禦陣地,雖然幕府把附近的軍隊都調到了江戶一帶,但是未必不會殺回來,堅固的陣地可以讓幕府所有的軍隊有來無回。
大阪被佔領的報告讓江戶的幕閣一下子炸了鍋,這座城市對於幕府實在太重要了,如果大阪遭到破壞那麼幕府的基石就真的要被動搖了,安籐信正這次此反應極為迅速,立刻準備親自到大阪去求和,久世廣周則不贊成安籐信正前去冒險,「中國人豺狼之性,非常狡猾的,現在看來,說什麼要到江戶見德川將軍完全是騙人的煙幕,他們一開始就把目標放在了大阪,你現在匆匆忙忙前去只怕又要上他們的當。」
「其實中國人進攻大阪的可能我也不是沒有想過,可是他們的軍隊實在太強大了,我們就算單守一處也未必能守得住,就更不要說分兵把守了,現在形勢逼人,不管他們有什麼陰謀我們也都只好認下來再說了。」
「可是也不能他們說什麼就是什麼吧,你心裡有沒有個譜呢?」
「還不是那幾樣,開放通商、賠償軍費,估計關於打魚的糾紛也會提出來,我這一次去最重要的就是先穩住他們,按照日子算來那個美國公使哈里斯應該剛到中國不久,中國軍隊攻佔大阪他是肯定沒有辦法干涉了,但是應該還是能夠很快的促成和談,我就是需要在這段時間裡拖住中國人。」
「如果這樣說的話,派個底下的人前去兩邊傳消息不是更容易拖時間嗎?」久世廣周有些弄不明白。
「要是中國人想要和談那當然這種方法更好拖時間,可是如果他們不想和談呢,要是他們還想打呢?巖瀨不就是被三言兩語的打發了回來然後敵人就跟著一路殺來了嗎,所以必須先答應他們的一些條件,然後在慢慢的和他們磨上一陣子。」
「難道你覺得他們攻下了大阪還不夠嗎,他們還會發動更大的進攻?」久世廣周有些冒汗。
「你不要忘了京都距大阪不過百里,而且還有幾條河流能夠用來運送軍糧,一兩天的時間就能到了。」
「中國認真地會這麼無理嗎?如果他們攻打京都我們整個大和民族都會和他們血戰到底的。」
「我相信中國人十分瞭解京都在日本人心中的地位,可是據我所知兩江藩的大名是一個以瘋狂著稱的人,就是連中國人也不敢預測他究竟會做出些什麼,所以我們一定要做好最壞的打算,如果真等到他們打到京都城下再去血戰到底也就晚了。」
久世廣周點了點頭,「既然如此就拜託安籐君了,您覺得還有什麼需要準備的嗎?」
「我需要一些珍寶作為禮物,另外讓勝海舟陪我一起去吧,他對於海外的情況比我們清楚的多。」
「海舟的確是個人才,我想用不了多久你我二人恐怕就要捲鋪蓋捲滾蛋了,到時候要是能讓他來參與幕政日本就還是有希望的。」
「是啊,這一次無論如何要給海舟出頭的機會,我們兩個說不定要切腹呢,真是不甘心,那些攘夷派惹出的禍事卻要我們來擔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