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在邱青山最恨的人恐怕就是海鶯,本來他就對李富貴如此重視這個女海盜有些不滿,但是這股情緒並不是針對李富貴,畢竟司令在短短的幾年時間裡把他從一個鄉下放牛的變成叱吒一方的大人物,這份恩情他還是牢牢記在心裡的。所以這些不滿很自然的就全部落到了海鶯的頭上,而海鶯的種種作為也的確給了他很好的借口。在他看來海鶯現在的這種行為絕對是忘恩負義,致司令於死地而不顧。
邱青山不知道的是雖然海鶯表面上不像邱青山那樣火燒火燎不過她心裡的焦慮說不定還在邱青山之上,她在李富貴身上壓得賭注比邱青山大多了,只不過她從一開始就沒打算指望本傑明和邱青山,前者不過是個榆木腦袋,海鶯一直不明白李富貴這麼聰明的人怎麼會看重這樣一個古板、愚蠢的傢伙,而邱青山就更不在她眼裡了。她的眼睛一直盯著對面的太平軍,在她看來對面的敵人也沒什麼了不起,雖然船隻很多,但那些各種民船改成的軍艦海鶯還真看不上眼,而且根據她的幾次試探來看守將並不精明,明明是要防守卻擺出了一個攻擊的架勢,如果戰術運用得當就憑自己的手下就能對付他,海鶯這時可謂兵強馬壯,這兩年她掃蕩了從山東到福建的好幾支海盜,連收編帶接受投奔,她的人馬已經擴充到了五千,加上手裡的傢伙和腳下的船都經過改進,就算是她老爸當年最強盛的時候也遠遠不及她現在的力量。
曾天養隊與富貴軍最近的動作感到十分的鬱悶,本來首戰告捷之後他就想一路殺過去,可是被賴漢英制止了,說實話他不怎麼看得起這位天王的舅子,雖說這次揚州之戰他的表現還不錯,但是就憑這個要想起在自己的頭上發號施令還差得遠,「這個小白臉子,朝中有人就比別人大些。」曾天養啐了一口,自從上次把富貴軍殺退以後對手就改變了戰術,這段時間富貴軍的襲擾讓曾天養頭疼不已,這幫傢伙打仗不行偷雞摸狗的本事可是一流,跟他們搞小動作自己還真不行,「現在就是要大干他一下子他們就老實了。」
就在著戰事在一天一天的僵持下去的時候李富貴得到了一個意外的驚喜,在被包圍一個月後他終於得到了外面的消息,雖然太平軍在東面把長江封鎖的嚴嚴實實但是西面他們在水上的力量就明顯不夠了,不過西面一直到武漢都在太平軍的控制之下所以這本來也不能算是個漏洞。駐紮在合肥的富貴軍就是利用這一疏漏派人偽裝潛了過來。當李富貴看到龍橫出現在他面前的時候她幾乎高興得跳起來,外面的人在擔心裡面,而李富貴卻一直在擔心外面,一個月的不通信息的滋味可不好受。得知北方的形勢基本平穩之後李富貴長出了一口氣,陸歸延他還是信得過的,至於海軍的消息龍橫也沒有,他這次行動是由廬州駐軍策劃的,他們也是一門心思想弄清出包圍圈中究竟情況怎麼樣了,對於自己需要帶進去什麼信息倒是沒有留意。
從龍橫的嘴裡李富貴雖然搞不清海軍現在準備的究竟如何,不過畢竟沒有壞消息,應當還是在尋找戰機,而龍橫提到的另一件事引起了李富貴的警覺,朝廷任命和春為江寧將軍,現在就駐紮在淮陰,「戰事如此吃緊,他就算做個姿態也不應該躲在那麼後面啊?怕死嗎?這種緊要關頭會派來一個這麼怕死的?」李富貴感覺到這個傢伙的行動有些反常,「和春?」李富貴仔細回憶了兩遍,腦海中沒有這個人的名字,「龍橫,你這次潛進來困難嗎?」
龍橫一搖腦袋,「不難,這陣子我們在廬州的兵力被加強了,按照大人的指示利用短促進攻殺傷長毛的有生力量可把他們給殺怕了,南邊好多地方的長毛連白天都不敢出城,就連長江上的碼頭也屬於我們攻擊的目標,他們是顧頭就摀不住屁股,給我們弄得是雞飛狗跳的,結果江面上倒是松得很,我們晝伏夜出沒費什麼波折。」
「小子們幹得不錯嘛,我猜你這回算是殺個痛快了。」
龍橫一臉的得意,「那是,也不看看我們陸戰隊是幹什麼吃的。」
「很好,你先回去告訴他們我這裡一些都好,暫時還不需要什麼物資,你這條通道太小也運不了什麼物資,以後只負責傳遞情報好了,回去準備一份全面的資料送進來,對了,哪個和春的報告一定要詳細。」
「是。」
當最新的情報被送進來的時候李富貴馬上就發現了海軍有些不妙,大敵當前將帥卻誰都不服誰,這仗還怎麼打,李富貴急忙分別給三人寫信要他們暫時把打通長江的計劃放一放,全面整頓海軍中的派系,與太平軍決戰前決不能留下隱患。陸歸延在匯報之外還另附了一封密信,裡面解釋了和春的事,和春這次來帶著皇帝的聖旨,一到淮陰就要接管富貴軍的指揮,陸歸延想盡種種辦法拖延,同時利用北京的關係打聽這件事背後的東西,最近剛剛整理出一個頭緒。原來咸豐對這次江南江北大營的覆滅大為震怒,恰好翁同書回京之後說了李富貴一大堆壞話,一怒之下就命和春來接管富貴軍,和春一到江蘇就發現形勢與翁同書所言有很大的差別,李富貴不但沒有消極防禦而且隨時都有為國捐軀的可能,而太平軍的攻勢非常猛烈,這讓他擔心在這種情況下如果突然接管富貴軍造成軍心不穩那自己的前景可不太妙,所以對接管富貴軍一事他倒不是很盡心,只是掛了個頭銜,沒有更進一步的動作。
「他媽的,這個王八蛋為什麼要說我的壞話,我沒得罪他呀?」李富貴對翁同書的態度百思不得其解,「要說是推卸責任也不對啊,他的主要任務是看住我,江南江北大營的覆滅他的責任不算太大啊。」李富貴反覆回憶翁同書走之前的種種表現,忽然想起翁同書自從獎盃大營回來以後見了自己總有那麼點羞愧的神色,「會不會是他覺得欠了我的,反而要加害於我呢?」這個想法讓李富貴感到很好笑,這種性格自己也只是在一些文學作品中偶有所聞,好像西毒歐陽峰就是這樣一種個性,「好,很好。」李富貴不怒反笑,「我今天算是長見識了,山不轉水轉,早晚要你好看。」
按照陸歸延所說這個和春還算老實,但是李富貴仍然覺得他的存在是一個威脅,「是不是可以把他幹掉呢?這事還真要好好思量一下。最麻煩的是我現在出不去。」李富貴打算更進一步的監視和春,如果有必要的話就直接幹掉,這個任務當然非風自強莫屬,平時李富貴和風自強有秘密通道傳遞消息、命令,不過這一次的任務頗為複雜,而且火候拿捏也需十分小心,不是一兩句話就能說得明白的,而且從江面傳送命令還是有一定風險的,所以李富貴也不想留下什麼文字上的證據。
李富貴想了想,命人把輪空和尚找來,「輪空,我有事問你,你知不知道你師兄在我這裡都做些什麼?」
輪空笑了笑,「知道一些。」
「現在我有個任務給你師兄,不過這個任務挺複雜的,不是一句話兩句話能講清楚的,我希望你能去幫我帶個話。」
「這沒問題,不知是什麼任務?」
「是關於江寧將軍和春的,這個傢伙想要不利於我們,只是目前還沒有顯露,我需要你師兄嚴密監視這個傢伙,這件事我估計自強已經在做了,但是如果發現他有異動我想自強就不知道該怎麼辦了,你去告訴他這件事他可以臨機決斷,」李富貴停下來想了一會,「和春畢竟是剛從北京來的,要是就這麼把他弄死了恐怕像上面不太好交代,最好是佈置的像個事故,也不要把他弄死,搞成殘廢也就可以了。」
「大人,我知道有一種死法可以讓人看起來像是脫陽而死。」
李富貴瞟了他一眼,這個傢伙真是和尚嗎?不過他對自己的意圖倒是理解得很透徹。「要是實在不行非要弄死他這一招也可以用,能不死人是最好。」
李富貴給海軍下達的命令經過廬州、鳳陽、淮陰傳到嘶馬鎮的時候已經太晚了,江面上的決戰在這道命令到達前兩天就已經結束了,鎮江東面寬闊的江面上仍然漂浮著被燒燬的船隻,這場大戰以富貴軍的大獲全勝而告終,在決戰開始的前五天海軍的三位領導人終於達成了一致意見,那就是決戰的時機已經成熟,對本傑明來說現在不管是人員、物資、水文情報等等方面的準備都已經很充足了,而海鶯通過這段時間對太平軍水師的瞭解已經制定好了他的作戰計劃,邱青山則是恨不得插翅飛過鎮江,在作戰會議上海鶯提出了她的計劃:司馬鎮到瓜州之間江面寬闊,並且有裕民洲等三處沙洲穿插其間,其中以鎮江東面的江面最為開闊,也是最適合作戰的地方,若是富貴軍把艦隊在這裡列陣敵人應當不會有什麼警覺,而海鶯根據這段時間的觀察發覺太平軍的水師統帥曾天養絕對是個性如烈火的傢伙,對付這樣的傢伙引誘他們進入伏擊圈可以說是十拿九穩,海鶯指著地圖說道:「目前鎮江以東的江面基本上由我們控制,主力艦雖然也可以通過北面的分支但是考慮到戰鬥時情況複雜我還是希望用他們打伏擊,長毛的船船速慢、操作不靈活、強度也差,唯一的優點就是作為平底船比較適合淺灘作戰,所以我的計劃是由我部出擊誘敵,小銼之後利用我方機動靈活的特點後撤,將敵人向北面的淺水航道引,長毛肯定不會懷疑有詐,我們在各處沙洲上設立瞭望哨傳遞消息,等長毛的船隊完全進入狹窄水面之後,主力艦有主航道開出來封鎖敵人的退路。」
「這個主意我看可行,就是怕敵人不上當,還有,我部在這個計劃裡做什麼?」邱青山對這個計劃很感興趣。
「邱將軍手下的艦隻在嘶馬鎮這一端設伏,長毛若是真的不顧死活一路殺來我與貴部將在這裡與他們決戰,至於將軍嘛,我覺得把您的位置放在路上更加合適,為了確保萬無一失我還向在那些沙洲上安排一些伏兵,倒時應該能給長毛造成更大的混亂。就我的計算長毛起碼有八成的可能會上當,難道邱將軍還沒看出來他們的求戰熱情非常高。」
「海小姐的計劃的確不錯,不過我部戰艦的航速並不一致,其中定遠、鎮遠兩艦裝備了蒸汽機,航速最快,也最為靈活,按照閣下的計劃,我們一開始隱蔽的地點在主航道,而且為了保證隱蔽很可能還不能生火,所以從我們的潛伏地點到攻擊點所需的時間不算短,如果還需要遷就航速慢的船隻的話,那耗時就更多了,不知這其中的時間差海小姐算過沒有。」本傑明對這個計劃的可行性還有一些疑慮「這個我計算過,如果只是四艘主力艦的話時間是夠的,我不覺得閣下的艦隊為了隱蔽不能生火,長毛對蒸汽機應該毫無概念,潛伏地點離戰場又很遠,完全不必那麼小心,而且我們可以利用水雷來遲滯長毛進入航道後的行動。」
「水雷?那個東西能用了嗎?在我的印象裡他們離實用還差得遠呢。」本傑明皺起了眉頭,水雷這個東西對他的戰艦同樣構成了威脅,就他個人而言他並不希望這種武器能夠投入實用。
「還不能,不過利用埋伏的人員將設在淺水中的水雷點燃引爆是沒有問題的。」
「那能起多大作用嗎?」
「只是遲滯長毛的行動,而且他們那些平底船的抗風性能特別糟,水雷的威力巨大,對他們的船隊應當有一定的威脅。我倒是擔心,如果他們發現自己的後路被包抄返身作戰的時候,主力艦能不能在那片水域很好的機動。」
「這個沒問題,這一帶的水域我都已經查過了,我的船在那一片作戰沒有問題,而且那些中式帆船的機動性就更糟糕了,當他們處在下水休想對我的戰艦產生什麼威脅。」
「那就這樣了,我們分頭準備。」
當決戰的日子終於到來時所有的細節都被仔細的檢查了一遍,在確認萬無一失之後海鶯率領著她的艦隊直逼太平軍的水寨挑戰,曾天養得知富貴軍的主力前來覓戰的報告高興得差點跳起來,若不是步兵始終不肯配合他早就殺到嘶馬鎮去了,現在富貴軍打上門來那正是綏了他的心願,這一戰他可是等了好久了,這一段時間太平軍真正嘗到了海鶯手下那些海賊們的手段,他們不但偷襲太平軍的巡邏船隻而且甚至偷偷的穿過封鎖線去襲擊後方落單的船隻,鎮江到揚州這一帶水面情況複雜,給了這些海賊發揮他們特長的機會。現在幾乎所有人現在都希望通過一場決戰來徹底殲滅這些討厭的蒼蠅。
海鶯的第一擊相當猛烈,不過太平軍並未產生太多的慌亂,他們對富貴軍的戰力相當瞭解,他們在數量上遠多於對手,對手的猛烈攻擊會讓他們更早的陷入到太平軍的陣型裡,那時才是真正分勝負的時候。曾天養正在滿心喜悅的等待著富貴軍將要產生的巨大衝擊,可是戰場的變化讓他始料不及,在經過一連串猛烈的射擊之後清軍調轉了衝擊的方向從太平軍的左翼劃了過去,這個變化讓太平軍措手不及,預想的碰撞沒有出現,戰場上仍然是通過火器對射。曾天養立刻猜出了富貴軍的戰術,上一次羅大剛在這裡的失敗就是由於富貴軍把火炮裝備在船的兩側,而他們又巧妙地把那場戰爭變成了一場舷炮戰,曾天養立刻催動艦隊調整陣型死死咬住海鶯的艦隊,海鶯在邊上游弋了一會直到太平軍開始衝擊才命令艦隊掉頭後撤。
海賊們的號令並不是很整齊,但是他們操船的本事的確是一流,就看他們亂糟糟的往後逃去可是很快就和太平軍拉開了距離,曾天養雖然一肚子火氣,可是也只能眼睜睜的看著富貴軍遠遁,剛才他連續調整陣形自己也有些亂。就在他懊悔今天又錯過了一個好機會的時候,富貴軍的艦隊又大搖大擺的殺了回來,」這幫該死的蒼蠅,」曾天養知道今天他碰上的肯定就是最近讓他頭疼無比的對手,」這麼喜歡騷擾,我今天就讓你見識見識老虎師怎麼對付麻雀的,命令各船,一會接戰,大家只管往前衝,把陣形散開,什麼都不要想就盯住一艘敵船給我狠狠的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