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補完課,我拿著牙刷、牙缸去樓底的水房刷牙。我正刷得高興,忽然眼前人影一閃,一張潔淨標緻的女孩的臉出現在我的面前。她朝我一笑道:「你刷牙的樣子好有特點呀!」
我一見是靈靈,連忙把口漱淨,道:「哪裡,哪裡,一小般吧!」「別謙虛,別謙虛。」她說著擰開水龍頭往臉盆裡放水。我擼了擼袖子道:「來,我幫你端吧!」她忙擺手道:「不用了,不用了。」
這時,她看見了我腕上的手錶,道:「哎,你這塊表挺新的,是什麼牌的?」我道:「是金錨牌的。」「金貓牌?好有趣的名字呀!給我看看好嗎?」「好呀!」我說著從手腕上褪下表。
這時,靈靈手心向上平伸出了她的手。我藉著燈光一看,這是一隻略瘦,潔白,皮膚上有許多細細的皺褶,但顯得很有力的手。從這隻手的樣子似乎能證明擁有這隻手的人很勤勞,很能幹。我把表放在了這隻手上。
靈靈拿著表擺弄著,並拿到眼前,對著燈光仔細地看。她忽然道:「不對呀,表上印的圖案不是『貓』,好像是——鐵錨。」我道:「本來就是『金錨』,不是『金貓』呀!」
靈靈歪著頭,看看我道:「不幹嘛,你剛剛說的是道:「『貓』?我看你倒像一隻小——賴—次靈靈更加不幹了,嚷道:「你說我是『小賴貓』?不行,我得想個辦法懲罰你!」說著,她果真歪著頭去想。
我看著她的樣子,忽然想:「確是『燈下看美人。』」在朦朧的燈光下,這位白日裡英姿颯爽、頗有男兒氣概的女孩,現在也流露出一身女兒的嬌媚。大多的時候,靈靈都熱得像一團火,使人感到無限的溫暖,卻不能相距太近。偶而,她又像一塊冰,輕輕一觸,她流淚,我冰心。只有此時的靈靈才更像一個完全具備七情六慾的女孩……
我回到寢室,見大秦和熊飛雪打了起來,這是司空見慣的事。我知道他們是為了擺脫高考前壓抑的心情,才在一起胡鬧的。
只見大秦舉起自己的塑料臉盆向熊飛雪狠砸。熊老大不躲不閃,揮拳硬擋猛砸過來的臉盆。只兩下,就聽「卡」的一聲,大秦的臉盆已被熊飛雪的鐵拳打出一個一寸來長的裂縫。大秦氣得直瞪眼,抓著臉盆跑出屋外,只聽「噹啷啷」一陣亂響,好像是大秦把臉盆扔了。
果然,過了一會兒,就見大秦拍著巴掌走了回來,對熊老大道:「大熊,我把那個破臉盆扔了。你打破的那個不再是我的臉盆,你並沒有佔到我的便宜。」
熊飛雪「嘿嘿」一樂,道:「你把臉盆扔了,就以為可以不洗臉了嗎?你還是用我的洗腳盆洗臉吧!」大秦道:「盆既然扔了,我就不會再要。用你的洗臉盆來洗我的腳倒是可以考慮。」
偏偏這時,左浩拎著大秦的臉盆走了進來,一進門就把臉盆往大秦懷裡一塞,道:「怎麼搞的?連自己的臉盆也看不住!」
大秦抓起臉盆往地上一摔,道:「我剛把它扔掉,你又歉歉地把它拿回來幹什麼?」左浩道:「我好意幫你把臉盆拿回來,你卻這個德性,真是不知好歹!」說著一腳把大秦扔在地上的臉盆踢到一邊。
大秦這回更加怒不可遏,道:「我的臉盆,我愛摔就摔,愛扔就扔,但你有什麼權力踢它?」說著向左浩撲了過去,兩個人就扭打在一起。
左浩仗著他身高力大,抓住大秦的胳膊一陣猛推,大秦被推得連著倒退好幾步,一下撞到床沿上,腿一打彎,被左浩乘勢壓上,把他整個壓倒在床上。
大秦氣得大嚷:「『左四眼』,快放開我!」左浩卻得意洋洋,用腿和一隻手壓住大秦的兩隻手,用另一隻手摸著大秦的眼眉道:「你上次說的那句話是怎麼說的——『想摸你哪,就摸你哪!』」說著用手在大秦的兩道眉毛上來回摸著。一會兒,左浩又道:「你的眉毛太粗了,我替你拔幾根吧!」
此時的「小老鼠」像老鼠過街似的大叫:「紅哥、熊哥、汪哥、趙哥、夏哥快來幫忙呀!」我們幾個一聲呼喊,就要衝上。正在這時,門「光」的一聲被踹開,老鐵的聲音緊跟著響了起來:「你們還想不想住,不住就搬床回家給我滾蛋!」
也不知是哪個沒頭腦安排的,都高三下學期了,竟還讓我們畢業班在校運動會上打彩旗!誰有那工夫?於是一到操練時,大家就「紛紛作鳥獸散。」
這不,下午的課剛結束,老鐵又在樓底大喊:「集——合——啦!」我在教室裡正忙著整理老師上課講的內容,沒有理他。
一會兒,我忽然聽到樓梯響,心中一動,知道是老鐵上來了。我連忙收起筆,走出教室,卻看見頂著一團香氣的鄒美華匆匆上樓。在樓梯口,我碰上了向上來的老鐵,我沒有說話,裝作下去集合的樣子匆匆下樓,心中卻盤算著怎麼才能躲過操練。
這時,我感覺到自己有必要去一下廁所,就馬上在兜裡找紙,卻沒有找到。突然,我看到在走廊拐彎處的垃圾口下掉著一團白紙。
那團紙沒有包緊,散露出裡面包著的一些金黃色的桔子皮。我見那團紙還算乾淨,也是別無選擇,就匆匆把它攥在手裡,與此同時,一股香氣從那團紙上襲入了我的鼻孔。
廁所裡沒有人,我找了個較好的位置蹲下,打開那團紙,把裡面的桔子皮倒淨。這時,整個廁所已被這團紙薰得香氣撲鼻,茅房彷彿成了香房。忽然,我看到這張紙第一行的前四個字是:「吻你,華華:」我不禁一愣,接著向下看去,卻是一封情書:
吻你,華華:
為了不打擾你高考前的複習,咱倆已經兩個星期沒有見面了。在這段時間裡,你身體好吧!學習順利吧!
七月七就快到了,這天既是牛郎與織女一年一度相見的時候,又是咱倆能否走出高中的關鍵日子。我知道你要考大學,而我卻只能去考技校。我真後悔當初沒有學英語,結果使我們走上了不同的兩條路。不能和你一起考相同的學校,是我一生中最大的遺憾!
高中三年如彈指一揮間,你我匆匆相識,又要匆匆各奔東西。你上次和我說:「咱倆最好先分開一段時間,等各自的成績下來了,再有所選擇。」你可知道我聽了這話後心裡有多痛苦!
我知道咱倆不同的報考目標可能會導致將來身份的差異,但是我的的確確愛你。我越來越感受到愛一個人,而又不能把她留住的痛苦。
晚上,我在床上輾轉反側,眼前總是出現你的笑臉;進入夢鄉後,亦總是與你相會。一個晚上,我夢見你考上大學後離我而去。你能否想像得到我當時是多麼得傷心!我哭著從夢裡醒來,呼喚著你的名字。我多麼害怕從此再也不能和你再在一起!
憶當年你我一起走過的日子,多少坎坷,多少風雨,你我才能站在一起。我為你拒流氓,斗飛熊,傷痕纍纍;你為我遭非議,打飛熊,忍辱負重。
兩年來我對你情切切,你對我意綿綿。互敬、互愛、互為之驕傲。咱倆在一起度過多少幸福的日子啊!多少句溫情暖語,多少次眉眼傳情,你恩我愛留下多少美好的回憶!我愛你華華,華華我愛你。你怎忍心離開如此深愛你的人!
好了,我不再耽誤你寶貴的時間。停下筆時,我流下的淚水已經把下面的稿紙打濕!
祝你考上理想的大學!
要愛護身體,不要學得太晚!
永遠愛你的草
五月六日
信未看完,我已經淚流滿面,信紙中出現了白草哲那張英俊的臉,金黃色的頭髮,深邃的眼睛。心道:「如此男子,我為女身必動心。鄒美華卻把這封如此情深的情書包著桔子皮想扔進垃圾箱!唉,男兒的悲傷莫過於自己含血帶淚寫出的情書,竟被自己心愛的女孩包著桔子皮要扔進垃圾箱!唉,白草哲呀白草哲,你離開倩倩和甜甜,先受混混的威嚇,後挨飛熊的鐵拳,枉自自命瀟灑,卻原來也沒得到『水仙』的真情,當真是又可悲,又好笑!鄒美華呀鄒美華,你仗著自己無雙的嬌媚,艷壓『三朵花』,卻也不該先棄『數學王子』熊飛雪,後騙『物理天王』白草哲。你雖然戴著『數學、物理雙王后『的桂冠,難道就不知道這項桂冠上正滴著兩個癡情男兒的血和淚!」
我拿著這封差點扔進垃圾箱的情書,雙手不住地顫抖,心道:「表面上他倆親親熱熱,誰知在背後卻是『白磷自燃』!他倆本是我心中的絕配,卻不想原以為他倆朦朧純真的早戀竟是這樣!」
「別人都像你這樣,還練不練隊形了?」我正為白草哲傷感之際,忽然一個充滿著威嚴、恐怖意味的聲音爆響在我的頭頂。我不禁全身一顫,努力睜大眼睛,慢慢抬起頭,只見一根黑柱子直挺挺地立在我的面前。
——是老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