宗啁啁病得很重,同學們都三一群,兩一夥地到她家去看望她。我本也想去,到底同學一場嘛,但我聽到消息時,想去的人已經都去了。
我一個人溜躂到校門口,卻不知該往哪走?因為我並不知道她家的住址。此時的風很尖很硬,刮起的沙粒打在臉上,打得肉皮直發麻。
忽然,我想起在高一,我喝著蛇膽川貝液仍然在床上咳嗽不已的時候,倩倩卻和別人一起去春遊;高二時,鄺薇被車撞了,我去看她,她又何曾真正關心過我?我生病,我住院的時候,誰來看過我?誰又來問過我一聲呢?好笑,真是好笑,比看一百則笑話還要好笑。為什麼,為什麼我卻一定要去看望別人呢?
終於,夏夏和大秦回來了。他倆一進寢室,我就發覺大秦的褲子又肥又大,褲腳向上捲著,竟還是拖在地上,且穿著兩隻大皮鞋,顯然是腳小鞋大,走起路來「嘀哩光啷」地亂逛著。與其說是腳穿著鞋,不如說是鞋在拷打著腳。
大秦見我瞅著他直樂,就連忙埋怨夏夏的騎車技術太差。原來,夏夏的車技本就不好,這次去看望宗啁啁,前面馱著大秦,後面還捎著方靈靈。天本就黑,再加上颳風,騎起來不免就有些搖搖晃晃。在一個拐彎處,積有一個已經上凍的大水坑,方靈靈害怕夏夏騎進水坑裡,就蹦了下來,這使本就搖晃的車子一歪,結果掉進了水坑裡。大秦只好去夏夏家換上了夏夏的褲子和鞋。
火辣辣的范古文可能是受不了住宿生們之間冷凝的空氣,只住了幾天,就又搬了出去。臨走還忠告我:「別理睬鄒美華,她靠近你是想成為『語文王后』。」
錢如海拐著腿上學了。他想住宿補習以備考大學,而老鐵嫌他學習成績不好,於是乎兩人就吵了個天翻地覆,錢如海只好轉走。
今天,天氣突然變得非常暖和。晚上睡覺前,我把窗戶關好,鑽進了被窩。剛睡一會兒,汪青卓嫌屋裡太悶,不顧我的勸阻,硬把窗戶打開。我懶得下床,於是就把被子裹緊,在被子裡祈禱:「白天既然暖和,晚上就不要太冷。」
第二天早上起來,我感到頭有些沉,鼻子也不通氣,不禁暗罵汪青卓太缺德。走出樓外,腳剛踩到土地上,就覺腳下一滑,差點把我摔倒。我小心翼翼地走了幾步,總覺得今天的土地似乎變成了冰場,就慢慢蹲下來,向地上仔細一看,原來,土地上竟結了一層薄冰!
吃過早飯上學,見教學樓門口擠擠插插地站滿了人。無論是男是女,是學生還是老師,都在伸著脖子看。我感到莫名其妙。一問才知道:這些人竟是在看摔倒的人取樂。他們中間有不少人從自行車上掉下來卡壞了手,摔壞了眼鏡,想來是幸災樂禍地看看有沒有和自己一樣愚蠢的人。
晚飯後才聽說鄒美華病了。開始沒人在意,後來她吃了好幾次退燒藥,高燒還是不退,大家才著了急,想送她回家,而住宿的學生中只有夏夏騎有自行車,他偏偏又不願馱她。
汪青卓知道後,撒腿就往家裡跑,一口氣跑到家,騎著自行車又急急忙忙地趕了回來。等他氣喘吁吁地問:「鄒美華在哪?」我們只有攤開手告訴他:「『水仙花』已經被夏文心馱走了。」
回到寢室,我和大秦俱感到十分不舒服,躺到床上起不來。這可忙壞了趙逑心,他先去女寢借來退燒藥,又幫我倆蓋嚴被子,然後在棉被上加蓋大棉襖,還用濕毛巾敷在我倆的額頭上。汪青卓聽說我倆病了,也過來探望,這位素日霸氣十足的人這時也看不出一點霸道的樣子。
我的頭很燙,但我感覺到自己的心更燙。經過高二的磨練,我已經快不知道哭的滋味。此時的我卻哭了,這絕不是因病痛而哭,是因為冰封的心被純潔的友誼所融化。從我眼睛裡流出的不是一般的淚水,它是融化了的心靈上的冰。
第二天一早,我的病好了,大秦的病卻更加嚴重,只好回家調養。
晚上,補完課,我悶得發慌,想出去走走,就去找管大門鑰匙的張順玉要鑰匙。她沒抬頭,邊整理筆記邊說:「樓下的大門我正要去鎖呢,你出去後把它鎖上吧!」我道:「我回來時再鎖不好嗎?」「不好,萬一在你回來之前進來壞人怎麼辦?」「那我回來時門鎖著,我怎麼辦?」「你可以喊門嘛!」「我不習慣大聲喊,你還是把鑰匙給我好了。」她放下筆,看著我道:「你想得是很好,不過你想沒想過,你把鑰匙拿走,萬一別人要出去或進來怎麼辦?」我被她說得啞口無言,只好悻悻地下了樓,出了樓門,回頭上了鎖。
外面,皓月當空,銀光滿地,微風吹來,感到十分快意。我忽然間想活動一下筋骨,就把大棉襖往地上一扔,練起了自己從李白的《俠客行》中悟出的功夫。從「趙客縵胡纓」起式,一路練下來,直到「白首《太玄經》」結束。練完後全身濕透,手腳衣服上亦沾了不少塵土。
這時,就聽大門鎖響,顯然是有人在開鎖。我心道:「出來得正好,我就不用喊門了。」就忙拾起大棉襖,邊拍著土,邊跑向大門口。
開鎖的是張順玉,旁邊還有夏夏等人。我向他們點點頭,走進樓門。夏夏忽然問:「你身上怎麼這麼多的土?」我開玩笑道:「剛才有兩個小子想打我,我和他們過了兩招。」邊說我邊向樓上走去,卻聽見身後的張順玉道:「我說他怎麼遲遲不喊門,果然是遇上了麻煩。」
我正覺得好笑,卻聽見張順玉他們鎖門,上樓的聲音。我向後瞅了一眼,見並沒有一人出門,心道:「這些人怎麼連樓門都沒出就回來了?」
忽然,我明白過來:「張順玉見我長時間不回來,懷疑我出了事,就叫了夏夏等人出來找我!」頓時,一股暖流湧上心頭,一種被人關心的無限的幸福感充滿了整個身心。被人關心原來竟是這樣一件令人愉快的事!
回到宿舍,我剛想打水洗臉,聽到有人敲門。我打開門一看,卻是方靈靈。她上下打量著我問:「是有兩個人打了你嗎?」
我一愣,心道:「這個玩笑開的,害得她也替我擔心。」於是連忙解釋:「沒有這回事,是我在開玩笑。」靈靈不信,說:「那你身上哪來這麼多的土?」我只有實話實說:「我剛才在外面練了一趟拳,所以才弄成這樣。」靈靈還是不信。
這時,夏夏恰巧走了進來,說:「你發現了嗎?他會功夫的。一般人打不過他,他怎麼會被打呢?」靈靈這才相信,笑道:「真沒看出來,原來你卻是個練家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