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麼,驃騎國的第三元帥,讓矮人葛羅音之子金靂警告你不要隨口亂說;你侮蔑的人物高貴聖潔超乎你想像,這種行為只能用愚蠢來形容!」
伊歐墨的雙眼閃動著憤怒的光芒,洛汗國的士兵們舉起長槍,低語著開始靠近。「矮人先生,如果你夠高的話,我會把你連鬍子和腦袋一起砍掉。」伊歐墨說。
「還有我在,」勒苟拉斯用人眼無法分辨的速度彎弓搭箭,瞄準對方:「在你揮劍之前,就會被我一箭射死。」
伊歐墨舉起劍,如果不是因為亞拉岡舉起手,用身體擋住兩人,一切可能會以悲劇收尾。
「伊歐墨,請聽我一言!」亞拉岡大喊著:「如果你瞭解一切的真相,你會明白為何我的同伴如此憤怒。我們對洛汗國和它的子民都沒有惡意,不管是馬匹和人類都一樣,在你揮劍之前,願意傾聽我們的解釋嗎?」
「好吧,」伊歐墨放下長劍:「在這個世風日下的時刻,洛汗國境上的陌生人最好不要如此咄咄逼人,先告訴我,你的真名。」
「請先告訴我你效忠什麼人,」亞拉岡說:「魔多的黑暗魔君索倫,是你的朋友還是敵人?」
伊歐墨回答道:「我只服侍洛汗國的驃騎王,他是塞哲爾之子希優頓,我們並不聽從遠方黑暗大地的指揮,但我們也沒有和它公開宣戰,如果你在躲避他的追捕,最好趕快離開這塊土地。我們的邊境都處在紛爭之中,還受到各種威脅;但我們只希望能夠自由自在的生活,不需要服侍任何外來的君王,管他是善良還是邪惡。在比較平靜的日子裡面,我們會慷慨地歡迎來客,但在這樣的局勢中,不請自來的客人將會發現我們毫不留情且冷酷。直說吧!你到底是誰?你的主人是誰?你是奉誰的命令在我們的領土上獵殺半獸人?」
「我不聽命於任何人,」亞拉岡說:「不管索倫的爪牙逃到什麼地方,我都不會放過他們!這世界上沒有多少人比我更瞭解半獸人,我會這樣追殺他們是別無選擇的;因為他們俘虜了我們的兩位朋友,為了救回朋友,我們不惜步行數百哩。當然他們不可能乖乖就縛,我們也會用刀劍來計算敵人的數量,我們並非是手無寸鐵的獵人。」
亞拉岡雙手一揮,掀開斗篷,精靈製作的劍鞘閃閃發光,當他抽出安都瑞爾聖劍時,彷彿有道白淨的火焰流洩而出。「伊蘭迪爾萬歲!」他大喊道:「我是亞拉松之子亞拉岡,我又被稱作伊力薩王、精靈寶石,我是剛鐸的埃西鐸之直系子孫。這就是傳說中斷折的聖劍重鑄!你要協助我還是阻撓我?趕快作出決定!」
金靂和勒苟拉斯驚訝地看著這位同伴,因為之前沒有看過他以這樣的氣勢說話;他的身形似乎突然間暴增,而伊歐墨則是縮小了,他們在他的臉上看見了有如石雕的君王巨像般的威嚴。在勒苟拉斯的眼中,亞拉岡的眉心閃起了白色的火焰,看起來像是閃閃發光的皇冠一樣。
伊歐墨後退了幾步,臉上也掛著同樣吃驚的表情。他驕傲的眼神低垂:「這可真是怪異的年代啊,」他低聲道:「夢幻和傳說,竟從草地上憑空出現!」
「告訴我,大人,」他問道:「是什麼讓你駕臨此處?你所說的黑暗預言到底是什麼意思?迪耐瑟之子波羅莫花了很長的時間找尋這一切的答案,而我們借給他的駿馬卻獨自跑了回來。你們從北方帶來了什麼樣的末日預兆?」
「我們帶來的是是自由選擇的機會,」亞拉岡說:「把我的話轉述給希優頓:戰爭即將爆發,他可以選擇和索倫並肩作戰或是對抗他。世間一切都將改變,人們將不再能夠擁有屬於自己的事物,但是,這些東西我們可以稍後再談。如果時機恰當,我會親自和驃騎王見面。但現在我急需諸位的幫助,至少讓我知道目前的狀況。你剛剛已經知道,我們在獵殺一群抓走我們朋友的半獸人部隊,你有什麼情報可以透露給我們?」
「你們不需要再追了,」伊歐墨說:「半獸人已經被我們殲滅了!」
「那我們的朋友呢?」
「我們只有找到半獸人而已。」
「這真是太奇怪了!」亞拉岡說:「你有搜尋那些屍體嗎?有沒有不屬於半獸人的死者?他們的體型比較小,在你們眼中看起來和小孩一樣,沒有穿鞋子,身上披著灰色的斗篷。」
「我們沒發現任何侏儒或是小孩的蹤影,」伊歐墨說:「我們清點了所有的死者,將屍首徹底破壞,最後並且依照我們的習俗,把屍體堆積起來燒掉,那裡現在還在冒煙呢。」
「我們說的不是小孩或是矮人,」金靂說:「我們的朋友是哈比人。」
「哈比人?」伊歐墨大惑不解的反問,「他們是什麼生物?這名字聽起來好奇怪。」
「他們的確也蠻奇怪的,」金靂說:「但他們是我們的好朋友。就眼前的狀況看來,你們似乎已經聽說了米那斯提力斯的謎語,謎語中提到了半身人,這些哈比人就是半身人。」
「半身人!」伊歐墨身邊的騎士哈哈大笑:「半身人!這些只是出現在北方童話和兒歌裡面的矮傢伙罷了,我們到底是活在當下?還是在討論遠古的傳說啊?」
「這是有可能同時發生的,」亞拉岡說:「因為只有後人才會將我們的歷史化為傳說。你覺得應該腳踏實地嗎?這塊土地將來也會變成人們的傳奇的!」
「時間很緊迫了!」其它的騎士假裝沒聽見亞拉岡所說的話:「大人,我們必須趕快往南走。我們別管這些作夢的野人了吧。或者我們也可以綁住他們,帶他們到國王面前。」
「別著急,伊歐參!」伊歐墨用自己的語言說道:「先別吵我,命令部隊集結在大路上,隨時準備趕往樹沐河。」
伊歐參喃喃自語地退開了,開始對馬隊的其它成員下令。很快地,他們就退了開來,讓伊歐墨和這三人獨處。
「亞拉岡,你所說的每件事情都很奇怪,」他說:「但是,我看得出來你說的是實話。驃騎國的戰士不說謊,也不會輕易被欺騙,但你並沒有說出全部的真相。你願意告訴我一切,好讓我能夠更瞭解你的任務嗎?」
「我是許多天以前從伊姆拉崔出發的,相信你也在那首詩中聽過這個地名。」亞拉岡回答道:「波羅莫和我同行,我的任務是和迪耐瑟之子,一起前往米那斯提力斯,協助他們對抗索倫。但是,我們的隊伍另有其它的任務,我沒辦法告訴你;灰袍甘道夫是我們的領隊。」
「甘道夫!」伊歐墨倒吸一口冷氣:「驃騎國上上下下都聽過甘道夫的名號,但是,我必須警告你,他的名字不再獲得驃騎王的信賴。自從我們有記憶以來,他曾經在此作客多次;有時間隔數月,有時間隔好幾年,他一向都是宣告奇異事件的通報者,現在有人也把他叫作邪惡的使者。自從他去年夏天來過之後,一切都起了天驚地動的變化,從那時開始,我們和薩魯曼之間起了猜忌。以前,我們一直把他當作盟友,但甘道夫現身,警告我們艾辛格正在備戰。他聲稱自己被囚禁在艾辛格,好不容易才逃了出來,請求我們援助他,但希優頓王不相信他,因此他離開了。千萬別在希優頓的面前提到甘道夫的名字,他會大為震怒的,因為甘道夫取走了他被稱為影疾的神駒,那是洛汗國萬千馬匹中的頂尖之選,是只有驃騎王才能夠騎乘的皇家寶馬,它是吾祖伊歐能通人語的神駒之直系子孫。七天以前影疾回到我國,但國王的怒氣並沒有稍歇,因為那匹馬現在野性難馴,不願意讓任何人騎乘它。」
「原來影疾終於從北方回到了它的故鄉,」亞拉岡說:「因為甘道夫和它告別了。啊,遺憾的是,甘道夫可能再也無法騎乘這匹神駒了,他已經落入了摩瑞亞的黑暗深淵,再也無法行走在人世間了!」
「這真糟糕!」伊歐墨說:「至少對我和一些人來說是這樣的,不過,如果你見到國王,就會知道並不是每個人都這樣想。」
「這件事背後所象徵的危險,遠遠超過世人所能想像,不過,他們可能要在今年稍晚的時候,才會體認到它的恐怖。」亞拉岡說:「當偉人殞落之後,居其下者必須起而代之。從甘道夫犧牲之後,我的任務就是引導隊員們從摩瑞亞一路前進,我們穿過了羅瑞安森林,因此,我建議你最好弄清楚真相之後才下斷語。接著,我們沿著大河安都因來到了拉洛斯瀑布,波羅莫就是被你們所消滅的那些半獸人所殺。」
「你們所帶來的怎麼都是不幸的消息!」伊歐墨大驚失色地說:「波羅莫的戰死,對於米那斯提力斯有著莫大的傷害,對我們來說也是極大的損失。他是個值得尊敬的好漢,這裡每個人都對他極為敬仰。他極少前來洛汗國,因為大部分時間他都在東方邊境作戰;但我有幸曾經親睹他的容顏,在我看來,他比較像是伊歐那些熱愛自由的子嗣,而不像米那斯提力斯那些肩負重責大任的人們。如果他的時機到來,他將能成為獨當一面的將領。不過,剛鐸那邊為什麼沒有通知我們這個壞消息呢?他是什麼時候陣亡的?」
「四天前,」亞拉岡回答:「從那天傍晚開始,我們就日夜兼程的趕路,沒有停歇。」
「徒步追趕?」伊歐墨吃驚地反問。
「沒錯。」
伊歐墨眼中露出了敬佩的神情:「神行客這個稱號,恐怕不及於你實力之萬一,」他說:「我覺得你應該叫作疾風之足,你們這三位所創造的奇跡應該讓眾人傳頌不已。不到四天,你們竟然橫越了一百三十五哩的大地!伊蘭迪爾一族果然名不虛傳!大人,您現在有什麼吩咐嗎?我必須趕快回到希優頓身邊,在部下的面前我不敢暢所欲言。我們的確還沒有和那塊暗黑大地開戰,而我王身邊卻又有佞臣毫不停歇地進獻讒言;不過,我也看得出來戰爭即將到來。我們絕不可以在此刻背棄多年的盟友剛鐸,只要他們開戰,我們必將和他們並肩抗敵,至少我和身邊的人都是這樣想的。東洛汗是第三元帥的領地,正是我的管區;我已經下令撤走所有牲口,將它們移居到樹沐河之後,在此只留下守軍和行動快速的斥候。」
「那,你們並沒有對索倫進貢嗎?」金靂問道。
「我們不曾這樣做,也永遠不會!」伊歐墨眼中閃動著光芒:「不過,據傳有人刻意在散佈這類的謠言。幾年以前,暗黑大地的君王希望能夠用高價向我們購買馬匹,但我們拒絕了他,因為他會將這些駿馬運用在邪惡之途上。然後,他派出半獸人來劫掠,搶奪走我們不少的牲口;他們只挑黑色的馬匹帶走,因此,我族中已經極少有黑色的良馬了,因為這樣,我們和半獸人之間有著極深的仇怨。不過,這段時間,我們主要的威脅還是來自於薩魯曼。他聲稱這塊土地全都是他的管轄範圍,我們已經和他陷入了數月之久的拉鋸戰。他招募半獸人、狼騎士和邪惡的人類加入他的部隊,而他也封鎖了我國東西兩邊的隘口,讓我們有可能同時受到東西兩方的夾擊。這樣的對手實在非常難纏,他是名詭計多端的巫師,擁有很強的法力和各式的偽裝,據說他曾喬裝成甘道夫一樣的老人四處打探消息。他的間諜可以穿透天羅地網,連飛禽都在他的指揮之下打探我們的情報。我很擔心,不知道這將會如何收場,因為,他的盟友似乎並不只駐紮在艾辛格。如果你們有機會來到我王的皇宮,相信你們會懂我的意思的。你們會來嗎?我把你們當作是處於迷惑困境中的援軍,難道我誤會你們了嗎?」
「只要我們可以抽身,一定會立刻趕過去!」亞拉岡回答道。
「為何不現在就來呢?」伊歐墨堅持道:「在這動盪的年代中,伊蘭迪爾的後裔將會給伊歐的子嗣帶來極大的幫助。即使在我們說話的當口,西洛汗也正陷入戰火之中,我擔心戰況會對我國極為不利。我這次策馬北上並沒有得到我王的許可,因為我一離開皇宮,該處就缺少了衛戍的兵力。但此地的斥候回報有一群半獸人在三天之前越過了東牆地區,其中還有一些穿戴著薩魯曼的白色徽記。我擔心那是我最害怕的事情:歐散克塔和邪黑塔之間的聯盟;因此,我出動我自己家族的馬隊,兩天前的傍晚在靠近樹人林的地方包圍了他們,並且在昨天黎明發動了攻擊。我竟然在戰鬥中犧牲了十五名戰士和十二匹戰馬!因為半獸人的數量比我原先所預估的要多上許多。途中有些半獸人越過大河,加入了他們的陣容;你可以在這裡往北走一段路的地方,清楚發現他們的足跡,還有其它的半獸人則是從森林中出現加入他們,而且,在他們的隊伍中還有高大的半獸人,比其它的半獸人更為驍勇善戰和邪惡……不過,我們還是將敵人全都消滅了,但我們已經離開駐地太久,西方和南方都需要我們的馳援。你們願意一起來嗎?我們有多的馬匹。聖劍絕對可以幫上我們的忙,而且,金靂的斧頭和勒苟拉斯的弓箭也一定可以派上用場,但願兩位可以原諒我對於精靈女皇魯莽的評論。我的所知和我的同胞們並無二致,我很高興諸位能夠告訴我背後的真相。」
「多謝您的說明,」亞拉岡說:「我也很想要和你一起去,但只要還有希望,我絕不會捨棄我的朋友。」
「我很遺憾必須這麼說,但事實上已經沒有希望了,」伊歐墨表示:「你們不會在我國的北境找到你們的朋友。」
「但我們的朋友也不在其它的地方。在距離東牆地區不遠的地方,我們發現了一個線索,可以證明當時我們的朋友至少還有一人活著。不過,在該處和丘陵之間,我們就沒有發現任何進一步的線索,但半獸人的前進方向也沒有任何的改變,除非我的尋跡技巧已經退步了。」
「那麼你認為他們的下場是什麼?」
「我不知道,他們可能和半獸人一起被殺,屍體也被焚燬了。但既然你保證絕不可能,我也不會往這個方向擔憂。我只能猜測,他們可能在戰鬥開始前,或是在被你們包圍前,就已經被帶入森林中。你確定沒有任何人溜出你的包圍嗎?」
「我可以發誓,沒有任何的半獸人逃出我們的包圍!」伊歐墨說:「我們在他們之前趕到森林外形成圍圈,如果在那之後還有任何生物脫逃,那麼他們絕對不是半獸人,而是擁有精靈力量的生物!」
「我們的朋友和我們有著同樣的打扮,」亞拉岡說:「而你們在光天化日之下,絲毫沒有察覺到我們的存在。」
「我都忘記這回事了,」伊歐墨回答道:「在見識了這麼多奇跡之後,實在很難斬釘截鐵地作出任何判斷,整個世界似乎都被顛覆了。精靈和矮人大白天走在我國的土地上,竟然有人能夠活著讚揚精靈女皇的行誼,在我們遠古的祖先加入馬隊之前斷折的聖劍,竟然又重回人世間!凡夫俗子要如何在這種情境下,作出正確的判斷?」
「像你平常一樣的作出判斷吧,」亞拉岡回答:「善惡的界線並沒有改變,衡量它的標準在精靈、矮人和人類之間也沒有任何的不同。作出最後決定的還是你自己,不管在黃金森林或是你家的屋簷下,都沒有例外。」
「你說的很對,」伊歐墨說:「我對你並沒有絲毫的懷疑,也很確定我自己該做些什麼,但是,我必須受到家國規範的約束。除非我王恩准,否則按照我國的律法,是不能聽任陌生人在國土上漫遊的;在這段動湯的日子中,這項律法變得更為嚴苛。我已經懇求過諸位和我一起回宮,但你們拒絕了,我又不願意以百人之力對抗你們三位。」
「我不認為你們的律法是針對這樣的狀況而定的,」亞拉岡說:「我也不是什麼陌生人,因為我曾經多次來過此地,更曾經和驃騎國的駿馬一起馳騁在這塊草原上,只不過我當初所用的是別的名號和容貌。我之前沒看過你,因為你的年紀還很輕;但我曾經和你父親見過面,也見過希優頓。要是在從前洛汗國絕不會有任何君主逼迫我放棄這樣的任務,至少我的目標很明顯,就是繼續往前走。伊歐墨,該是你作出決定的時候了!幫助我們,或至少讓我們離開,不然,你只能選擇執行洛汗國的律法了。如果你這麼做,我只能保證你的戰力將會大為削弱。」
伊歐墨沉默了片刻,最後開口道:「我們都不能再耽擱了!」他說:「我的部隊必須立刻開拔,而時間拖得越久,你的希望也越渺茫。我決定了,你們可以離開,不只如此,我還會借給你們可以奔馳千里的駿馬。我只要求一件事:當你們的任務完成,或是希望落空的時候,騎著這些馬匹越過樹渡口前往梅度西,來希優頓皇宮的所在地伊多拉斯謁見我王,這樣,你們才能夠向他證明我沒有看錯人。我相信諸位,因此我賭上了自己的人格,甚至是我的生命,別讓我失望!」
「我不會的!」亞拉岡斬釘截鐵地說。
※※※
當伊歐墨下令把馬匹借給這些陌生人時,他的部屬議論紛紛,都感到十分吃驚;不過,只有伊歐參敢公然勸誡元帥。
「或許把馬匹借給這位自稱是剛鐸子孫的大人不算過份,」他說:「可是,有誰聽說過把駿馬借給矮人一族?」
「的確沒有過,」金靂回答:「也不勞你擔心,這件事情不會發生。我寧願步行,也不想要坐在這麼自由自在的尊貴生物背上,還必須承受他人的嫉妒。」
「你一定得騎馬才行,否則你會拖累我們的!」亞拉岡說。
「來吧,金靂好友,你可以坐在我背後,」勒苟拉斯即時伸出援手:「這樣就沒問題啦,你也不需要借馬或是擔心別人的眼光。」
亞拉岡獲得的是一匹高大的暗灰色駿馬,當他翻身上馬時,伊歐墨說道:「它的名字叫作哈蘇風,願它能夠帶來比他的前任主人加魯夫更好的運勢!」
勒苟拉斯則是獲得一匹體格較小、但看來性格剛烈的馬匹,它的名字叫作阿羅德。勒苟拉斯接著要求他們替他解下馬鞍和韁繩。「我不需要這些東西,」他身輕如燕地一躍跳上馬背,出乎眾人意料的,阿羅德乖乖地讓他騎在背上,任憑他發號施令,
精靈一向是這樣和善良的牲畜打交道的。金靂坐在他身後,死命地抱著勒苟拉斯,模樣看起來並不會比小船上的山姆輕鬆。「再會了,願你們能夠找到所尋找的目標!」伊歐墨大喊道。「希望你們能夠趕快回來,讓我們的刀劍一同在戰場上閃出火花!」
「我會的,」亞拉岡說。
金靂說:「我也會的,我們還沒解決凱蘭崔爾女皇的事情,我還想要教你說話的禮儀呢。」
「到時我們就知道了,」伊歐墨說:「我今天見識了這麼多的奇跡,如果將來可以在矮人的斧頭底下學習對精靈女皇的尊敬,也不算是什麼奇怪的事情。再會了!」
眾人隨即策馬離開,洛汗國的駿馬果然名不虛傳,過不了多久,金靂回頭一看,發現伊歐墨的馬隊已經距離他們十分遙遠了。亞拉岡並沒有回頭,他一邊急馳,一邊低頭貼近哈蘇風的頸邊,觀察著地面的足跡。不久之後,他們就來到了樹沐河邊,也發現了伊歐墨之前所說的,從東方沃德出現的足跡。亞拉岡跳下馬,仔細地觀察地面,然後再度上馬,繼續往東騎了一段距離,小心翼翼地不踐踏到這道痕跡。然後又下馬檢查四方,來回走著以便確定這些人的去向。
「這裡沒什麼特別線索,」他回來之後表示:「主要的足跡,已經被這些馬隊回來時給踐踏破壞了。他們之前的路徑一定比較靠近河邊,但這條往東的足跡十分清晰,我找不到任何回頭往安都因河走的腳印。我們現在必須慢慢來,確定兩旁沒有任何不引人注意的腳印。從這裡開始,半獸人一定已經發現了追兵,他們可能會試著在被追上之前帶走俘虜。」
※※※
在繼續趕路的時候,天色漸漸灰暗,灰色雲朵籠罩著四野,一陣迷霧將太陽的光芒遮掩。法貢森林長滿樹木的斜坡越來越靠近,西沉的太陽無力地照在黑暗森林上。他們並沒有發現任何腳印脫離行軍路線,卻時常發現半獸人的屍體倒臥在地上,背上或咽喉被灰色羽箭刺穿。快到傍晚,他們來到了法貢森林的邊緣;在樹林附近的草地上,他們找到了焚燒屍體的火堆遺跡,灰燼依舊冒著熱氣,在火堆旁則是一大堆的頭盔和盔甲、破碎的盾牌和斷折的刀劍,以及各種武器和裝備。在正中央則是一根木樁,上面插著一顆半獸人的腦袋,破碎的頭盔上還可以看見白色的徽記;在距離樹沐河流出森林的不遠處有一座土丘,那是新起的墳,四周的草地還看得出剛挖過的痕跡,上面插著十五根長槍。
亞拉岡和同伴在這塊戰場上四處搜尋,但是夜色毫不留情地落下,讓眾人身處於光芒微弱、迷濛的暮色中。一直到天黑為止,他們都沒有發現梅裡和皮聘的蹤跡。
「我們已經盡力了,」金靂哀傷地說:「自從離開湖邊之後,我們已經解決了許多難解的謎團,但眼前的問題讓人無法理解;我認為哈比人的屍骨,可能已經和半獸人混在一起了。如果佛羅多還活著,這對他來說會是最壞的消息;我擔心在瑞文戴爾等候的那個老哈比人也會哀傷欲絕;愛隆當初就反對他們跟著一起來。」
「但甘道夫並未反對,」勒苟拉斯說。
金靂回答道:「甘道夫不也是跟著來了,並且是第一個犧牲的人,他這一回真是走眼了!」
「甘道夫的建議,並不是以個人的安危為優先考量的,」亞拉岡說:「有些事情即使最後的結局並不好,還是必須要有人去做。我認為現在還不能夠離開這個地方,不論如何,我們都該等到第二天天亮。」
他們在距離戰場不遠的一株樹下紮營,那樹看起來像是栗子樹,但樹上卻留著許多去年的褐色枯葉,在晚風中哀傷地搖動著。
金靂打了個寒顫,他們每個人只有帶來一條毯子。「我們可以生火嗎?」他說:「我已經不在乎危險了,就讓那些半獸人如同飛蛾撲火一樣迎向我的斧刃吧!」
「如果那些不幸的哈比人身處在森林中,火焰也可以吸引他們過來,」勒苟拉斯說。
「火焰可能吸引的,可能不是半獸人也不是哈比人,」亞拉岡說:「我們現在十分靠近薩魯曼這個叛徒的領土,而且,這裡也是法貢森林的邊緣,據說在這邊傷害樹木會有可怕的下場。」
「但是洛汗國的軍隊昨天才在這邊燃起大火,」金靂反駁道:「你也看得出來,他們還砍了一些樹木,他們昨晚還不是睡了個好!」
「他們人多勢眾,」亞拉岡說:「而且他們極少前來這裡,因此不了解法貢森林的恐怖之處,況且他們也不需要進入森林。但我們的道路可能必須踏入森林中,我們一定得小心,絕對不能砍倒任何活著的樹木!」
「其實根本不需要,」金靂說:「騎士們留下了很多的殘枝斷葉,附近也有很多枯木。」他立刻去收集柴火,並且為了生火而忙得不可開交。亞拉岡依舊靠著大樹,沉默地思考著;勒苟拉斯則是看著森林,彷彿正傾聽著遠方傳來的特殊聲響。
當矮人好不容易升起火之後,三人走到火堆邊休息。勒苟拉斯猛然抬起頭,指著身邊晃動的樹幹。
「你們看!」他說:「這些樹木看到火焰也很興奮!」
或許這是光影愚弄了眾人的眼睛,但在三人的眼中,這些樹木似乎真的伸出枝丫,想要靠近火焰。高處的枝丫低下來,原先枯萎的褐色樹葉也靠近火焰晃動著,彷彿像是流浪漢對著火堆揉搓雙手一樣。
眾人一時間都陷入了沉默之中,因為原先遙遠的威脅,突然間在他們面前露出了真面目,沒有人清楚它的真正用意到底是什麼。不久之後,勒苟拉斯開口了。
「賽勒鵬警告過我們不要太深入法貢森林,」他說:「亞拉岡,你知道原因嗎?波羅莫所說的傳說到底是什麼?」
「我在剛鐸和其它的地方聽過許多傳說,」亞拉岡接口道:「但如果不是賽勒鵬的警告,我只會把這當成是人類在真相消逝之後所編造出來的夢幻,我本來想要問你這件事情的真相。如果連和森林朝夕相處的精靈都不知道,人類又怎麼可能有資格回答呢?」
「你的見識比我廣得多,」勒苟拉斯說:「我的土地上並沒有這類事物,只有在我們的歌曲中描述了歐樂金,人類口中的樹人許久以前居住在此地。法貢森林是個非常古老的地方,連精靈也不敢小看這裡。」
「沒錯,這裡的確非常古老,」亞拉岡說:「和古墓崗的森林一樣古老,範圍還大得多。愛隆說這兩座森林之間有些關連,是遠古森林的最後保留之處,當時精靈四處遊歷,人類還在沉睡之中。但是,我認為法貢森林還隱藏著某些自己的秘密,我卻無法明白到底是什麼。」
金靂說:「我也不想要知道!千萬別因為我,而打攪了法貢森林的居民!」
最後,他們決定抽籤排出守夜的順序,金靂抽到第一個,其它人躺了下來,幾乎立刻就睡著了。「金靂!」亞拉岡睡意濃重地大喊:「記住,在法貢森林裡面千萬不要傷害任何樹木,也別為了收集枯木而深入這座森林,讓火自己熄滅就好!有需要的時候隨時叫我!」
話一說完他就睡了。勒苟拉斯此時已經雙手交迭在胸前,閉上眼陷入了沉睡。金靂瑟縮在營火旁,若有所思地撫摸著斧頭。樹木搖晃著,除此之外沒有任何其它的聲響。
突然間金靂抬起頭,他在營火光芒的邊緣看見了一名彎腰駝背,倚著手杖、披著厚重斗篷的老人;他的寬邊帽子拉得十分低,遮住了全部的面孔。金靂站了起來,吃驚地說不出話來,但隨即想到這可能是薩魯曼的偽裝。亞拉岡和勒苟拉斯,都因為他突如其來的舉動而坐了起來,看著同樣的方向。那名老人一言不發,沒有任何的動作。
「老先生,有什麼我們可以幫忙的地方嗎?」亞拉岡跳起來,友善地問道:「如果你覺得冷,不妨過來烤烤火!」他走向前,但那老人已經消失了。四周完全找不到他的任何蛛絲馬跡,眾人也不敢冒險再往外找。月亮此時已經落下,四野一片昏暗。突然間勒苟拉斯驚呼出聲:「馬兒!馬兒不見了!」
馬匹全都失蹤了,它們掙脫了束縛,消失得無影無蹤。三名夥伴沉默不語地站著,對於眼前的厄運感到不知所措。他們身在法貢森林的邊緣,距離洛汗國的馬隊又十分遙遠,而那還是他們在這片荒涼大地上的唯一友伴。當他們站立不語的時候,似乎可以聽見遠方傳來馬匹嘶叫的聲音。接著一切就都沉寂下來,只剩下夜晚的風聲颯颯作響。
※※※
「好吧,馬兒都沒了,」亞拉岡最後說:「我們找不到它們,也不可能趕上它們,所以,如果它們不自己回來,我們就必須將就點了!反正一開始我們就是徒步前進的,至少我們還有腳。」
「還有腳!」金靂說:「可是我們又不能帶它們散步、放它們去吃草!」他氣沖沖地丟了幾把柴火進營火中,惱怒地坐了下來。
「幾小時之前,你還不願意騎上洛汗國的駿馬呢,」勒苟拉斯取笑他道:「看來你有成為騎士的潛力。」
「連馬都沒了,談什麼潛力!」金靂說。
「我認為,」他不久之後繼續說道:「那是薩魯曼。除他之外,還會有誰呢?別忘記伊歐墨的話語:他打扮成老人的模樣,戴著兜帽、披著斗篷四處行走。他把我們的馬匹趕走了,我們被困在這裡;記住我所說的話,將來還會有更多危險的!」
「我記住了,」亞拉岡說:「但我也記得他戴的是帽子,不是什麼兜帽。不過,我也覺得你說的沒錯,我們在這邊不管白天還是黑夜都是很危險的,可是,現在我們除了把握機會休息之外,別無選擇。金靂,先讓我值夜吧!我現在比較需要沉思,反而不需要什麼睡眠。」
這一晚過得十分緩慢,勒苟拉斯在亞拉岡之後守夜,在那之後又是金靂。不過,這一整夜什麼都沒有發生,老人沒有再度出現,而馬匹也沒有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