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坐在高煜的車內,跟著那個黑衣人的車隊,來到一個古色古香的大院門前,一個穿著中山裝的人跑了過來。我看見黑衣人按下車窗,亮出一張卡,中山裝看了一下,然後在手裡的小鍵盤上按起來。
高煜探頭看看,內行地說:「D掌上電腦,北京這種地方真是不可思議,高科技都用上了!」
我聽得似懂非懂,見那中山裝一招手,門開了,我們的車開了進去。馬上有帶白手套的保安過來開車門,用另一隻手擋在車門頂上以防客人碰到頭,另有保安拿了一個紅布罩兒,套在車牌上。
我知道到這裡來是為了吃飯,見這裡居然有保安,一個個還這般訓練有素,不由笑了:「高煜,我們不是進中南海了吧?」
高煜顯然也是第一次來,已經目不暇接,顧不上再和我講解。我下車後四周看看,這個院落很幽深,周圍環繞著蔥綠的山巒,正是午飯時間,院子裡不停地開入各式各樣的車,不是寶馬就是奔馳,最差的也是奧迪,我們那台切諾基就佔了個威猛,跟人家都沒法比。
每部車的車牌無一例外,都被用這種紅布罩子蓋上了。
我們一行人步入大廳,雖然是大白天,大廳內仍是燈火齊映,女服務員們穿著極少,在我看起來,簡直有些目不忍睹,我冷眼旁觀,在場的男士全有些目光妁妁。黑衣人向他帶來的人打了個無聲的手式,那些人都很自覺地停下來,不再向前走。
我們三人穿過一處寫了「聽雨軒」的地方,領路的女孩介紹說這裡有地熱溫泉桑拿。她引我們上了二樓,在一處寫著「忠王廳」的包間站下。推開門,裡面氣派非凡,全套的紅木傢俱,房間一邊擺放著幾把紅木的靈芝紋扶手椅;另一邊是鑲雲石的刺龍貴妃床;牆邊是透雕翹頭案。翹頭案上是一對青花筒瓶,畫的是百鹿福壽和三星八仙,青花瓶上面的牆上還掛著幾張淡雅的仕女圖。
房間中最引人注目正中一張巨大龍紋架子床。這床像個小房子一樣。有個門洞,內掛粉紅色的絲帳,床上有錦緞面的長墊,中央擺了一張很大的龍鳳喜鵲如意雕花的紅木炕桌。屋角點著是硬木雕花的落地宮燈,把整個房間照耀的一片玫瑰色,透著曖昧奢靡的氣息。
我首先皺起眉頭,看著高煜,他的神情也有些糊塗,問:「子良,就在這兒呀?」
那個叫子良的黑衣人付之一笑:「本來呢,我想過完了槍癮兄弟們一起到這來找找樂子的,想不到你換了位秘書小姐。地方已經提前定完了,肖姐也臨時決定趕過來,下午可能還要去玩玩槍,就只能在這裡了。這裡的野味不錯的,董事長每次上北方要到這吃飯!」
他雖然說到我,眼睛卻只和高煜對視,看也不看我一眼,我樂得逍遙自在,跟了高煜在那坑桌前坐下。沒一會兒,門開了,一股鮮美的香味迎面撲來。兩個穿西裝的服務員推了一個車進來。車上是一個大火鍋,服務員用纖纖玉手將蓋子打開,熱氣騰騰地煮的全是肉,頓時滿室飄香。服務員把火鍋端上來放在了桌子中央,介紹說:「這是我們野味齋的招牌菜,叫『百鳥朝鳳』。這裡面有傳統『禽八珍』——紅燕、飛龍、鵪鶉、天鵝、鷓鴣、彩雀、斑鳩、紅頭鷹。還有我們自己的現代『禽八珍』——百靈、孔雀、鸚鵡、禾花雀、山雀、喜鵲、珍珠雞,乳鴿。一共是十幾種珍禽異鳥,請諸位慢用。」
我都聽傻了,正想吃這東西是不是合法,即使合法也有點傷天害理,哪想那邊那位子良已經拉下臉,傲慢訓道:「沒告訴樓下嗎,我老闆沒來別上菜,是不是不懂人語呀?!」
我大覺他無理,服務員手忙腳亂蓋上蓋,垂手而立卻也一句不敢反駁,還是高煜給解了圍:「一個火鍋,就讓它點著去唄,其他菜後上不就得了!」
服務員趕緊退下,高煜看看我的神情,和顏悅色面向我:「走,洗手去。」
我們一起走出去,一路上高煜湊近了叮囑:「你只管吃飯,其他什麼都不用管,問你什麼也不用答,只說剛剛當上我的秘書好了!」
我不滿地問:「他們是幹什麼的呀?你怎麼跟這樣的人談生意?」
「他不是董事長,是個跟班而已,真正的老闆一會兒到!對了,下午可能我們還要去一下北方射擊場,你再陪那個董事長打幾槍,但最好成績不要超過她,我們要讓她發揮,讓她高興!」
我怎麼想都忍不住好笑:「有這麼玩的嗎?我可不會打感情槍。」
他進男洗手間前親熱地拍拍我:「今天上午你可打痛快了,光是子彈就給我造進去一千多元,就算報答我了,也得聽我的安排。」接著又軟語求道:「這樣,過了今天,明天你要上哪玩就上哪玩,我給你當司機成了吧。」
我在洗手間的鏡子裡,又端詳了自己的一身秘書行頭,確實覺得這牛仔褲貼身舒服,樣子也夠好看,只是價錢太貴,自己是萬萬不想去買的,我小心翼翼地烘乾手上的水,注意別弄髒了,免得將來不好歸還,我還在為那些子彈的價格心疼,真覺得有些對不起高煜。
等回到那間忠王廳,高煜還沒回來,只有那位子良坐著,已經自己點燃了一根煙,裊裊煙霧裡,他只用餘光掃視我,問:「小姐貴姓?」
「姓施。」
「噢,施小姐跟了高總多久了?」
這人看上去也就是三十左右的年紀,對我的態度還算客氣,可他那不陰不陽的神情,眉宇間的那股悍氣,叫我非常反感。我不卑不亢地在他對面坐下,看也不看他,淡淡答道:「沒多久!」
「你從哪學的射擊?」他的聲音透出些好奇。
「當兵時候!」
他身子動了一下好像還要說什麼,這時門開了有人聲傳入。他觸電般起身反手將煙摁入面前的煙缸,急速的動作引得我也向大門處看去,進來的一群男人中,眾星捧月一般,圍著一個華貴漂亮的女人,黑色的樽領毛衣束進黑色腰帶,馬褲皮靴襯得身形凹凸有致,這種全黑的裝扮,凸顯她玉膚光潔,再加上髮髻高挽耳環閃亮,真稱得上是艷光四射,不可方物。
那子良迎了上去,高煜的聲音也從外面傳進來:「肖董呀,你好你好!」
女子聞聲轉身向後,身邊的人也閃開一條道,高煜大步進來和她握手,又大聲說:「肖董你架子真大,見你一面真不容易!」
「哪裡哪裡,今天天氣好,北京難得有這樣的好天氣,我去騎了一會馬!合作的事不用**心,你和小鄭談就可以了!」
她的聲音帶著濃重的川音,讓她的美麗稍稍有些減色,但不凡的氣派卻一下子呈現出來,我看得很清楚,她和高煜的握手也就是一碰而已,高傲矜貴之色一展無餘。
高煜並不在意,大大方方地笑道:「鄭子良他說要給我考試,還要我參加競爭。我正納悶呢,莫非咱們東辰公司聘個法律顧問,也要搞招投標不成?」
「東辰是上市公司,國內外的市場都要做大。只是在東北才剛剛打開局面,依我們的影響,有人和你競爭東三省的法律代理權,這是正常的。」
他們一路說著向裡面走來,跟著,那女子突然站下,她看見了我。
我仍是坐著不動,也看著她,我們對視能有四五秒鐘的功夫,然後我先忍不住了,微微一笑。她神情活躍起來,用一根手指狠狠點了我,一字一頓:「施-慧!」
「肖-東-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