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7年的深秋,我隨於航來到了她的家鄉——橘子城。
這是我權衡已久的決定。
我要離開北京,換個新的環境,想重新開始我的生活。只有離開這裡,才能使我徹底忘記讓人耿耿與懷的過去,徹底解脫我對楊晨的思念與渴望,慢慢淡化我對楊晨的情感寄托,以減少我愧對於航的心裡不安。
然而,我又錯了!
新的環境並不能給我全新的開始,至少我的心還是那顆循環著往日情懷的心,它時時激起我對過去頻頻回首、對往日無窮眷戀,隨著來橘子城的時間拉長,那段曾想不再回望的情感也越來越濃,昔日的情懷也變的愈加清晰。
橘子城的生活很悠閒,無須顧慮吃喝拉灑、衣食住行,於航的是獨生子女,她的爸爸是當地小有名氣的商人,經營著一家酒樓和一些店舖,並有專人看管,我和於航完全不用工作就可以衣食無憂。
每天早上,於航總是第一個起床,做好早餐後喊我起床。然後一起去海邊玩耍,觀海上日出日落,看大海潮落潮漲。赤腳走在鬆軟的沙灘上,迎著帶點腥味的海風,聽著遠處傳來的陣陣波濤聲,那種愜意是一種說不出的舒坦,猶如最心愛的人在你耳邊輕聲細語。也就在此時,我曾多少次幻想:手拉手的那個女孩兒就是楊晨,用手攏開被海風吹亂的長髮微婉一笑,在額頭留下深情的一吻。
「快點過來看呀,我抓到了什麼?」於航朝我大聲喊道。
她的聲音打斷了我的沉思,隨聲望去,於航正在海邊彎腰擺弄著什麼,衣袖和褲子都卷的高高的。我把鞋子一脫,飛快地跑過去。
「抓到什麼東西了?」我低頭看了看。
於航撈起一把水,猛地潑在了我的臉上。
「好啊!你敢耍我。」我趕緊後退一步,開始和她水戰。
「哈哈哈哈,就是耍你這樣的笨蛋哪!」於航笑著逃開了。
我在後面追趕著,她在前面歡快地跳躍式奔跑,她那隨風而飄的長髮,又一次激起我對楊晨的懷戀,千絲萬縷的長髮啊!卻割捨不掉我對楊晨那絲絲縷縷的思念。
突然,於航不跑了,一個猛回頭扎進了我的懷裡,撒嬌地說:「何從,我愛你!我們結婚吧!」
這麼動人的一句話,我想感動,卻泛不起一絲漣漪。她的話讓我不安,我憂鬱了片刻,說:「你決定了?」
於航不假思索地說:「嗯,決定了!」
看著她那雙期待的眼神、歡快的情緒,讓你不忍心失望於她。我托起她的下巴,勉強地笑了一下,說:「好吧!」
「你怎麼了?不樂意啦?」於航問。
「沒有!」我側過身去,看著無邊的大海心中充滿了的迷茫。在這片一望無際的大海邊,在這樣廣闊無垠的天地裡,為什麼不能忘掉一切、不能仰天一笑罷酒臨風呢?
「你不想和我結婚嗎?」於航又問。
「我心裡很亂。」我說。
「怎麼啦?是不是我做錯什麼了?」她問。
「沒有!你對我很好,從認識到現在對我一直都很好。反而是我欠你的太多,我又不知道能為你做些什麼?」
「以後我們就是一家人了,別說欠不欠的!你對我的心,我都能理解啦!」於航開心的一笑說:「明天我就告訴我爸媽,我們要結婚嘍!」
我點了頭,心中的迷茫讓我陷入了沉思。
三天以後,於航的父母把我們喊了過去,她爸爸問我:「結婚是一輩子的大事,你可想清楚了?」
我把頭深深地埋在衣領裡,沒有回答。
於航拉了拉我的胳膊,說:「我爸問你呢?說話呀!」
我抬起頭說:「叔叔,我想好了,我願意和於航結婚。」
他接著說:「婚姻是自由的,不能勉強。你們還年輕,這樣的大事不能憑一時的衝動用事,必須考慮清楚了再做決定。」
「老爸,我們考慮清楚啦!我們打算今年春節前夕結婚。」於航朝我沖了一下眼睛說:「是吧,何從?」
我點了頭。
於航的媽媽說:「於航這孩子性格有些倔強,有時候喜歡耍個小脾氣,以後啊還得你多擔待一下她,別和她計較太多,這孩子的心底善良,就是從小被我們寵壞了。」
「放心吧!阿姨,我會照顧好她的。」我說。
「這事就這麼定吧!過幾天我帶你們兩個去山上進香,給你們挑選個好日子。」於航的媽媽說。
去進香那天,山上的人很多,我們在佛主面前磕了頭許了願,於航像個愉快的百靈鳥一樣問我:「你許的什麼願?」
我說:「這個好像不能說出來吧?說出來就不靈了。」
於航說:「這有什麼,天知地知,你知我知,絕不讓第三個人知道。」
「那你許的什麼?」我問。
於航翹著嘴巴說:「我許的是如果我們能順利結婚、讓我們倆白頭偕老,五十年後我就來這裡還願的。你呢?許的什麼?」
我能許什麼呢?跪在佛主面前的那一刻,腦子裡一片空白,我不知道該許什麼樣的願望,只希望愛我的人和我愛的人一生平安。
結婚的日期迫近,我竟然沒有一絲喜悅,一點結婚的感覺都沒有,這事兒似乎壓根和我不相干。日子平淡無味地過著,沒有什麼煩惱也沒有什麼快樂。於航倒是嘰嘰喳喳歡快不已,幸福時刻都掛在臉上,她甚至連小學時的通訊錄都翻了出來,告訴他們自己要結婚消息。她想讓所有人都為她的新婚祝福,想讓天下人都知道此刻的她是最幸福的人。
於航依偎在我的懷裡問:「親愛的,你幸福嗎?」
我點了頭說:「哦,幸福!」
「那為什麼不笑?笑一個嗎?」
看著她撒嬌的樣子我勉強一笑。於航似乎很滿意,開始很投入地親吻我。我的情緒有點低落,我覺得人生的悲哀莫過於兩個身體以愛情的名義擁抱,心卻背道而馳,對於我,這一刻大抵如此。
我們發瘋般地做愛,就像荊棘鳥,用一枚美麗的荊棘刺穿身體,然後流著鮮血唱歌,一直唱到死去。
終於安靜下來,我點著一支煙,一口接一口地抽。淚水不覺湧出,躺在同一張床上,竟隔了千山萬水,我被這種悲哀刺傷了。
我輕輕地抹去淚水,不讓於航有一絲的察覺,從容起身、穿衣,來到陽台上,聽著大海上孤獨的海鷗聲,黯然蒼茫。
海風,願你能吹盡我渾身的疲憊!海浪,請你擊醒我這顆沉迷於過去的心!
結婚的事情除了父母和大林知道,其他人一概不知。我有感覺:總有一天楊晨會出現在我的眼前,隨著婚期愈近,這種感覺愈強。終於有一天,大林從北京急匆匆地打來電話說:楊晨殺了人。
我按耐不住了,那種蓄意已久的江水終於破堤而出。
我要回北京!
當於航知道這一切的時候,她沉默了。
眼淚開始一滴一滴的往下掉,每一滴淚水都重重地砸在我的心頭,冰涼冰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