迅回到船上之後,越兵忍受著船員奇異的目光,就穿著東海島的家居服趕進主控制室。從外部鏡頭俯瞰下去,東海主島的防空魔法已經稀薄了許多,亡靈空軍有著夜色掩護,翻飛於島上各處如出入無人之境。
但它們並非亂殺一通,正有秩有序地慢慢撕破主島各處防禦點。從畫面上明顯看得出,伊利亞家大院與王宮戰況最為激烈,諾大的院子眼見之處全是火光,各色魔法光華不斷透出迴廊、房間。只要聚焦鏡頭,就能看清楚與亡靈殘骸堆在一起的護院武士屍體。
從亡靈空軍奇襲開始算起,到眼下的慘像僅僅三十分鐘。越兵再難以忍耐,開口問道:「芙娜,戰場詳細情況還沒全部弄清楚嗎?」
「伊利亞家大院不是有朱莉夫人嗎,有什麼可擔心的?」陽影坐在大副座上,不緊不慢地說道:「路西法還沒找到,如果他在暗中盯著我們,反倒是我們更危險。那傢伙的實力已經過了十級位列,不摸清楚他的方位,莉莉絲號又這麼巨大,我該怎麼支撐魔法盾?可能你忘了,他可是個法系的刺客。」
法系的刺客一樣擅長隱藏,越兵熟慮之後,說道:「那麼解除我身上的封禁魔法,我用精神領域找,只要在戰場上,他就逃不出我的精神領域。」
「不行。」陽影飛快地拒絕道,「你不知道從優伶那裡得到的是什麼力量,現在解除的話,你就只有等著被那股力量吞噬掉,變得和優伶一樣,不管轉世多少次都記得前世生過的事情,被無法消失的記憶折磨到永遠。到時候充塞在記憶裡的全是已經逝去的人,你再不可能與身邊的人在同一個時空。」
不聽也就罷了,聽了之後越兵嚇了大一跳:「無限記憶?」
「對,」陽影臉上略略蒙上了一層灰暗:「那比永生更痛苦,新的人生有新的邂逅,沉澱在無限記憶裡的不只有知識,還有感情。一兩世積累下來可能還不覺得特別痛苦,直至永遠呢?比如說你對娜娜的感情,這份感情隨著生命之火熄滅時隨之消失,理所當然,但假如沉澱到你完全麻木,那時候又如何?」
事至如今,越兵才忽然明白陽影為何懂得優伶那麼多。她們都是同一類人,無論醒來多少次,依然要面對同樣的命運,然後麻木了,開始冷眼旁觀。
真會變成那樣確實很悲哀,越兵往艦長座上靠靠,退讓道:「那麼,現在派出空戰用機鎧,先建起陣形,隨後向伊利家大院移動,讓地面的御術師知道向哪裡集中。」
向艾莉的家移動?芙娜不禁疑問:「但是懸浮陣核心在王宮下的山體裡,主戰場應該在王宮附近才對吧?而且這裡的亡靈空軍最多……」
「誰知道懸浮陣核心在王宮下的山體裡?」看著全島四處亂閃的魔法光華,強硬地說道,「看這全島規模的攻擊,我敢肯定路西法不知道懸浮陣核心在哪,正等著我們告訴他呢!你們真認為開了海市蜃樓,亡靈就不知道我們在島上空?現在不是玩民主主義的時候,向伊利亞家大院移動,這是命令。」
雖然越兵的決定有理有根據,主控制室內的人都覺得越兵的決定有些冒險。大家都認為,利用莉莉絲號的火力優勢堅守王宮才最保險。
控制室內沒有人表異議,但包括娜娜在內的半貓族少女們全都沒有動手操作。靜默持續了一會,陽影忽然哼笑道:「你能說明下這命令裡面有多少私人成分,大家也就坦然地了。」
越兵敲打幾下扶手,下定決心道:「是啊,我就更改下命令,莉莉絲號建起常規空戰陣形,向伊利亞家大院移動,全力救出艾莉和她的家人。保證這座島不墜落,那只是順便的事。這命令全艦廣播一次,讓大家知道作戰目的。」
說句老實話,經過格魯在依斯橋堡鬧的事,傭兵對東海神族普遍沒有什麼好印象,別說救他們了,下面打得越熱鬧,他們就越高興。不過,艾莉卻是個例外,船上甚少有人沒有和艾莉說過話聊過天,早在以前巴塞城的時候,老傭兵們就把艾莉看成自己人了。說到救她,傭兵們的士氣自然高昂起來。
戰鬥目的下達之後,莉莉絲號迅解除海市蜃樓,露出龐大的艦身。從地面上看上去,它的身姿就彷彿座懸浮小島,艦身上下百盞識別燈成為墨黑夜空中唯一的星光。
緊著著,船弦兩側不斷吐出新光點,兩百四十件空戰型機鎧張著淡綠色的反重力光翼,漸漸在莉莉絲號兩弦散出銀河似的光暈。
以前秀的空軍充其只是一艘飛艇,幾千黃金蜂而已,那時候就足以嚇得特蘭亞帝國與北聯盟的空騎旅隊不斷後腿,現在卻是長達二百五十米的巨型鋼鐵戰艦(相對於只有幾十米長的普通海船來說),與神兵不相上下的機鎧!
莉莉絲號剛列出陣形,島面上的神族有空注意到的都已經看呆了,想他們的神族稱號只是移居東海時自稱、嚇唬東海各族生物的而已。真要說到神的氣勢,莉莉絲號展露出的戰鬥陣形那樣子才差不多!
與此同時,主島東北角,主島島沿防禦塔廢墟。
抬頭看著突然出現在王宮上空的「小銀河」,路西法雙眼內的亡者之光忽然亮閃,喃喃自語道:「真是艘了不起的船啊,越兵,終於把你逼出來了。這次我一定要你無路可逃。」
「主人……」路西法身邊一名亡靈侍僧緩慢說道,「黑紗大小姐……已經擊敗了神羽島艦隊……按照預定……兩個時辰後對其餘四島守島艦隊同時展開攻擊……」
「這麼說來,四島的守島艦隊沒有集合?」路西法覺得意外。他原想,假如越兵獲得了指揮權的話,應該第一時間就下命令全線撤退,避免與他大艦隊遭遇,隨後的決戰多半會在主島附近展開,大家全力對全力硬拚一場。
為此,他才決定以最快度空襲懸空島,在東海神族所有力量集合起來之前先墜落懸空島,消滅他們的士氣,增加自己在硬拚中的勝算。但是,一向好運地趕上各種戰機的越兵,這次似乎沒有得到四葉草的微笑,不知為什麼白白浪費了關鍵的兩天時間。
沉思了片刻後,路西法又抬望開始緩緩移動的莉莉絲號,對侍僧說道:「加強攻擊力度,神族部隊一片混亂的現在,越兵的船就是懸空島核心陣的最後防守力量,盯住他支援哪裡,然後集中兵力攻擊。假如現被他騙了,目標立即轉向那艘船,擊沉它。」
「但是,主人……」侍僧頓了頓,「各處的神族好像都移動起來了……統一朝東南方向……那艘船下方移動……」
聽聞報告後,路西法竟皺了皺僵硬的額頭:「這是……了不起的一招棋啊,顯露自己的戰威,無形中等於集結令。懸空島核心不在越兵目的地的可能性非常高。」
「但是,主人……敵人目前弱勢……打了半個時辰……我們損失非常小。」
路西法舉手制止亡靈侍僧說下去,轉口下令道:「那東西多久可以準備好?」
「現在準備,需要半個時辰……」亡靈侍僧躬躬身體答道:「如果單是主人的座艦和僚艦……現在就可以召喚。」
看著彷彿小銀河似的莉莉絲號開始散出光點,路西法果斷地說道:「那麼,現在召喚過來,其他部隊繼續攻擊地面的神族,不要讓他們輕易集合到一塊。夜間海面上的戰艦不可能升上島支援,天亮之前無論如何要給神族重創。現在就是決戰,其他戰力交給你調度。」
「是,主人。」亡靈侍僧回答完,浮起身體。
附近的亡靈侍僧同樣漂浮到半空,齊齊舉高雙手開始施展死亡呼喚。亡靈侍僧原本就是亡靈軍隊中指揮中轉、儲存大量魔力的單位,必要時刻還是死亡領主的祭獻物。隨著血紅魔法陣一方方旋繞散開去,載有大批高級死亡騎士的亡靈戰艦6續到達島沿上空。
幾乎同時,莉莉絲號的雷達探測到了新出現的亡靈戰艦,主控制室內的氣氛為之一緊。普通海船不可能長時間停滯在半空,不需要用腦子想就知道,出現的戰艦上面全是亡靈精銳中的精銳,毫無疑問,路西法的旗艦也會在其中。
目前戰艦數對比是二十七比一,看著雷達上的紅點,越兵仍十分鎮定,「敵人主力出現了對我們更有利,算射程我們優勢。展開主炮,護衛空戰機鎧保持陣形不動,對(戰)機炮門繼續掃射對方空軍,掩護神族部隊集合。」
半貓族對威脅的直覺相當敏銳,路西法直屬主力出現之時,主控制室裡的貓少女們幾乎全部嚇得停止了操作。聽見越兵冷靜地下令,她們才回過神。現在正是神族各部全力擺脫混亂,向莉莉絲號下集合的關鍵時刻,如果沒有莉莉絲號大小艦炮的支援,他們依舊寸步難行。
見主控制室氣氛恢復了正常,陽影這才不緊不慢地問:「對方的防禦打得穿嗎?」
究竟能不能打的穿那些船邊的黑盾,芙娜也沒有把握,只解釋道:「莉莉絲號主炮的規格和極地那艘戰艦一樣,只要路西法的船防禦力不過惡魔,一炮應該能擊沉一艘。」
「該怎麼說,有些懸吧。」陽影站起身,合著眼說:「我去準備出戰,你們明顯沒考慮到魔法盾的聯動防禦。」
「那個聯動防禦,有那麼棘手嗎?」
越兵不知道什麼叫聯動防禦,芙娜卻知道得一清二楚。就如魔法陣可以幾個環環相扣增強威力一樣,魔法盾也可以通過神秘的組合提高防禦位列。兩者在遠古精靈對巨龍戰爭時期還非常常見,只不過隨著高等精靈滅亡,地面上再也沒有族群擁有施展它們的能力。
對於魔法白癡的傻問題,陽影輕哼了聲,答道:「我原來以為你換了樣子或許能變聰明點的,轟它們一炮不就全知道了嗎?究竟有沒有,厲不厲害。」
「能夠轟當然好,我現在感覺不到哪艘是路西法的旗艦。」越兵指點著屏幕說,「隨便轟沒有意義,要轟就轟路西法的座艦,哪艘才是?」
「正中間的就是。」陽影滑動了下眼珠,接著轉身步出主控制室。
她心裡當然在祈求亡靈沒有聯動防禦盾,莉莉絲號貌似被無法打傷的鐵甲包裹住,但事實上在高位列魔法面前,它的防禦根本不算強。假如揮不了優勢炮火優勢,就只有等著被包圍,擊沉。
越兵何嘗不知戰艦主炮揮不了作用有什麼結果,特地留了個心眼:「主炮瞄準改為敵艦隊左翼第三艘戰艦,瞄準完畢後直接進入射倒數,下一對準敵艦隊右翼第四艘。」
得到命令,半貓族少女們雙手快敲打虛鍵盤輸入數據。
半貓族的智商與學習能力遠遠優越於一般生物,但上天沒有把幸運賜予她們,一般的半貓族壽命只有人類三分之一不到,生活區域又是荒蠻的南大6,除了被人類買下作為宮廷魔法師訓練的一部分,其他半貓族都過著難以想像的艱難生活。
或許越兵覺得僱傭這批半貓族理所當然,她們卻不這麼想,時刻記得寧靜森林與越兵相遇之後那一衣之恩。
片刻時間後,在半貓族少女們操縱下,莉莉絲號前甲板向兩側翻開,冉冉升起一台三十五米長,六米高的巨型炮台。
看著炮端慢慢透出亮藍光暈,越兵側眼問芙娜道:「主炮的名字叫什麼來著?那個特用語我記不清了,不過總覺得非常適合亡靈。」
芙娜微微轉過身,表情淡然地答道:「阿瓦隆重粒子加農曲射,俗稱仙境炮。少尉打算說的應該是它的另一個俗稱,冥府炮。」
聽見半貓族少女開始倒數,越兵合著手,冰冷地道:「對,死者就應該呆在死者的國度,不管還有留什麼遺憾,他們的人生已經結束了。用阿瓦隆炮送它們回去。」
「但是,現在未確定對方的防禦力……」芙娜覺得越兵言之尚早。
「根據我指示的目標射,三炮以內,絕不會出現那個什麼聯動防禦盾。路西法的打仗套路我摸得差不多了,那傢伙是個謹慎的人,這也是他唯一的缺點。」
正在越兵話音間,負責射的半貓族少女剛好倒數到零,強烈的炮擊使主控制室隨之生劇顫。從外部鏡頭上可以清楚看見,粗厚的藍光突然一閃而過劃破夜空。
幾乎同時,黑暗無光的天際忽然明起一暈蔚藍,繼而,蔚藍光暈消失之處無數火星如瀑布花火般悠悠落下。
「擊中目標,確認敵艦粉碎性沉沒!」負責觀察的半貓族少女興奮地大叫,但是才過了一秒,她又緊張地報告道:「敵艦正在空降許多單位,是死亡騎士!每艘船上大約降下二十個,五百多個死亡騎士正在空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