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見三股馬賊有合圍之勢,楊浩立刻察覺不妙。這些馬賊分明是有備而來,雖說契丹這位千夫長馮必武馮大人一見是馬賊就嗤之以鼻,但是這些馬賊明明知道他們的底細還敢打他們的主意,這說明他們對自己的武力也甚有信心,決非一股烏合之眾那麼簡單。
再者,他手中有一千名禁軍侍衛,馮必武有五百契丹兵,前後左三方殺來的馬賊總數至少有四千多人,這不是戰陣對決,只要兵精將勇,配合得當,照樣以少勝多,如今的情形是混戰,混戰的情況下,軍隊練有素、整齊劃一的調度派不上用場,也就揮不出該有的戰鬥力,面對數倍於幾的敵人很難取勝。
於是楊浩當機立斷,突然喝令全軍對後方和左翼放棄戒備,集中全力殺入前方戰團,前方敵我雙方正在膠著之中,在另外兩支馬賊隊伍抵達之前,他做為一支生力軍殺進戰團,可以讓其餘兩支疾馳而來的馬賊投鼠忌器,不敢放箭,同時一路衝過去,可以脫出包圍圈,至少不至於三面受敵。
至於右側的山嶺,楊浩根本沒考慮,馬賊既然早已有備,選定這個地點動攻擊,那麼這座山嶺就算沒有埋伏也是一個死亡陷阱,楊浩可不相信馬賊也會像普通的草原部落一般嚴守禁忌決不縱火,此刻風向正向山坡吹來,如果他們放火燒山,就算不被火燒死,也得被煙熏死。
楊浩異於常人的舉動大出馬賊的意外,略一遲疑間,果然令他們錯過了最佳的絞殺時機,楊浩全軍殺進了前方戰團,而且義無反顧地向前衝去。那獨眼頭目怒火沖天,大聲咆哮著指揮所部追了上來。
這個獨眼龍正是盧一生,盧一生自從得了契丹官方的默許之後,在關內妥外的中間地帶混得風生水起,一時聲望無倆,許多小股馬賊聞訊紛紛趕來投靠,很快成為這一地區勢力最大的一股馬賊。
可是契丹與宋國出於各自的考慮暫且休兵之後,他這支名義上仍是馬賊、事實上也是馬賊,只是暗中得了契丹皇帝一個封號的盧大將軍就無法像以前一樣如魚得水了。人多了在劫掠的時候更具破壞力,可一旦閒下來幾千號人要生存可大不易,契丹人不曾撥軍餉給他們,他們一向是自給自足的,慶王謀反後上京被圍,他與契丹官方的秘密聯繫也被迫中斷,這一來處境更是艱難,於是盧一生只得冒險劫掠雁門關一帶,獲取了大批財物。
他這幾天正打算再幹一票,不料派出的細作卻給他帶來一個意外的消息:宋國朝廷派遣使趕赴契丹,使者是鴻驢寺卿楊浩。
盧一生此前曾派心腹手下潛赴宋境打聽他兄長盧九死的消息,他知道兄長要遷往開封,不料得回的消息卻是兄長慘死、侄兒失蹤。而始作俑者就是丁浩,如今已易名楊浩,還做了宋廷的官兒。
盧一生聞訊之後恨不得立即趕去取他級。可是他如今的隊伍太龐大了,手下山頭林立,各有腦,只有他才鎮得住,輕易離開不得,只得暫時隱忍,一面派人赴宋境打探侄兒消息,一面為了山寨的生存苦苦掙扎。
如今仇人自己送上門來,盧一生豈肯輕易放過,讓他從自己眼皮子底下溜掉,於是便告訴手下大大小小的頭領,宋國派了一位使者攜大批財寶出使契丹,這筆買賣只要做成了,人人都可以金盆洗手做富家翁去了,於是一群亡命徒欣喜若狂,立即打起了打劫宋國使者的主意。
他們派人打探了來使和護送的人馬數目,衡量了敵我雙方的兵力多寡,仔細計劃一番」本來有八成勝算,但是楊浩的反應實在出乎他們的意料,楊浩率人向前一衝,絞殺進混亂的戰團之後,原本萬無一失的合圍獵殺就失效了。馮必武率人殺開一條血路。正要圈馬回來往回絞殺,楊浩領著人便衝了出來,馮必武的「尖刀」已經把裡面殺去的馬賊屠了一遍,撕開一道口子,楊浩的人馬殺出重圍時對他們再度進行絞殺,待他們趟開一條血路突出重圍的時候,那裡面而來的千餘馬賊已被殺得七零八落。
楊浩急道:「馮大人,快走,馬賊有埋伏。」當下也不及細說,便率隊向前馳去,那片緩坡上的樺木林中果然也鑽出七八百人,一見敵人沒有如預料般往山坡上逃,便也衝了出來,四路馬賊合兵一處,在後苦苦追趕。
這些馬賊裝備雖然差些,但是他們幹的是打家劫舍的營生,搶的快,逃的也要快才有生存的可能,所以這些馬賊不但騎術精湛,胯下戰馬也極好,俱都耐於長跑,這一路追下來,馬賊一邊追一邊放箭,前方的契丹兵也在馬上不斷回射阻敵,雙方邊打邊走,跑了半日功夫,那些契丹兵還好些,楊浩所部的馬匹可比不了他們,度便越來越慢。
馮必武的使命就是護送宋國使者安全抵達上京,如果讓他們在這裡被馬賊殺掉,那他馮必武的性命也就走到頭了,萬般無奈之下,忽見前方山勢蜿蜒一拐,有一道陡峭的山坡,再看看宋軍越來越慢的度,馮必武把牙一咬,大喝道:「楊大人,棄馬上山吧,咱們倚仗地利與馬賊耗著,以待追兵,馮虎,你率些人去西京搬取救兵。」
他身邊一名部將答應一聲,策騎率領少數騎兵繼續向前,加快度穿過山坳向前衝去,馮必武與楊浩則急急甩鐙離鞍,開始往山上爬,這片山坡都是風石的岩石,對面是一片曠野,岩石層的山坡上面是茂密的矮松林,歷經千年,這些松樹密密匝匝的鑽都鑽不進去,他們迅爬上山去,背倚青山,居高臨下,以弓弩碎石為武器,嚴陣以待。
追來的馬賊試圖攻山,裡面被利箭大石一砸,死傷枕籍,寸步未進。
見此情形,盧一生匆匆一看山坡地形,一面令人用弓箭壓制山上人馬。一面令人繼續強攻
必武系面指揮人馬抵擋,一面計算著此地距西京的路典。佩兵趕來的時間。
這一番攻防,山上的守軍佔了地利,但是山下馬賊數倍於他們,分散開來一面以弓箭壓制,一面使人從較遠處爬坡,分散了防守的力量,情形也是險象環生,馮必武為安全計,趕到楊浩身邊道:「楊大人,這些馬賊顯然是為大人而來,本官負有守護之責,不敢令貴使受到傷害,可是如今情形,萬一守不到援軍趕來,恐對大人不利,依本官之計,貴使還是更換衣衫,帶些貼身侍衛,劈林開路,自這密林中潛到高處去暫且躲藏
楊浩看看守在山坡上苦戰的宋軍將士,不禁有些猶豫,張同舟聞訊亦回叫道:「馮大人所言甚是,山下馬賊志在夫人,大人還是換身衣衫暫且潛隱為是,此處有下官在,縱然戰至最後一兵一卒,也絕不容他們登山的。」
就在這時,只聽轟隆隆一陣殷殷風雷聲起,張同舟大喜道:「莫非要下暴雨了?」
如果暴雨一起,大雨傾斜如注,山下的馬賊們俱是一身皮靴皮袍,被雨一淋沉重無比,平地走路都嫌艱難,要想爬山更是萬萬不能,那時他們只須在樹下躲藏,卻不似如今這般辛苦了。
楊浩詫異地道:「如今草木方有青意,塞外會下暴雨麼?」他看看天空,著實不像。
馮必武喜形於色道:「這不是雷聲,這是馬蹄聲,有大隊人馬趕來,蹄聲轟鳴山谷所致,莫非西京遣人來迎了?」
馮必武說著,扭頭看向那片突出的山崖,楊浩和張同舟也不約而同地向那裡望去。
轟鳴如雷的馬蹄聲,同樣引起了盧一生的戒備,他猶疑地看著崖口,卻不相信會有援兵來的這麼快,正困惑間,就見一騎絕塵,飛馳而來,馬上那人正是剛剛離去不久的馮虎,他肩頭後背中了三五枝利箭,猶自張開雙臂大呼:「將軍快走,將軍快走,慶王的人馬,慶王的人馬來了
大呼未了,他便一頭仆倒在上,腳仍踏在馬鐙裡,被戰馬拖著在碎石橫絢的山路上拖曳磕碰著前行,就像拖著半截麻袋,片測功夫便已血肉模糊。站在山坡上尚看不太清楚,可是山下的盧一生等人可是看得一清二楚,當那匹馬拖著馮虎的屍體衝進他們的隊伍時,就是這些殺人如麻的悍匪看了那具血肉模糊的屍體都有些想吐。
「慶王?慶王的人馬殺到這裡來了?」馮必武驚駭地抬起頭來,只見前方山崖下突地洪水決堤般冒出無數人馬,戰馬奔騰,刀光耍亮。
突見前方出現一支人馬阻路,那隻大軍仍是片刻不停,他們洪水般滾滾而來,與此同時一片黑壓壓的箭雨像一片烏雲般從他們的隊伍中飛起,看那架勢,真是人擋殺人、佛擋殺佛,要把盧一生這一支人馬硬生生輾碎在山路上,,
戲劇性的一幕出現了。
楊浩和馮必武等人在山坡上看著,方纔還耀武揚威不可一世的馬賊在那支強大的騎兵隊伍攻擊之下,就像燒紅的尖刀切牛油一般,迅崩潰了。
慶王的人馬來的太快,而且不問青紅皂白,見人就殺,盧一生的人馬忙著下馬攻山,馬群都擁擠在一塊兒,一時來不及上馬逃命,登時被亂箭射殺大半,剩餘的馬賊見此情形慌慌張張地往山上逃,這時山上的守軍自顧尚且不暇,也不敢放箭抵擋,以免引火燒身,結果方纔還殺得你死我活的兩支人馬,現在成了難兄難弟,各自佔據了一段山坡。
山下的大軍停止了前進,一位頭領模樣的人把幾個未及逃走的馬賊傷兵帶到馬前,向他們問著什麼,不時還向山坡上望來,沒過多久,那位頭領忽然拔刀來鞘,向山坡上一指,仰天嘶吼一聲,立即有無數的士兵摘弓搭箭,向山坡上射來,同時有許多士兵紛紛下馬,藉著箭矢的掩護向山坡上爬,攻擊的正是楊浩一方。
山下人馬無數,利箭紛飛如雨,坡上守軍雖然佔據地利,但是山下慶王的軍隊人多勢眾,箭雨呼嘯,山坡上仍然不斷有士兵中箭倒下。慘呼聲中,馮必武變色叫道:「快,退入林中暫避!」
這時山下的人向餘悸未消的盧一生等人高喊幾句,盧一生聽了把牙一咬,雖恨慶王人馬不問青紅皂白殺了他無數兄弟,可是眼下悄形,不向他們低頭勢必要與楊浩陪葬,再者楊浩更是他必欲殺之的人,便大聲應喝著,帶領殘兵橫向朝楊浩他們攻來。
馮必武又驚又怒,一邊揮刀格架利箭,一邊大叫道:「慶王人馬自上京逃來,不自往他處逃命去,苦苦料纏咱們卻是為何?我五京鄉兵與他族帳軍可是一向井水不犯河水,真他娘的混帳!」
楊浩揮劍撥打著如飛而至的狼牙箭,卻是心知肚明。折子渝殺死耶律文的事被他攬到了自己身上,慶王必然已經知曉,既知山坡上的人是自己,這支慶王人馬當然沒有就此放過的道理。
其中緣由,他也無暇與馮必武細說,山下慶王叛軍雖眾,一時還上不了山,可是盧一生的殘部卻已殺到面前,他立即挺劍衝了上去。
剛才撲到面前的幾名馬賊被他們奮起反擊,在宋人的纓槍和契丹五京鄉軍的大刀攻擊下,不是被砍成兩斷,就是被捅成了篩子。不過盧一生帶著更多的人衝了過來,很快又把他們殺得紛紛滾翻下坡,就在這時,楊浩率領親兵衝到了面前,一劍便向手使鋼叉,殺氣騰騰的盧一生刺去。
「鏗!」盧一生一叉壓住楊浩的長劍,獰笑道:「楊浩,今朝落在我的手上,你就要埋骨在這荒山野嶺之上了!」
楊浩喝道:「看你情形,並不為掠財,我與你這馬賊頭子無怨無仇,何故追殺不捨?」
盧一生恨聲道:「你去問我大哥盧九死!」說罷一叉刺來。
楊浩騰身閃開,大罵道:「混帳世姐的東西。什麼盧九死,老子根本不認識!」
盧一生站穩了腳跟,仗著鋼叉勢大力沉,根本不容楊浩近身,他一叉一叉狠狠刺來,恨不得在楊浩身上糊幾個透明窟窿,厲聲喝道:「我家兄長就是雁九。這一回你曉得了麼?」
「雁婦」
在楊浩的記憶中已經漸漸淡漠的那個人突地重又躍現出來,楊浩又驚疑:「雁九名叫盧九死?你們到底是什麼人?」
「要你死的人!楊浩,你今天死了!上天無路,入地無門,還有誰能救得了你?」
盧一生並未回答,他瘋狂地大笑著,在他眼中,楊浩已經與死人無疑了。
人說無常的天氣,就像小孩的臉,說變就變,楊浩如今算是體會到了。
人說戰場上瞬息萬變,戰機稍縱即逝,如今盧一生算是體會到了。
山上山下,都在大戰,山下的慶王軍已經放棄攻山,和打橫從曠野上殺來的一支人馬在山坡下狹窄的區域內廝殺起來,雙方人馬總數不下兩萬人。
這支突然殺出的隊伍,打得是南院都監耶律縱橫的旗號,人數不在慶王那支人馬之下,又兼突然殺至,慶王叛軍措手不及,漸漸落了下風。
原來慶王聲東擊西,一路向西逃竄,此刻已然佔領西京,擄奪食糧稍做休整,南院宰相聞訊派南院大王耶律斜輸親自領兵討伐,與自北追來的耶律休格夾擊西京,慶王不敢久耽,立即分兵數路,繼續北竄。這一路人馬,就是北逃的幾路大軍之一,統兵大將是他親族,聽說讓坡上的人就是殺死耶律文的宋國楊浩,自然不肯甘休,眼見山坡上沒有多少人馬,便想殺了他去向慶王邀功,不想南院人馬反應如此迅,有一支人馬已經斜刺裡殺來,想要把他們全殲於此。
雙方在山下一場血戰,無數性命在頃刻間滾落塵埃,被一隻隻碗口大的馬蹄踏成了爛泥,山下的碎石路上已經塗了鮮血,無數破碎的血肉將石隙都塞滿了。他們都是善戰的軍隊,士兵間配合之嫻熟,殺法之狠辣,絕非常人可比。
耶律縱橫親率一路軍試圖把慶王叛軍切割開來,他選擇了隊伍中間為突破口,率大軍拚死衝殺,如湯潑雪般將裡面之敵化為腳下一片片血肉,慶王叛軍領眼見再戰下去,恐要全軍覆沒於此,這一支南院軍隊已非他所能敵,天知道會不會還有第二支人馬趕來?
他不甘地向山坡上看了一眼,咬牙喊出了一個字:「撤!」便率領殘部向西拚命地突圍出去。耶律縱橫沒有追趕,在他的切割之下,慶王叛軍只逃出了不到一半,如果他率兵自後猛追,另外的叛軍恐也要四下逃走,那支叛軍一走,他的人馬便迅投入了剿滅叛軍殘部的戰鬥,眼見大勢已去,在又付出近千條生命之後,這支叛軍終於投降。
手下的將領清理著戰場,耶律縱橫勒韁站定,已向山上望來。馮必武歡天喜地,派人下山與他聯絡,片刻功夫,只見耶律縱橫把手一揮。許多士兵便迅向山坡上撲來。
盧一生從天堂一步踏到了地獄,他怎麼也沒有想到,由生到死,竟是這般容易,變化竟是這般離奇。他手下的人已經不多了,見到山下大軍的威勢,所多馬賊已經全無戰意,而他許多兄弟死在慶王叛軍手下,他卻接受慶王叛軍的威脅,聽從他們號令行事。也令許多馬賊心生怨尤,肯予繼續抵抗的人已寥寥無幾。
眼見大勢已去的盧一生失魂落魄,幾乎拿不住手中沉重的鋼叉。
楊浩還劍出鞘,微笑著看著他道:「現在,足下肯告訴我,你的身份了麼?」
契丹上集,皇宮。
蕭綽展開雁門關守軍的奏報仔細看了一番,輕輕地歎了口氣:「宋中遣使來了,他們已經平定南唐,一統中原,這一會走向我契丹耀武揚威來了。」
羅冬兒輕輕走近,為她奉上一杯茶。好奇地問道:「宋國遣使來了?所為何事?」
蕭綽淡淡一笑:「說是為了雁門關百姓被我契丹人打草谷,哼,這麼多年來,我邊疆部族打草谷的事還少麼?從不見他們遣使問罪,如今他們一統中原,氣勢正盛,又逢我契丹內亂,這麼一件小事也被他們大作文章了。」
她站起身來,緩緩踱步道:「唉,要是我契丹如今上下一心,聯何懼宋人威脅?可是如今不成啊,本朝開國以來,弱主當國,向來危險,謀逆之事屢屋不止。現如今皇帝病體每況愈下,慶王公開謀反,皇族中垂涎皇位的也大有人在,太宗一支,李胡一支,都在看著這位置,而耶律三明
她頓了頓,沒有說出耶律三明賄賠了蕭氏族人,遊說她過繼他的兒子為皇子的事,只是歎道:「宋人此來,必定是有所求而來,絕非只為打草谷一事這麼簡單,挾危問果,不過是手段罷了。唉,朝中不穩,人心難定,南朝皇帝也來趁火打劫,虧他趙匡胤自負一世英雄,欺負我一個弱女子算甚麼本事?」
冬兒乖巧地道:「娘娘雖是女流,英勇不讓鬚眉,比起趙皇帝來毫不遜色。」
蕭綽展顏笑了,嗔怪地瞪她一眼道:「就你會說話兒。」她略一沉吟,說道:「我朝的鴻驢寺卿在五鳳樓叛亂之中被殺,如今尚未選出新的鴻驢主事,再者,皇帝病體難愈,必然是要由聯來出面的,唔,」宋國來使是鴻驢寺卿楊浩,你是聯的六宮尚官,而且也是漢人,精通漢學。職位也相趁,就由你來接待他吧。」
蕭綽說完不見回答,不禁詫異地抬頭,就見冬兒兩眼直,正緊緊地瞪著她,蕭綽愕然道:「怎麼了?有聯給你撐腰,不過是接待一位宋國來使罷了,你害怕什麼?」
「不,「不是,」冬兒嚥了口唾叭,咕結只只地道!「娘娘說一一宋國來使一一是誰舊
「鴻驢寺卿楊浩,此人殺了耶律文,讓慶王大受打擊,嘿!到也算是幫了聯的大忙,對他麼」不妨禮遇一些。嗯?冬兒,你怎麼了?」
羅冬兒一顆心幾乎要跳出腔子,呼吸都不舒暢了,她趕緊說道:「哦」冬兒記起來了,這個楊浩就是上一回使無賴國書戲弄娘娘的那個宋國官兒,要是換了冬兒,此番見了他,一定不會饒他。也就是娘娘您,才如此寬宏大量,不計前嫌,宰相肚裡能撐船哇」
蕭綽到底尚是一個少女,聞言得意地道:「呵呵,聯豈是宰相比得了的?宰相肚裡能撐船,那聯的肚裡該能撐」
想想有些不像話,她不禁「噗哧」一笑,花容微暈地瞪了冬兒一眼:「去吧,好好準備一下,我們不可在宋人面前弱了威風,此時卻也不可觸怒他們,引致刀兵相見,其中如何拿捏把握,你好好想一下。」
「是」冬兒福身一禮,退出宮殿,站在階下呼呼地喘了幾口大氣,這才按著砰砰跳的胸口舉步走開。
她越走越快,一俟離開內宮,便提起裙子,像一隻喜鳩似的飛奔起來。
「四哥,四哥!」一進院子,冬兒便雀躍地叫了起來。
羅克敵與彎刀小六、鐵牛如今做了將軍,已經有了各自的府邸,冬兒沒有回自己的住處,逕直來到羅克敵的住處,羅克敵聞聲走了出來,一見羅冬兒胸膛起伏,呼吸急促,臉蛋兒紅紅的,雙眸黑的亮。從未見她露出過如此激動的神色,不禁奇道:「冬兒,出了什麼事?」
冬兒像條窒息的小魚兒似的,張著小嘴竭力地呼吸了一陣,這才強抑著激動的心情,說道:「浩哥哥來了,浩哥哥」做為宋使,出使契丹來了。」
一句話說完,她的眼淚已忍不住像斷了線的珍珠,撲簌簌地滾落下來:「四哥,浩哥幕…來了」
說著,她一頭撲到羅克敵懷裡,歡喜的眼淚止不住地流了下來。
羅克敵帶著扈從,一如往日地巡視京城,走在上京街頭,他不斷地四下觀望著,心事重重。
「一俟到了上京,楊浩馬上就要去見皇后娘娘,他不知道冬兒活著,一旦見到,難免露出馬腳,天知道蕭皇后會不會據此大做文章。可是要如何先行通知他呢?唉,難!實在是難。我一出來,前呼後擁的,楊浩就更不用提了,如今雖做了這將軍,可信可用的人卻一個沒有」
羅克敵緊鎖雙眉,正自彷徨,路旁忽有一個少女急急向他衝來,自五鳳樓之變後,上京重要官吏上街巡城俱都必須配備大批甲士以策安全,那人雖是一個女子,卻也毫無機會靠近他,要不是看那女子姿容少見的俏麗,她卻這般冒失,那些甲士早就一槍把她糊翻在地。
「站住,幹什麼的,不許靠近!」
丁玉落急急站住腳步,她自趕回上京已有多日,始終沒有機會見到羅冬兒,羅冬兒只要出宮,必是陪同皇后鸞駕,侍衛如雲,別說靠近,遠遠的想看看她模樣都十分困難。把丁玉落急得寢食難安,這些日子她已經打聽得到朝中新近晉陞三員宮衛軍大將,俱走出自羅尚官門下家奴,羅尚官雖只是六宮尚官,卻因此在朝中擁有了更大的力量,人人都說她是皇后娘娘身邊炙手可熱的第一紅人。
丁玉落自忖直接去見羅冬兒已絕不可能,打聽到這位巡城的大鬍子漢人將軍乃走出自羅冬兒門下,這才決定破釜沉舟,藉由他來引見,今日穿回女裝,就是來尋他的。是以一被人阻擋,立即高聲叫道:「將軍留步,將軍留步,民女「民女有話說。」
羅克敵正心事重重,忽聽悅耳的聲音傳來,抬頭一看,一眼瞧見她的模樣,雙眼頓時一亮:「好一個清麗動人的女子,想不到上京城中竟有這樣的女兒家。」
羅克敵急急一勒馬韁,抬手道:「讓她近前來。」
手下甲士急忙遵令,戒備地按刀押著那女子走到近前,羅克敵上下打量一番,神色更顯柔和,他扳鞍下馬,和氣地問道:「姑娘喚住本將軍,有什麼事麼?」
「我」我想請將軍大人,帶我去見羅尚官。」
「哦?」羅克敵目光一凝,警惕地道:「羅尚官?姑娘是什麼人,為什麼要見羅尚官?」
「我」丁玉落把心一橫,挺起酥胸道:「我」我是她的」妹妹」
羅克敵一呆,驚詫地道:「你說什麼?你」,是羅尚官的妹妹?」
「是!」一見他懷疑的目光,丁玉落再也沒有回頭路了,硬著頭皮道:「我」我自中原千里迢迢趕來投奔姐姐,可是,「可是宮禁森嚴,無法見到姐姐,只好求助於大人。」
羅克敵目光閃爍了一下:「你真的是羅尚官的妹妹?」
「不錯,將軍如果不信,就帶我去見她,只要見了羅尚官,她」她自然認得「我是她的妹妹。」
羅克敵看著她,半晌不語。
丁玉落急道:「將軍,你還不信麼?我一個弱女子,身無長物,又在將軍監視之下,還敢對羅尚官有什麼不軌舉動麼?將軍如果不信,就綁了我去,只要見了姐姐,她」自然認得我。」
羅克敵意味深長地笑了笑,說道:「本將軍倒不是不信你,只是,,本將軍正在想,除了你,我究竟還有幾個好妹妹呢?」
丁玉落一聽漲紅了玉顏,薄嗔道:「出語輕薄,誰是你的妹子?我真是羅尚官的妹子,你若得罪了我,我」我姐姐須不饒你!」
羅克敵歎了口氣:「好吧,那我」就帶你去見她,妹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