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浩每天為丁承宗灌下藥液推拿活血時,丁玉落都滿懷著殷切的目光守在一旁,心中有了希望,她眸中漸漸恢復了神彩。楊浩知道她的心思,心中反而更為擔心,他並不知道自己的猜測是否準確。
如果不准,丁承宗仍然沉睡不醒,那對剛剛煥希望的丁玉落將是一個沉重的打擊。如果他醒了,那麼丁玉落將會知道她的兄弟丁承業豈止是不肖,那對她的感情將是一個很大的傷害。
可是不管怎麼說,楊浩同樣期盼著丁承宗能夠醒來,以丁承宗的剛毅果決,一旦獲悉前因後果,定能橫下心來大義滅親,這樣既能懲治了奸孽,為母親楊氏和冬兒一雪陳冤,又不致因為自己斬殺丁承業而影響了與丁承宗和丁玉落的情誼,可謂兩全齊美。
因為擔著這樣的心事,所以這最後一天,楊浩比丁玉落還要緊張,丁玉落站在一旁,屏息看著他施藥、推拿,兩隻手不知不覺地便緊緊攥在一起,因為用力過甚,骨節都已白。楊浩臉上仍是一片冷靜,心也通通地跳的厲害。
一番推拿拍打,丁承宗蒼白的臉頰上隱隱帶上了一層紅暈,這是血脈得以暢通的結果,可是他仍閉著雙眼,靜靜地躺在榻上,一動不動……
楊浩的心慢慢地沉了下去,房中靜寂,又等了好久好久,丁玉落才心驚膽戰地道:「二哥……」
楊浩緩緩搖頭,澀然一笑:「這藥……無效……」
丁玉落慢慢閉上眼睛,兩行清淚簌簌而下。
楊浩輕輕舉起手,想說一句安慰的話,最終卻只歎了口氣,步履沉重地走了出去。
院中,那個鏤頂的木亭下,楊浩袖起雙手仰望著天空,心中一片茫然。
小青小源和姆依可、穆羽幾人一直候在門外,眼見楊浩如此模樣便知不妙,穆羽和姆依可對視一眼,悄悄地跟了上來。
楊浩仰視蒼穹,良久之後自嘲地一笑,低聲而有力地吩咐道:「他……,終究是沒有醒來,我沒有別的選擇了。小羽,今夜你帶人去,把丁承業和雁九……都給我殺了。」
他本來還想到了蘭兒,可是話到嘴邊,轉念一想,她在其中的作用實在有限,以她的身份地位,如果丁承業要她做偽證,她也很難反抗,這個女子雖然可鄙,卻罪不致死,於是略一猶豫,便把她略了過去。
「是」,穆羽狠聲道:「大人,我把他們押到老夫人墳前,由大人親手剜了他們的心肝,祭奠老夫人和大娘。」
楊浩落寞地一笑:「怎麼不是一個死?我娘和冬兒都是極善良的女子,她們是見不得這樣血腥的場面的。再說,死者已矣,如果他們親手死在我的手中……」
他默默轉身,看著那道門戶,低聲道:「那她只會更恨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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丁玉落淚眼迷離。
她已不記得從小到大有多久沒有哭過了,更不記得這半年多來她已有多少天以淚洗面了。才短短五天,剛剛萌生的希望便再度破滅……
那個威嚴、剛毅、睿智、成熟的兄長再也不會醒過來了,他成了一個無知無識的活死人,一切苦難,都只能由自己來承擔,眼看著丁家垮,眼看著大廈傾……
低低啜泣良久,她才拭了拭淚,轉身自牆邊木架上端起一盆水來。經過一番推拿拍打,大哥衣著散了,頭也亂了。大哥可是一向最重儀表的……
亭中,姆依可低聲道:「常聽人說,久病床前無孝子,何況是兄弟姐妹,可是丁姑娘對丁大公子的敬愛情意,著實讓人欽佩。
她現在……一定傷心欲絕。」
楊浩輕歎道:「在她心中,親人、家族,的確是她最為看重的一切。她的大哥病在身上,她固然是不離不棄。她那兄弟是病在心裡,她也一樣是不捨離棄的,否則,我又怎會這般為難……」
剛說到這兒,就聽房中「光啷」一聲,傳出銅盆落地的聲音,楊浩神色一緊,想也不想,便拔足向房中衝去。丁承宗仍然靜靜地躺在床上,丁玉落站在榻前,身子抖得像風中的落葉一般,楊浩一個箭步搶過去,握住她的手腕急聲道:「玉落,怎麼了?」
「你……你看大哥……大哥……」丁玉落顫聲說著,楊浩向丁承宗定晴一看,身子不由一震,身旁的丁玉落已是喜極而泣。
只見丁承宗仰臥在榻上,兩隻眼睛睜著,直勾勾地看著屋頂的承塵,雖然身子一動不動,臉上也沒有半點表情,可是他雙眼微微流動的神韻,分明已經恢復了神智。
穆羽、小青等人也聞聲闖進房來,一見房中情形又驚又喜,可是一見楊浩和丁玉落的情形,盡皆屏息不敢高聲。
「大哥……」丁玉落試探著叫了一聲,丁承宗仍是一動不動,連眼珠都不錯一下。
丁玉落緊緊攥著楊浩的手,指尖都陷進了他的肌肉裡,她不敢再叫,生怕再叫大聲一點,剛剛生起的一線希望又會破滅成泡影。
過了許久許久,丁承宗的眼珠才微微動了一下,緩緩問道:「我……暈迷了……多久?」
他的聲音有些暗啞,由於長時間沒有說話,聲帶無力,聲音有些混濁,可是屋裡靜靜的,每一個人都聽到了他的聲音,小源歡呼一聲,與小青抱在一起,激動地哭了起來。
丁玉落上前一步,悲喜交加地喚道:「大哥……」
丁承宗微微扭轉頭,看著他的目光輕輕一閃,本來有此飄忽不宏的眼神亮了亮,變的又清明了:「玉落?」
「嗯,是我,是我,大哥!」丁玉落忙不迭地點頭。丁承宗眸光微動,落到楊浩身上時定了定,嘴角慢慢露出一抹欣喜的笑容:「丁浩,城裡的事……怎麼樣了?」
楊浩先是一呆,隨即才醒悟到他問的是徐穆塵一案『他「中風』暈厥,就此人事不省的那一天,自己正在霸州府衙打那場對丁家來說關係重大的案子。丁承宗的記憶就到那一天為止,此時醒來,他還不知身邊天翻地覆的種種變化。
楊浩心裡一酸,低聲說道:「大少爺,案子已經結了,徐穆塵伏法,這一關……過去了。」
「好,好……」丁承宗微笑了一下,目光緩緩移動,從小青小源、和從未見過的穆羽、姆依可臉上掠過,又打量了一下這個房間,低聲道:「這裡……不是我的寢室啊,已經……冬天了麼?」
「是,大哥,這裡是王下莊的別院,如今是到了冬天了。」眼看著大哥終於醒來,丁玉落歡喜的眼淚止不住的往下掉,這半年多來,她這個雪玉般晶瑩的女子,可真是化作了水一般的人兒……
「我……暈迷了有半年光景了……」丁承宗喃喃地說著,彷彿突然看到了不堪入目的什麼東西,他的眸中閃過一抹深深的厭惡和悄恨,雙手也突然抓緊了被褥。
只是剎那,他就長長地出了口氣,雙手緩緩放開,臉上又恢復了平靜如水的神情,輕輕問道:「這半年多來,都生了什麼事?」
丁玉落剛要答話,丁承宗忽然抬起手輕輕一揮,動作緩慢,卻充滿了堅決:「玉落,你先出去,你們都出去,只留丁浩一個,讓他跟我說。」
丁玉落呆了一呆,略一猶豫,把楊浩輕輕往後一扯,在他耳邊飛快地說道:「大哥剛剛醒來,那些不好的事情先不要說與他聽,我擔心……」
楊浩點一點頭,丁玉落這才看了丁承宗一眼,率先向外退去。
門掩上了,室內又恢復了寂靜,丁承宗看了楊浩一眼,說道:「扶我起來,我想……坐一會兒。」
楊浩扶著他坐起,又扯過一床被子和枕頭一起枕在他的腰後,就這幾下動作,剛剛醒來的丁承宗呼吸就有些粗重,他喘息了一陣,說道:「丁浩,你說給我陣,這半年來都生了什麼事,為什麼我會友這裡?我看得出來,一定出了大事,是麼?」
「是的。」楊浩略一遲疑,沉聲說道:「這半年來,生了太多的事情,都是你想像不到的。尤其是現在,丁家正面臨生死存亡的關頭,唯有你,唯有你的身份,才能力挽狂瀾。你剛剛清醒,如果太過激動一旦再度暈厥過去,那丁家的一切希望都沒有了,所以……我可以說給你聽,把一切都告訴你,但是你……」
丁承宗淡淡一笑:「你放心,還能有什麼事讓我舉措失態的呢?」
他閉上眼睛,緩緩吸一口氣,低聲道:「現在,你可以說了!」
楊浩整理了一下思路,開始說了起來。
說他在霸州府衙用了什麼樣的法子讓徐穆塵自食惡果;說他聽到大少爺突然中風暈厥,等他回到丁府,丁承宗已人事不省;說他與冬兒在糧倉中幽會,怎樣受人構陷;臊豬兒失蹤、母親楊氏氣病交加而死,丁庭訓暴病身亡,自己一刀兩命,亡命天涯,又如何得以高昇,今番回到霸州,才現丁承業變賣家產,欲遷往開封……
一樁樁、一件件,楊浩說的十分詳細。
他注意到,只有在說及丁庭訓暴病身亡和自己如何從李光岑那裡得到那來自塞外的奇藥時,丁承宗的身子才僵硬了一下,頰肉也有些掩飾不住地抽搐起來,可是其他時候,聽了那麼多不可置信的事情,他的面色始終沉靜如水。
楊浩不禁暗暗欽佩,丁承宗現在的身體也許極為孱弱,但是他的神經依然像鋼絲一樣堅韌,那種城府和定力,自己遠不及他。
楊浩說完,丁承宗方始睜開眼睛,眼神閃動,似乎正在消化他說出的消息,過了許久,他才望向楊浩,緩緩說道:「我沒有看錯你,你果然不是池中之物,半年功夫,你便攀上了許多人一生也無法企及的高位。」
楊浩剛要說話,丁承宗已換了話題:「我既能被你救醒,那就是說,已驗證了你心中的猜疑,我……其實是中了毒?」
楊浩點頭道:「不錯,我正是這樣想的,大少爺莫非不信?」
丁承宗自顧說道:「我毒於那一天,被人下毒的時間自然還在此之前,有人早就對我下毒了?他為什麼要害我?這個人又能是誰?你懷疑他……是誰?」
楊浩不答,反問道:「大少爺心中懷疑的是誰?」
丁承宗淒然一笑:「你說這毒要讓人大悲大喜情難自控方能誘,你可知我當日見了何事才激動的不克自持?」
楊浩好奇心起,低聲問道:「大少爺見到了什麼?」
丁承宗嘴角露出一絲自嘲的笑意,說的卻是雲淡風輕:「我撞見……承業……與大嫂……,芶且」
「什麼?」楊浩騰地一下跳了起來,一時驚得目瞪口呆。
丁承宗低聲道:「坐下,沉著一些。」
楊浩這才醒舉,忙又赧然坐下,有心想要安慰他幾句,可這種事實在不知該如何開口。丁承宗倒比他鎮定,此時說來,彷彿說的是別人家的一件醜事,與他已全不相干。
他靜靜地道:「好,他與湘舞勾搭成奸,怕我礙了他們的事,下毒害我情有可原。藉我人事不省的時候,栽髒陷害,迫你離開丁家,一石二鳥,同樣合理。可是……他既然害了我、又害了你,這家業必然落入他的手中無疑,他又何必多擔一層風險,下毒去害爹爹?」
「啊!你說……你說什麼?」
楊浩聽了又是一驚,他對丁承宗雖無兄弟之名,卻有兄弟之情,對他突然中風暈厥一直心存疑慮,所以一聽說這藥的奇效便馬上疑到了丁承宗的身上。但他當初負命逃亡的時候還不知道丁庭訓暴死的消息,回來後雖聽說了丁庭訓的死訊,也只道報應不爽,卻始終沒有把他的死也疑心到那毒藥上去,這時聽了丁承宗的疑問,心中豁然開朗,但是一個更大的疑團也浮上了心頭。
為什麼?到底是為什麼?只為了早一日掌握家族大權?丁承業若有這樣的心機、抱負和謀而後動的手段,在丁承宗成為殘廢之後,他早就可以順利接掌權柄,又何至於逼得輕鄙庶子,不想暴露自己昔日荒唐醜聞的丁庭訓生起讓楊浩接掌家業的心思?
兩人四目相對,眸中都閃動著凜凜的寒意,都覺其中迷霧重重,卻想不出一個合理的解釋。
過了半晌,丁承宗忽然說道:「這個秘密,也許只能由他……來告訴我們了。」
楊浩反問道:「如果這些事真是他做的,他會說麼?」
丁承宗目光一閃,沉聲道:「他沒有這樣的心術,所以……他的事,他的心腹雁九必然有所瞭解。或許,我們可以設下一局,從這個奴才那裡打開一個缺口……」
楊浩想了想,道:「嗯,或許我們可以雙管齊下,兩面著手,詐也詐出他的真話來。」
丁承宗微微頷,突又問道:「玉落……知道用毒的事麼?」。
「那麼……這些醜事,就不要告訴她了,這些日子,她已吃了太多的苦『這件事』我們兩兄弟來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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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春閣,一處雅致小間,外面寒風凜冽,房中置著四個白銅火盆,熱流洋溢,卻是溫暖如春。丁承業醉醺醺地坐定,隨手提起壺來,又一連灌了三杯酒下去,眼中的醉意更濃了……
看裝飾,這間房子像一個姑娘的香閨,雖然不大,卻非常優雅。一桌、一榻,都飾花紋草,極為雅致。迎門是寒梅傲雪的一座屏風,品流也自不凡。榻前置著一面巨大的銅鏡,銅鏡亮晶晶的,磨鏡的匠人定是此道高手,那銅鏡纖毫畢現,絲毫沒有走樣的紋路。
可是在這樣溫暖如春的優雅小間裡,丁承業心中卻非常的煩躁。家裡能夠變賣的已經全都賣了,如今還住著的丁家大院也改了姓,一俟過了正月,就得交出去。而且他聽從雁九的主意,用了一招「金蟬脫殼」之計,從陸湘舞的老爹那裡又搾來了一大筆錢,眼看就要到開封府那樣的繁華之地去了,還有什麼不滿意的呢?
可他心裡就是有種莫名的煩躁,就像一叢澆不滅的野火,炙得他心慌意亂。當初頭腦一熱,他就受了雁九的蠱惑,可是這裡畢竟是他從小到大生長、熟悉的地方,雁九雖然吹得天花亂墜,他也知道開封的繁華遠甚於霸州,事到臨頭,心裡卻總是有些不安。
開弓沒有回頭箭,丁家該遣散的已經全都遣散了,箱籠都已捆得結結實實,就等迎了新年、出了正月,便正式遷往京師,現在生出悔意已是遲了。丁承業整日裡無所事事,待在府裡便覺煩悶,大嫂又整天幽幽怨怨地在他面前哭泣,央他妥善安排了她,他能怎麼辦?二姐寧死不離霸州,活死人般的大哥不去京城,難道他能帶了大嫂同去?再說,這個女人縱然美若天仙,如今也已生厭了。
所以閒來無事,他便常去霸州城裡匯合一班狐朋狗友花天酒地,今日喝得已是醉了,因為臨近年關,那些酒肉朋友也不便在外面久耽,酒興一罷便各自告辭歸去。丁承業卻不願這麼回到那個冷冷清清、家已非家的地方,一抬頭瞧見了「長春閣」,便趁著酒意闖了進來。
長春閣是一家蜂窠,也就是男娼館。其實丁承業更喜歡女人多一些,不過不可否認,婉柔嫵媚一如女子的孌童在這種時候給他的刺激更加強烈。
「吱呀」一聲,房門開了,一陣寒風吹進房來,緊接著房門一關,又是滿室皆春,一個眉清目秀、唇紅齒白的美少年出現在他面前。
「公子,怎麼一個人這喝起了悶酒呀。」那少年微微一笑,低眉順眼地道:「奴家鳴兒,還是頭一回侍奉公子,不知公子是要奴家是陪公子喝兩杯呢,還是為公子撫奏一曲以助酒興。」
「過來過來……」酒氣沖天的丁承宗把手一招,待那少年到了近前,伸手一扯,便讓他坐進了自己懷裡,上下其手撫弄一陣,心中更是燥悶,便道:「來,為少爺寬衣。」
鳴兒聽了微微一呆,他們雖是男子,可是琴棋書畫樣樣精通,這蜂窠尋常綰人的價格也比女妓貴了三成,何況他還是個紅倌人,到這兒來的客人就算只是附庸風雅,也要飲酒斗詩、撫琴應和一番,想不到這位公子卻如此急色,花了大把的銀子只為買醉上床,未免不值。
心中這樣想著,客人有所要求,他卻是不敢不從。鳴兒連忙款款上前,先為丁承業寬衣解帶,丁承業脫得只剩小衣,提著酒壺走過去,大刺刺往**一坐。
鳴兒羞澀地一笑,便在他面前寬衣解帶。這院子裡的倌人,都是內穿女服,外罩男衣,此時外衫一除,再將束的布巾一解,一頭秀披散下來,半遮一張秀氣的小臉,粉紅的褻衣裡一個苗條的身子,看起來就像一個娉娉婷婷豆蔻十三的少女,姿容不無嫵媚。
丁承業腹中邪火長騰,佯狂似癲地哈哈一笑,伸手一扯道:「過來!」不待他脫完,便按住他後頸壓向自己身體。鳴兒黛眉微微一蹙,只覺這位公子實在粗魯可鄙,可人家是花錢的主兒,卻又不敢得罪,只得乖乖在榻邊跪下,扯下他的小衣,盈盈俯唇相就……
這蜂窠中的綰人,都是專門練過唇舌功夫的,一番咂弄吮吸,惹得丁承業飄飄欲仙,他微瞇雙眼,品味著那變態的快感,手中的酒喝得愈急了,不一時便將一壺酒都灌下了肚去,把空壺一扔,醺醺然道:「哈哈,把酒臨風,細賞明月。酒已盡了,這月兒是不是也該升起來了?」
鳴兒一拭紅唇,忸怩立起,便去羞解羅衫。美人麗影,映在那巨大的銅鏡當中,瞧來別有一番情趣,原來這銅鏡的用處正在這裡,丁承業不去看他本人,卻嘿嘿笑著看向鏡中背影。這是一個很清秀的男孩子,男人女相,身體也是纖細勻稱,那鋌而上翹的臀部在銅鏡中微微搖曳,雖無女子的柔腴感覺,卻結實有力,更易勾引他的野性,丁承業的眸中已露出了兩抹獸性的火苗……
一個虎頭虎腦的少年帶著八個彪形大漢晃進了長春閣。
老鴇子一見心中暗暗吃驚,遲疑地迎上前去,卻不知該如何打招呼。
她做了一輩子老鴇,形形色色的嫖客見得多了,就是沒見過這麼怪異的組合。看模樣,那八個大漢才像嫖客,可看他們的行止,卻分明以這少年為。豪門大戶家的公子哥兒毛還沒長齊就逛窯子的也不是沒有,可小小年紀就嗜好男風的,她實在是一個也沒見過,這位小公子……該不會是走錯了院子,誤把這旱路英雄聚義廳,當成了那水陸道場?
老鴇子遲遲疑疑地迎上前去,把小手帕一揚,強擠出一副笑臉道:「喲兒,小公子是頭一回到我們長春閣來吧?不知公子可有相熟的像姑?還是老身給您安排一個溫柔得趣兒的?」
「呸」,穆羽年紀雖小,但他生於草莽,這些下三濫的事自然是知道的。一聽這老鴇子把他當了嫖客,登時便臊紅了面皮,迎面啐她一口,喝道:「公人辦案,滾到一邊去。」
「什麼?公人?這……這這……」那老鴇子大驚失色,又有些不信,張皇失措之際,一個大漢自懷中摸出一塊捕人的腰牌,在她面前一晃,沉聲道:「安靜做你的生意,莫要驚擾了客人。我們只捉一人,帶了他就走,與你長春閣並無勾葛。若是你通風報信,那就是攬禍上身了。」
老鴇子正想示意悄悄站在一邊的龜公秘密通知各房的姑娘和客人,一聽這話卻不敢妄動了,忙苦著臉陪笑道:「幾位公爺,我們長春閣可是本份做生意的人家,並不敢與什麼匪盜勾結。幾位公爺要捕人,儘管捕了他去,還請憐惜我院中的像姑們都是苦命的人兒,賺幾文錢不易,莫要驚了人,莫要打碎了什麼家什……」
老鴇子一面說,一面便自袖中摸出一串錢兒遞了過去,討好道:「些許銀錢不成敬意,幾位公爺辛苦,拿去喝杯熱茶。」
那大漢似模似樣,順手把錢揣進了懷中,低聲問道:「方纔進門,有一個姓丁的客人,現在何處?」
老鴇子見他收了錢,這才放心,便也配合起來,連忙為他指明門戶,慇勤地道:「幾位公爺,可要老身帶路。」
穆羽冷冷一笑,說道:「不必」,說罷抬腿便向樓上走去。
丁承業只穿小衣,裸了下體,將那孌童鳴兒按在榻邊,昏頭脹腦噴著酒氣便向他理緊湊的後竅中一頂,那鳴兒立即出一聲悲鳴,丁承業曬然一笑,知道這是像姑們取悅客人的手段,這鳴兒既是紅綰人,絕非初武**,反更生肆虐之心。
正在顛狂狎弄之際,房門忽地開了,一個人影轉過了屏風。丁承業腰桿兒不停,按著身下小牝狗似的任他擺弄的鳴兒,醉眼朦朧地扭頭瞧去,就見一個虎頭虎腦、濃眉大眼的少年站在面前。
丁承業眉頭一蹙,氣喘吁吁地道:「少爺……只叫了一個倌人,你……你來做什麼,你這模樣,少爺不喜……」
他還沒有說完,穆羽一個箭步跳上前去,正正反反就是幾個大嘴巴,抽得丁承業暈頭轉向,那酒倒是有些醒了。穆羽早聽楊浩說過,這丁承業也有一身武藝,幾記響亮的耳光抽得他不辨東西南北,隨即便把膝蓋一提,重重地撞在他的肋下。
丁承業一口氣兒上不來,登時萎在地上,那鳴兒嚇得小狗般自丁承宗懷中躥出去,連滾帶爬地上了榻,扯過一床被子掩住了身子,驚恐地看著這個與他年歲相當的少年。
穆羽也不理他,只把手一揮,沉聲喝道:「綁了,帶走」,說罷負手轉身向外便行,四個如狼似虎的大漢便向萎頓在地的丁承業猛樸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