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彎刀小六和大頭、鐵牛匆匆在冬兒房中聚冬兒一邊為他們斟茶,一邊緊張地問道:「三位兄弟辛苦了,又打探了一日,可有丁大哥的消息?」
彎刀小六道:「小六去府衙看了看,官府如今還沒有張貼榜文進行通緝,不過依我看,他們一定在暗中緝捕大哥呢,大哥既殺了那對狗男女,身上負了兩條命案,恐怕是絕不會來城中尋找我們了。&1t;>」
鐵牛也道:「我去鄉下探訪也找不到大哥的消息。嘿,真沒想到,大哥那麼斯斯文文的一個人物,竟然有膽子幹出這樣的大事,一刀兩命,快意,實在快意,這聲大哥叫得不冤。」
大頭愁眉苦臉地道:「大哥殺了人,那是一定要溜之大吉的。如今也不知他是不是仍然去了廣原,咱們可往哪裡去尋他才好。」
彎刀小六瞪眼:「大哥若去了廣原最好,若不去廣原又有甚麼打緊,就你話多。」
大頭委曲地道:「我哪裡話,我只說了一句。」
彎刀小六啐:「一句也嫌太多!」
他訓完了大頭,又安慰羅冬兒道:「嫂放心,兄弟們一諾千金,無論如何,也要幫你找到大哥。咱們明日一早便起程,去廣原尋訪大哥,若是大哥不在那裡,不管天涯海角,我們也一定找到他。」
他抓起茶杯灌了口粗,又對大頭和鐵牛道:「我已對爹爹說了,說我老大不小,整日在家裡這般廝混也沒甚出息,想要出外闖蕩一番。爹爹大喜口子地誇我,還給了我盤纏我混出個人樣兒再風風光光回來人家只有一個獨子的人家,把那兒子當寶貝疙瘩,捧在手裡怕摔著、含在嘴裡怕化了,我可倒好說不在家吃閒飯了,我爹的病幾乎都要馬上好了八成,瞅在眼裡真他娘的不是滋味。不說了們也回去好生準備一下,明日一早咱們好陪大嫂上路。」
鐵牛大聲道:「我們個房無一間、地無一壟。一人吃飽。全家不餓甚麼好準備地。大嫂且安歇了吧。我們也自回去困覺。明日一早。咱們便走!」
……
雞冠嶺上。楊浩祭拜了老娘。又在老墳煢旁羅冬兒地衣冠塚前將那份血寫地休:「冬兒。這是董家寫給你地休書現在起。你再也是董家地媳婦了你可以堂堂正正地陪著我。不用怕任何人說咱們地閒話。我娶你做我地娘子嫁我做你地官人。咱們……」
淚忍不住地湧出來。楊浩忙偏過頭去拭淚:「娘子。為夫要離開你一陣兒。要去混個出息回來。你陪咱娘在這兒等我。這個地方你是喜歡地。在這裡你一定比在董家快活地多。
我真想聽你給我親口唱歌啊。就唱那《子夜四季歌》。那一天。其實我是聽見了地。娘子。你地歌唱地很好聽。真地。是我聽過地最動聽地聲音……」
又說了許久。楊浩才從兩座墳煢前起來。慢慢地走上了山頂。遠處有一線***。非常黯淡。就像母親墳頭燒紙地余火一般若隱若現那裡是丁家莊地方向。
自殺了柳十一、董李氏之後,楊浩就料定會有許多人抓他,無論丁家、李家、柳家,還是官府,所以這兩天白天他只在山野中隱藏,摘些山果、挖些植物塊莖裹腹,夜間便潛進村子打探臊豬兒的消息。
他等了三天,臊豬兒還是下落不明。楊浩知道大良哥從小就在水泡子裡頭抓泥鰍玩,一身水性談不上好,可是至少掉進水裡淹不死他,然而當時他已重傷,狂奔之下失足落水,很難想像這樣的情況下他還能活命。如果他真的活著,他不會不回來,因為他的兄弟還在這裡。想到這裡,楊浩又是一陣心酸。
該走了,這裡的一切都結束了,自己也該走了。
霸州城裡還有三個結義兄弟,但是他不敢去,現在城頭想必早已張貼了他的海捕文書了吧,如今他是殺人兇犯,官府在緝拿他,不能再去給兄弟們添亂。他們應該已經知道生在自己身上的事,會體諒他不告而別的。
楊浩沿著山脊向遠方走去,行至山脊近頭,走下山去,就是一望無際的平原,楊浩站住腳步,又回頭看了一眼丁家莊的方向,那裡已漆黑如墨,看不見半點燈光。
「在霸州的這些日子,我一心想著要去廣原,只為了在那裡安一個家,有一處屬於我自己的寧靜港彎。現在,我要去了,為的卻是有朝一日能重回霸州!現在,我只是一隻小小的螻蟻,等我回來的時候,我要你們,都成為我腳下的螻蟻!」
楊浩最後望了一眼那處漆黑如墨的所在,緊緊腰帶,大步向山坡下走去。
星光滿天,天顯得更高更曠遠。山風激烈,揚起了他的頭。走下山去,就是一望無際的曠野,夜色中,辨不清四周的一切,只識得他行走的方向。天地間似乎只有他一個,看起來顯得自己是那麼渺小,可是這天地,卻也因此似乎是向他一人打開,楊浩的身影就這樣慢慢消失在夜色當中……
牛山下有座小鎮,鎮
,不過因為身處南北東西的交通要津,因此這裡雖陵,不宜種地,但是客棧、酒館、茶樓、妓寮、車行,這些服務性行業卻令此地更加繁榮,南來北往、東行西去的客商也多。
從這裡過河可以南下,沿河向西可以一路輾轉到達廣原。楊浩先南後西,有意迂迴,是怕官府和丁家、董李幾個家族在向西慣行的道路上堵截,因此有意繞了個彎子。
一路行來為了安全,楊浩不走大路常抄山間小道,或從曠野穿行到了這鎮上時已是衣衫襤褸、蓬頭垢面,怎麼看怎麼像個乞丐,實際上他這一路除了採摘野果、打些獵物,偶爾也的確向小村農家乞些食物,如今就是一個乞兒。
這一路下來雖然有意避開重要道路,楊浩還是感覺到沿路村寨多設有哨卡,有官府巡檢帶領民壯盤察遠行路人浩初時以為是緝捕他這個殺人兇犯的,後來聽行路的商旅談起,才知道大宋皇帝陛下御駕親征,討伐北漢軍已經趕到北漢都城,如今不管是西向還是南下各條道路,均由地方設卡盤查,以防北國奸細。
這樣的情況下,楊浩行路更加艱難。其實他身上有一件信物,那是出入程府的信物。程世雄以軍法治家信物實際上就是進入廣原軍營的信物,儘管有了這東西不是就可以在廣原軍營中隨意出入任何場所,但是已足見程世雄對他的青睞非至親與心腹,這腰牌是不會輕易相授的。
有了這信物本可以輕易經過那些哨卡,可是他一直以為自己已經落案,受到了官府通緝。他如今這副模樣,又是孤身一人,一旦取出信物,容易引起設卡盤察的巡捕們心,萬一巡檢們手中有他的畫影圖形,那時想逃也逃不掉,為安全起見,他便乾脆扮了乞兒行去。
他繞過關卡,翻過一道山,從密林中穿過,拐進了小鎮。從他這個方向進來,先是一戶人家的後山牆,貼著山牆進去,就是一條狹窄的胡同,行至盡頭便豁然開朗,出現一條在小鎮上來說已算繁華的坊市。
楊浩拐進坊,正琢磨如何弄些東西裹腹,再繼續趕路西行,忽見前面走來一個老僧,這老僧一身灰袍,腳穿麻鞋,陽光照在他閃閃光的禿頭上,真有神光四射、寶相莊嚴的氣派。這老僧白眉白鬚、滿面紅光,臉上一絲皺紋也無,不知怎地,楊浩看他眉眼卻依稀有些眼熟,可是仔細想來,無論古今,他都不曾見過這麼一個和尚。
就在這時,那老和尚行至楊浩身不遠,恰見一個老太太牽著小孫子的手正在逛街玩耍,立即聲若洪鐘,高宣佛號道:「阿彌陀佛,老施主,貧僧自開封府大相國寺而來,路經此地,向老施主結個善緣,我佛慈悲,保佑老施主多福多壽,保佑小施主前途無量,大富大貴。」
那時無論大宋、契丹,還周邊諸族,大多崇信佛教,一見這個仙風道骨、白眉白鬚的老和尚向自己化緣,說的話兒又這般吉利,那老太太受寵若驚,連忙還禮道歉,然後摸出幾文錢來,畢恭畢敬奉於老僧。老僧稽謝了,又說了番吉利話兒,這才舉步離去。
楊浩剛看到這兒,見前方有兩個巡檢按著佩刀慢悠悠地走來,楊浩一見暗吃一驚,趕緊一轉身,拐進了一條胡同。這時幾個潑皮恰也迎面走來,那老和尚見了頓時也吃一驚,連忙腳底抹油拐進了胡同,那幾個潑皮遠遠看見他的僧袍,立即大叫:「站住,不要走。」
他們不喊不要緊,倒把心中有鬼的浩嚇了一跳,他已拐進胡同,哪知是誰在喊,喊的又是誰。本來他拐進胡同還故作鎮靜地走著,一聽「站住」立即奔跑起來。誰想剛剛跑出十餘丈,就聽「呼」地衣袂帶風聲響起,眼角灰影一閃,那老和尚健步如飛,已自他身旁絕塵而去了。
楊浩唬了一跳,這老和尚看起來怕不有八十上下了?竟有這樣利索的身手。他扭頭一看,只見四個年輕漢子向胡同裡追過來,四人後面不遠處又有兩個巡捕一手按刀,一手扶著皂紗帽兒追過來。
楊浩只道那四個年輕漢子乃是民壯,受那後面兩個巡捕驅使,此時也不知他們抓的是那老和尚還是自己,不管如何,自己是見不得光的,此時不跑也跑了,無論如何也不好與他們照面,當下硬著頭皮狂奔起來。
那兩個巡捕見有四人狂追一個和尚,這才追了下來,不想卻引起了楊浩的誤會。楊浩這一路行走,身子困乏,腹中又是飢餓,跑過兩條巷子已被他四個潑皮了過去。楊浩扭頭一看,兩個巡捕已不見身影個潑皮又不是追他的,這才放下心來,趕緊拐到了另一條岔道胡同裡。誰想他剛剛拐過牆角,迎面就有一個人飛揚著大袖奔來,宛如一隻大鳥頭撞進了他的懷裡。
楊浩哎喲一聲,便和那人摔成了一對滾地葫蘆,這一記撞的夠狠個人都有些昏頭轉向,過了好半晌才清醒過來,楊浩捂著胸口看那冒失闖來的人,一見那人頓時一呆。原來這人就是方才與他一起逃跑的老和尚時那老和尚及胸的一部美髯已然不見,兩道白眉也只剩下半條,再看他眉眼,赫
清水鎮上那個偷官印的小賊壁宿,楊浩不由失聲叫你!」
那老和尚這時也才看清眼前這蓬頭垢面的小乞兒就是害得他扮和尚直到今天的那個丁管事,也是失聲叫道:「是你?」
兩人說完異口同聲問道:「你怎麼成了這般模樣?」
這句話說完,兩人齊齊又是一呆。
夕陽下個和尚、一個乞兒,蹲在小鎮的一個角落裡。
楊浩把自己的:遇簡要地與他講述了一遍笑道:「人生際遇無常,如今我才真正懂得。如果平日遇上或許我會抓你去見官,可是……現在我卻成了和你一樣見不得官的人物。這些事,竟然只能講給你聽,命數之奇,莫過於此了,對了,你怎成了和尚,還到了此地?」
兩人在廣原城外普濟寺曾經暗鬥過一場,只不過那時楊浩遠遠的並未認出他的身份,壁宿也不知道當時跟在後面壞了他好事的人就是楊浩。眼下楊浩和他一樣成了官府通緝見不得人的賊囚,他也不必有所隱瞞,便啐了一口道:「小孩沒娘,說來話長,唉!還不是上一回偷官印栽在你手裡,我從清水鎮裡逃出來,只穿一身小衣,大冷天的快要凍死,所以就劫了一個和尚,冒充了出家人。
我先去了廣,廝混一陣,然後到了霸州,接了一票生意,賺了百貫銀錢,本想著拿這筆錢去開封府快活快活,唉!人背運時,真是喝涼水都塞牙,偏偏到了這鎮上、偏偏到了這鎮上,居然遇上了賊,那殺千刀的賊……」
楊浩詫異地道:「你不就是個偷兒,然還能遇上偷你的賊?」
壁宿臉一紅,說道:「我也想到那老道居然是賊,我們都投宿在同一家客棧,那老道像是一輩子都睡不醒似的,半死不活,有氣無力,誰想得到他居然是賊,這老賊偷了我的辛苦錢不說,還在我囊中留下一個紙條奚落我,叫我洗手不幹、棄惡向善。他自己作賊,卻要我洗手不幹……」
壁宿越說越怒,說這兒,他就氣不打一處來,跳將起來又罵:「牛鼻子、賊道人,但教爺爺見著,定要打得你老君爺爺都不識得你嘴臉。」
一旁恰有兩個道士經過,一聽這話地停身,眉毛一豎,惡聲喝道:「小禿驢,你說甚麼?」
楊浩連忙起身說道:「兩位道長勿怪,這位和尚不是說你們。」
兩個道士見他們和尚與乞丐做了一路,也不知道這種奇怪的組合是甚麼來歷,便哼了一聲揚長而去。楊浩一拉壁宿,又把他扯回牆角,問道:「那方才追你的那些潑皮又是甚麼來由?」
壁宿愁眉苦臉地道:「不要提了,我辛苦賺來的錢,被那牛鼻子死老道偷走,實在是不甘心,我本想去開封快活的,如今已走到這兒,如何是好?便想去關撲一番,再賺回來……」
楊浩恍然道:「你輸了?」
壁宿道:「人有所長,尺有所短,我雖擅偷術,卻不擅賭術,輸了……那也實屬尋常。只是那些潑皮是使詐的,他們存心坑我,誑我賭錢,又故意借錢給我,待我欠了他們一**債,這些打脊餓不死凍不殺的破落戶賊乞丐……喔,我不是罵你,他們竟要我拿**來還。」
「嘎?」
「他們……他們要把老子賣去蜂寮還債。」
楊浩知道所謂蜂寮就是男娼館,見這連縣尉的官印都敢竊取的大膽偷兒如今竟被幾條地頭蛇擠兌成這副模樣,心中不覺有些好笑,便道:「你怎不離開這兒,還在這裡廝混甚麼?」
壁宿愁眉苦臉地道:「到處關卡重重嚴防奸細。想要南下,沒有路引官憑是不成的曉得你是不是北來的奸細?」
「那回霸州啊。」
「回不去了,如今西北戰事吃緊,沒有路引官憑,北上?哼,當你是要返回北國的奸細沒看到這鎮上現在多熱鬧?南北客商、和尚道士、三教九流全困在這兒了,往哪走?你呢,打算往哪兒逃?」
「我不打算逃打算去廣原。」楊浩冷靜地道:「原本,我就是這個打算,現在還是這個打算。你知道,廣原如今仍是府州折家的勢力範圍廷鞭長莫及,對西北藩鎮以安撫為主,賦予了地方極大的自治之權。如果我到了那裡,有程將軍的庇護,霸州府的海捕文書根本起不了作用。我不想藏頭露尾的過一輩子,我要出人頭地定要出人頭地,等那麼一天風光光回霸州去。」
壁宿靜靜地看著楊浩,現在的他蓬頭垢面是他眼中的鋒芒,就像一柄半出鞘的刀。
過了半晌宿才緩緩說道:「楊兄,你我現在同病相憐,一對難兄難弟,兄弟要勸你幾句,你現在這副樣子,絕對到不了廣原。」
楊浩道:「無論如何,我一定要去。我手中有一塊程將軍所贈的腰牌,可惜,官府畫影圖形正在通緝我,這裡還在朝廷的勢力範圍,縱有腰牌,我也不敢堂而皇之的上路,很容易被官差查出身份。」
壁宿聽了眼珠一轉,喜道:「我在這裡,受那些地頭蛇的鳥氣,想走又走不得。這下可
如我陪你去廣原,正好替你打個掩護,我也正好脫身
楊浩苦笑道:「你不知官場中事,一塊腰牌,如何行得兩人?巡檢官差只要一看,馬上就看出破綻了?」
壁宿想了想,嘴角微微一翹,神秘地笑道:「是你想差了才是,誰說……一塊腰牌就行不得兩人?」
「嗯?壁老弟有何妙計?」
壁宿站起身來,鬼頭鬼腦四下一道:「走,先尋個地方住下,今晚,我先施展妙手,去偷點東西回來,到時候……嘿嘿,我不說你也知道了。」
夜色深了,楊浩時已經洗了第三桶水,原本滾燙的水如今也已有了涼意,本想喚那小二再些書來,可是想起那小二三番兩次送水來,早就鼻子不是鼻子臉不是臉了,如今夜色已深,恐是更不情願,楊浩這才作罷。
出了浴桶,渾身清爽地換壁宿給他弄來的一套葛布衣袍。人靠衣裳馬靠鞍,洗得清潔,又換上一套新衣,一個清秀少年便翩然出現。這個年紀的少年,大多還有幾分稚氣,可是楊浩沉穩凝練的氣質,有如而立之年的男子,點漆一般的雙眸,帶著幾分難以掩飾的鋒銳之氣。如今的他,經歷過一番心靈痛苦的淬練,相貌雖然未變,神情氣質與以往已有著很大的不同。
這住店的錢、衣的錢自然都是壁宿出的,壁宿那一百弔錢被一個賊道人偷去,隨後又落入當地潑皮伙的關撲陷阱,因為離不得當地,又不敢做大案,是以一面用和尚身份化緣,一面零些竊些錢囊,手中倒還有些錢財,至少不致令二人吃住無著。
壁宿給他叫了飯食之後便溜了:去,再回來時,手裡提著一個大包裹,神情鬼樂中透著得意,也不知要幹些什麼,楊浩由著他賣關子,並不過多詢問。二人這處房,在這小鎮上檔次算不上高,不過因為這小鎮主要依賴南北行商過活,而商人每到一處總要見機做些生意,反正一到北邊別的沒有,就是地方夠大,所以這裡的客房都是一個堂屋,一個臥室,裡外相套,雖無什麼陳設,卻方便商人洽談生意。
壁宿正在裡屋不知忙什麼,楊浩在外屋桌旁坐下,亮出手中握著的一個東西,輕輕拭去上面稍許的水漬,在燈下仔細看了半晌。那是冬兒送給他貼身藏著的香囊,香囊有一片黯淡的痕跡,那是他的血染過的地方。因為這些日子浸了血汗,清神醒腦的香氣已經變得淡淡的了,楊浩在鼻端嗅了嗅,又小心地揣進裡懷。
東西剛放好,忽然簾兒一掀,一個人從裡間走了出來。楊浩抬頭一看,不由吃驚地站了起來,失聲道:「姑娘,你……你是甚麼人,怎麼……從裡間出來?」
眼前是個鵝黃衫兒綠水裙的大姑,身材高挑,柳枝兒般苗條,粉面朱唇,一雙俏媚的桃花眼兒哪怕不故作風情,也有一種勾魂攝魄的味道,何況她細白的牙齒淺淺咬著紅嘟嘟的嘴唇兒,臉上表情似笑非笑,燈下看來極是撩人。
那美人兒嫣然一笑,娉婷靠近,細聲說道:「兩個大男人,使不得一塊腰牌,若是一對夫滴地拋個媚眼兒。
楊浩目瞪口呆,登時作聲不得,這人雖故作女聲,聲音仍帶著些男人腔調,一聽他說話,再仔細辨認她那雙招牌似的桃花眼,楊浩如何還認不出眼前這嫵媚女子就是壁宿所扮。
「嘻嘻,官人,你看奴家這副模樣,可能瞞得過別人耳目?」壁宿扮上了癮,嗲聲嗲氣笑著,滿臉柔媚。
楊浩定晴看他,嫩臉飛霞,杏眼含煙,羞羞怯怯的嫵媚模樣,哪怕聲音稍嫌粗糙,若她自己不說破,誰肯信他不是個女兒身?
楊浩眼睛都直了,這壁宿……簡直就是韓國的河莉秀,泰國的寶兒,偽娘中的極品啊。能不能瞞過別人耳目?不知多少女人見了他這鬚眉漢子的嬌媚模樣要羞愧的去投河呢。
壁宿得意洋洋,捏著蘭花指兒,展開雙臂在房中輕輕地轉了一圈兒,恢復了男聲笑道:「楊老大,你看如何?」
楊浩吸了口氣,板起臉道:「回去,弄丑一些。」
「啊?」
楊浩一本正經地道:「還是弄丑一些吧,要不然……還真不知道咱們能不能太太平平到廣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