巴爾看著空白的紙,突然之間他感覺大腦彷彿是被一張薄薄的紙蓋住了,無法對於現實進行有效的思考,有點發懵。然後思緒就透過那一張不存在的薄紙發散了開來,大腦這個辛勤的員工在這一刻仍開了一切工作,它就這麼徹底的停止了對於現實的工作。
好麻煩,巴爾的大腦想,麻煩就如同懦夫一樣,它們從不單獨出現,總是一群一群的湧來。本來在地獄之中好好的做自己的大城堡主,實力穩步上升,但偏偏接到了那樣的一個命令,作為地獄的和平大使前往深淵。
說起來這種命令和送死也不會差太多,在那個時候巴爾就非常冷靜的想像了一下他處於什麼位置,但這種想像只持續了一小會兒他就放棄了。無疑的,這是前所未見的大麻煩。但巴爾仍然接下了這個麻煩的工作,一方面因為巴爾並不像其他的魔鬼,他進入地獄的時間不太長,對於深淵裡的惡魔沒有那種偏執的不信任和敵視。這使得巴爾能夠用平常心去面對惡魔,從而做出正確的決斷,所以巴爾覺得自己有能力去完成它;另一個方面則是這裡是地獄,地獄是一個強權的社會,這裡雖然有著苛刻嚴格到「呼吸稅法」的律法,但所有的法律在面對上級的批條也會變得毫無用處。所有的魔鬼都會自覺的去維護這樣的一個秩序。在這樣的環境之中巴爾無法反抗來自上級的命令,如果他這麼做了,那麼巴爾就會失去一切。事實上地獄之中的魔鬼永遠只有一個選擇,那就是服從上級的命令。
雖然那個時侯巴爾就明白了,那個倒霉的命令只不過是麻煩的開始,果不其然,從旅程的開始一直到現在麻煩就從沒有間斷過。但是就在一分鐘之前,巴爾還在心中暗暗慶幸所有的麻煩就要完結了,是的,沒什麼漏子了,只要念完了信箋所有的一切就完結了。但他萬萬沒有想到自己處心積慮勾心鬥角不眠不休辛辛苦苦的一直努力到了現在,所有的一切都做到了近乎完美,結果卻為自己構造出了一個前所未有的大麻煩。
深淵三巨頭仍然在等著巴爾念出信息。
能說什麼呢?抱歉,我只是給你們開一個玩笑,大家繼續喝茶聊天,然後各自回家吧。今天的事情就當做沒有發生過好了。哦,巴爾已經開始考慮怎麼瞭解自己會比較徹底了。
「阿斯摩蒂爾斯說了些什麼?」格拉茲特問道:「小魔鬼巴爾,你不可能不識字吧。」
而此時巴爾的腦子還在做一道選擇題,
一,飛速拔出長刀用最快的速度抹脖子。
二,猛的撲向奧喀斯,在胖子還沒有反應過來的那一瞬間用頭撞向奧喀斯之杖。
但格拉茲特那好聽的,卻又帶著一絲寒意的聲音將巴爾從恍惚之中拉回到了現實。一瞬間,魔鬼的腦子放棄了這道選擇題。眨眼之間他就進入到了前所未有的狀態,他已經知道了自己應該做什麼了。巴爾首先輕輕咳嗽了一聲,然後用無可挑剔的貴族姿勢給三人行了一個貴族禮之後說道:「首先,阿斯摩蒂爾斯大人祝願你們三人身體健康,他對對於所有前來會談的惡魔表示敬意與祝福。希望你們身體健康。」
「就這麼一些?」
「當然,還有的,阿斯摩蒂爾斯大人還說了很多的話,很多祝福的話語,以及……」巴爾又一次的低頭開始看那一片光潔的羊皮紙,同時大腦在高速的運作著向著以及之後的話語,但,就像之前巴爾所想的,麻煩從來就是懦夫,它們從來不會單獨出現。還沒等到巴爾想明白應該編造怎樣的謊言會比較好,羊皮紙就在巴爾的手中無風自燃了起來。火焰就這麼毫無徵兆的突然在紙面上串起,無法相信的可怕的高溫灼燒著巴爾的手指,巴爾下意識的就鬆開了手,這一封信紙就什麼飄蕩在空中瞬間燒了個乾淨,連灰都沒剩下。
這,這是一個什麼狀況?
「噢,」格拉茲特笑了起來,「看來阿斯摩蒂爾斯大人不太願意和我們說話。」
「確實如此,」狄摩高根說道:「那張紙上什麼都沒有寫,是白紙一張。」
「怎麼可能,那張信紙在一瞬間就燒乾淨了,狄摩高根殿下您不應該這麼說笑的。」巴爾咳嗽了兩聲之後肅聲說道:「雖然不知道是什麼力量干的,也完全不知道怎麼一回事,但終歸是有一股神秘強大的力量要阻止我們地獄與深淵的結盟。那封信件被那種力量用不知名的手段燒燬了。」
「我看到了,很清楚,」狄摩高根瞟了巴爾一眼之後說道:「是白紙,我四隻眼睛都很清楚的看到了。那怕僅僅只有一瞬間我也能看的很清楚,有著超級優秀動態視力的我能輕易的做到這一點。」
「不是我幹的,也不是你們幹的,我知道。」奧喀斯扭了扭他肥胖的身軀,坐在地板上很不舒服,但卻沒辦法,這裡不可能有容得下他那樣的身形與重量的椅子。奧喀斯說道:「更不可能是小魔鬼,唔,你叫什麼來著?拜爾嗎?」
「是巴爾。」
「嗯,差不多,也不可能是小魔鬼拜爾干的。」奧喀斯說道:「更像是這封信自己就這麼燃燒了起來,很奇怪。」
巴爾擦了擦額頭上不停躺下的汗水,「是啊,真的是很奇怪呢。」
深淵三巨頭不善的目光開始在巴爾的身體之上移動,巴爾覺得自己下一刻就要被分屍了。
「這或許是一場鬧劇,」格拉茲特說道:「一個什麼膽大的魔鬼給我嗎開的玩笑,如果這是一場鬧劇或者玩笑的話,那麼某個魔鬼的立場就非常危險了。」
「膽敢欺騙狄摩高根的生物根本就不可能存在與這個世界之上,」狄摩高根說道:「如果他存在,那也會被立刻抹殺,這樣一來他就不存在了。」
「呃,你們是在威脅我嗎?我什麼都沒說啊,我也沒做什麼啊!」奧喀斯明顯的誤會了,他激動的說道:「你們兩個是想試一試我的『末日真言』嗎?」
「與你無關,奧喀斯,與你無關。」格拉茲特翻著白眼說道。
「死胖子給我閉嘴吧!」狄摩高根的兩個頭同時說道。「這死胖子,復活之後變得更奇怪了。他用來做法杖的頭骨不會是自己的吧。」
「那麼,巴爾,你還有什麼想要說的嗎?」格拉茲特隨意的問道。顯然,他不在意巴爾的回答,深淵三巨頭不是傻子,在這種狀況之下巴爾覺得自己說什麼都沒用了。
「他什麼都不用說,」一個聲音說道:「不過我倒是有話想說……」話音剛落,空間之中一陣顫抖,一扇華麗的金色大門憑空出現。金色大門打開之後,走出了一名魔鬼,這名魔鬼有著黑色發亮的黑色皮膚,他的頭髮同樣也是罕見的代表著邪惡的黑色,這名魔鬼有著英俊的臉蛋,那張能迷倒千萬少女的臉上有著一雙散發著邪惡紅色光芒的眼睛,兩隻小角在他的額頭上伸起。他的身上穿著一件鑲著黑色鑽石和紅寶石的華麗的長袍,而在他的手中則握著象徵著地獄至高權力的紅寶石權杖。
「我想說一句,抱歉,」地獄的第七領主阿斯摩蒂爾斯頓了頓,他緩緩的掃視著在座的三位惡魔之後才接著說道,「抱歉,路途有點遠,所以我來的有點晚了。」然後他轉過了頭看了看呆立在一旁的巴爾說道:「你幹的很不錯,讓我印象深刻。我想就算翻遍整個地獄也只有你能夠將這個任務完成的如此出色了。」阿斯摩蒂爾斯的讚揚就如同春風一般,讓巴爾心中充滿了激動與溫暖,一切的冒險,擔心,以及勞累到了先如今都有了回報。
阿斯摩蒂爾斯點了點頭繼續說道:「拜爾,你很好。繼續努力。」
喜悅瞬間消失,巴爾痛苦的呻吟了起來,「是巴爾,大人,是巴爾。」
「巴爾?拜爾?沒差了。」阿斯摩蒂爾斯毫不在意的聳的聳肩膀說道:「現在能不能請你幫個忙,將你的幾位朋友都請出房間,但是你可以留下。我特許你留下。」
「如您所願。」
沒一會兒房間之中就只剩下了深淵三巨頭與地獄之王了,這間旅館現如今已經相當殘破了,可憐的木桌被一張名叫卡苟斯鋼板拍的變了形狀,桌子以一種艱難的姿勢趴在房間的中央;門口處本來結實的大門被深淵王子狄摩高根擠的變了形狀,只能耷拉搭在門框之上;房頂更是被奧喀斯生生砸出了一個巨大的窟窿,使得房間裡涼爽極了。但就在這件殘破的旅館之中(它本來一點都不殘破的)卻舉行著下層位面之中有史以來的最高檔次的地獄深淵的雙邊會談。
「我可真沒想到,」格拉茲特搖著頭說道:「我真沒有想到阿斯摩蒂爾斯你這烏龜一樣的只敢躲在地獄第七層策劃陰謀的膽小鬼竟然膽敢來到這裡,來到深淵裡,來到我們三個惡魔,深淵三君主的面前。你是怎麼了?難道不怕我們聯手殺了你?」
「不錯的主意,」狄摩高根的兩個頭同時說道:「應該說非常的誘人,我覺得這值得試一試。」
「嘿,嘿,我說,雖然沒弄明白到底什麼事情,但是如果是殺掉阿斯摩蒂爾斯這個魔鬼頭子,我非常樂意。」肉球奧喀斯用他尖銳的嗓音開心的附和著。
阿斯摩蒂爾斯只是笑了笑,然後他說道:「我想在這裡的邪魔應該都明白,到了我們這種層級如果想在沒有陰謀的情況下將對方殺死,那幾乎是不可能的事情。而且,」阿斯摩蒂爾斯頓了頓說道:「而且這裡是混亂之中的秩序之地,威脅對於我來說沒有作用,如今我來到這裡是真的很想與諸位談一談關於和平的問題,我本來以為會為這個花費不少時間,但沒有想到我的手下竟然如此的出色,看來我們今次就能一次性談妥了。那麼,首先先祝願各位身體健康吧。」
沒等深淵君主們開口阿斯摩蒂爾斯就繼續說道:「在這裡我並不想多言一些空洞的,虛假的話語,對面諸位這樣的惡魔我也只能說真話,所以我就直接進入正題了。我要說多元宇宙存在的本質就在於平衡,最為原始的思想鼓動著無盡的血戰,秩序與混亂在血戰之中以最為直接的方式表示著他們的力量。但不論是諸位,還是我,都只是隱隱的影響著血戰,從沒有人會妄想瞬間結束血戰,或者是在血戰之中取得勝利。當然我們都在為這個目標努力著,但是我們都知道這不是在現在,也不是在幾萬年之後,而是需要更長久的時間。因為秩序與混亂本就是相對的,雙方總體表現出了一種平衡,而這麼一些年之中大家有意無意之中也在維持著這種平衡。但現在有人要想打破這種平衡。這超越了秩序與混亂。」
「那是善與惡,」格拉茲特說道:「光與暗的戰鬥。」
「說的不錯,看來烏黯主君與我有著類似的想法,」阿斯摩蒂爾斯說道:「很明顯上面的那些生物將我們惡魔與魔鬼劃在了一起,他們甚至將這個下層位面都當做了敵人,地獄與深淵同時受到了猛烈的攻擊,而我們卻仍然必須將不部分的力量用來防護彼此,同時在上層位面進攻的時候,在各個位面的戰場之上還有無數的惡魔與魔鬼的軍隊廝殺在一起。很明顯,我們都被上面的生物小看了,他們一般是怎麼說的?『如果黑暗仍然在,那麼就是光明還未到來。而現在光明到達,黑暗避退。』是的,上層位面的生物就是這麼說的,他們想讓我們就這麼退避?真是笑話!」
「相信在座的與我一樣,都感到了極大的不快。我們能夠痛扁他們,我們能將他們的軍隊撕碎,我們能教會那些不懂得戰爭的白癡們明白,什麼才是真正的戰爭。在過去的日子裡我們的軍人一直在戰鬥,而那些上層位面生物則是在享受。而現在他們卻在我們的頭上耀武揚威。」
「這簡直,」狄摩高根用低沉的,可怕的聲音說道:「簡直就是不可忍受!」
「是的,難以忍受不可忍受也不必去忍受,」阿斯摩蒂爾斯說道:「我們應該去將他們撕碎,將上層位面的軍團打成一團渣。但如果要那麼做,我們之間就必須先停戰,如果我們將精力擁在相互扯後腿之上那麼我們就什麼都幹不成。」
「我沒問題。」
「我同意。」
「停止血戰麼?很好啊。」
「很高興聽到三位都贊同我的說法,」阿斯摩蒂爾斯點了點頭說道:「但是可悲的是,我完全不信任惡魔。」
「既然信不過你費什麼話。」
「靠,老子的兩個頭還信不過你咧!」
「不過是一個魔鬼而已,竟然也敢嘲笑我們惡魔的信譽。」
一時之間大家都沉默了下來。
「怎麼,我說錯了嗎?」奧喀斯說道:「本來麼,他就是狡詐的魔鬼,憑什麼嘲笑我的信譽。」
「魔鬼確實有資格嘲笑我們惡魔的信譽。」格拉茲特翻著白眼說道。
「死胖子,你給老子閉嘴!」狄摩高根吼道。
於是房間之間陷入到了一種令人尷尬的沉默之中。
「現在的問題是,大家都贊同和平,但是由於互不信任,所以我們無法繼續。」說道這裡阿斯摩蒂爾斯笑了,「那麼只有一個辦法了,我們發誓吧。」
「發誓有個鳥用,」狄摩高根的四隻眼睛都翻著白眼說道:「老子一天能發兩萬個誓言,一條都不用去遵守,誰能把我怎麼樣。」
格拉茲特也是在一旁輕笑,似乎想說身為地獄之王怎麼會說出這麼天真的話語來。
「不是一般的誓言,」阿斯摩蒂爾斯說:「我們需要對這冥河起誓,由永恆流淌的冥河見證我們的誓言。」
阿斯摩蒂爾斯的話語剛剛說完,巴爾就明顯的感受到房間裡的溫度下降了。深淵三巨頭一時之間都不說話了。
惡魔從來就不守信用,他們上一秒鐘答應你的事情在下一秒種就能反悔。他們藐視法則,從不受到任何契約條款的影響,發誓對於惡魔來說就如同吃糖果一樣簡單,一個惡魔只要願意一天能夠發下一萬個誓言,但一個都不用去遵守,如果他有兩個頭甚至能發下兩萬個。但對著冥河起誓卻完全不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