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渡宇心知不妙。
最大問題,是他弄不清楚姬翠究竟是站在哪一方。
若她是和龐度合起來對付他,現在他的處境就非常危險。
這些念頭電光火石般閃過他的腦海時,他已推開姬翠,俯身沖離沙發,再飛身滾倒地上,橫過大廳,往內廳入口處滾去。
同時間,姬翠亦翻往地上,追在凌渡宇後,避往內廳。
冰寒感覺消去。
「啪勒!」
其中一道落地玻璃現出蛛網般的裂痕,一枝頭尖尾窄的導彈破洞而入,在廳內爆炸開來,噴散出漫空白氣。
兩人及時避進內廳,兩人合作無間地把門關上,隔斷了入侵的氣體。
姬翠猛扯凌渡宇道:「跟我來!」
凌渡宇一邊隨她往後門撲去,一邊心叫好險。
剛才若非龐度見兩人親熱而心生妒忌,不自覺放射出邪能,恐怕中了暗算兩人仍不知是什麼一回事。
後門在望時,姬翠卻扯著他走上通往二樓的旋梯。
「轟!」
凌渡宇泊在正門外的電單車不知被什麼擊中,炸個粉身碎骨。碎鐵殘片彈上六、七米的高空,其中一些落到屋頂上,夾雜在玻璃被氣流衝破的聲音裡,情況混亂之極。
汽車引擎發動的聲音在圍欄外的街道響起。
若換了不明情況的人,這時說不定以為危險已過,返回樓下去。
但兩人均知龐度另有同黨,這招說不定是要引蛇出洞,當然不會中計。
龐度對幻石是志在必得,亦幸好如此,否則以他們的火力,要炸掉這小房子只是輕而易舉的事。忽然問,姬翠和凌渡宇成了並肩作戰的夥伴。
到了樓上,姬翠拉著凌渡宇來到一扇門後,低聲道:「外面是露台,下面泊著我的開蓬跑車,你明白了嗎?」
凌渡宇點頭表示明白,道:「你能否感應到龐度的位置?」
姬翠閉上秀眸,旋又睜開,肯定地點了點頭。
呼嘯聲由遠而近。
兩人哪敢遲疑,奪門而出,翻過露台的外欄,往下面的開蓬跑車跳下去。
凌渡宇發動引擎,跑車怒吼聲中,衝上園圃,沖欄切入車道處。
前方一架綠色的平治房車迅速遠去。
姬翠戳指嬌呼道:「他在車內!」
房車駛進高速公路,加入疾駛的車流裡。
凌渡宇猛踏油門,在兩輛貨車間轉彎,進入高速公路的外車道。
他把油門直踩到底,跑車像矢般不斷超車,眼看還差七、八輛車就可追上龐度,冰寒邪惡的感覺貫注空間。
姬翠駭然道:「小心!」
前面幾架車子立時左歪右斜,混亂得像世界未日,橫七豎八地撞作一團,其中一部更打著轉滾往路旁的田野。
一連串的碰撞聲、車輪摩擦路面的刺耳聲音。玻璃碎裂的聲響,吵得耳朵像要聾了。
凌渡宇及時一扭車盤,避過前方兩輛撕扭招疊在一塊的車子,斜衝下田野。顛簸不平地拋擲了好半晌,再駛上高速公路時,龐度的房車在前面五十米許處。
凌渡宇瞥一倒後鏡反映出後方路上的災場,心中生出深刻的歉意。
他極少痛恨一個人,但現在卻恨不得把龐度碎屍萬段。
姬翠卻像對後面的慘況視若無睹,冷然道:「只有他一個人,你的槍呢?」
若要槍的是卓夢媛,他會毫不猶豫地把槍交給她。
又或姬翠只是個普通女流之輩,他不會放在心上。
但姬翠的厲害,比之龐度也是不逞多讓。這樣把槍給她,說不定會反過來被她協迫說出幻石的藏處,那時誰會來可憐他。
為免破壞現在合作愉快的氣氛,凌渡宇只好道:「龐度的傷應該仍未完全痊癒,我們先消耗一下他的精神體力,切勿操之過急。」
姬翠瞪著前方龐度的房車,皺眉道:「你想再有交通意外嗎?」
凌渡宇轉動風油車盤,車頭猛然一轉,橫超三條車道,隔著兩輛車尾追著龐度。
龐度不知是否因受傷的關係,沒有再重施故伎,卻突然又扭車進入快車道,加大油門,疾馳而去。
凌渡宇這才有機會思索姬翠的話。
她分明對剛才的車禍漠不關心,卻拿這種針對他俠義心腸的話來打動他,顯是居心叵測,使他更不敢把槍給她。
再想深一層,她身上說不定藏有手槍。若能成功騙他交出來,那要制服他自是輕而易舉。縱使不成功,也可使凌渡宇誤以為她身上沒有槍,因而疏於防範,致被她有機可乘。
應付這智慧過人的美女,定要打醒十二分精神才行。
凌渡宇索性不答她,轉車加速,從兩輛車之間穿過,不顧他們憤怒的響號聲,終於首次追貼龐度的房車。
龐度別轉頭來,拔槍在手。
凌渡宇亮起了高燈,同時踏盡油門。
「轟!」
龐度的車子被撞得偏往道旁,尾燈碎裂,「之」宇型地在路面左擺右晃,狼狽之極。
在高燈照射下,他們可清楚看到龐度重重撞在車盤上。
凌渡宇見機不可失,一手控車,降下車窗。另一手拔出佩槍,探手槍外,正要發射,忽地後腦像被針刺了一下般火辣疼痛,本該穩如泰山的手亦抖了一抖。
「轟!」
子彈穿過房車後窗,再刺穿擋風玻璃,在龐度耳旁擦過。
這時來到一個十宇路口,信號燈剛轉紅色,另兩邊的車子開始行駛,龐度的車子像炮彈般在兩股車流間穿過。
凌渡宇知道失去了機會,更來不及煞掣,硬把車子衝出路面,駛進了路旁的草坪上。
車子一高一低地走了一段路後,逐漸停下。
凌渡宇關掉引擎,冷冷道:「剛才是否你幹的好事?!」
姬翠愕然道:「什麼事?」
凌渡宇別過頭來,與她對視了半晌後,無法在她但然的眼神找到半點作偽的破綻,歎了一口氣道:「不知就算了,你想怎樣?」
姬翠苦笑道:「我也不知道,只知若放棄幻石這種能影響人類進化。包藏生死之秘的稀世異物而不能得益,實是最大的浪費。」
凌渡宇首次對她生出少許好感,沉聲道:「阿力柏加等人因何要為你們賣命?」
姬翠靜靜地瞧著前方,公路上不時傳來各式車輛風馳電掣駛過的聲音。月色灑在四周的疏林草地上,似正透露著宇宙秘不可測的真面目。
這能令任何男人動心的美女輕柔地道:「也不知在多少億萬的年月前,『正神』和『別神』便開始了它們一場場生與死。善與惡的鬥爭,從來沒有間斷過。這驚天動地的角力,一直在人類思感之外。你聽過生物學所說的『精神枷鎖』嗎?」
凌渡宇道:「博士是否指位於人類眉心的『松果腺』?」
姬翠點頭道:「正是這東西。它的體積不大,但沒有了它,人類便失去了集中精神的能力。所以也等若一把枷鎖,把人類的意識在某一時間集中在某一點上,使我們能在鬧若墟市的場合,仍可聆聽某一個人的說話,把其他聲音隔濾過去。」
凌渡宇道:「若這腺囊受損,便成為一種精神病,患者再不能專注於任何事物上。據說龐度少時便有這損傷,導致兩眼很多時像不能聚焦似的。「
姬翠瞥了他一眼道:「你的聯想力很豐富,龐度的腦神經異於常人,別人視他為瘋子。而事實上他卻是智力高絕的天才,自少便沉迷於研究生命的秘密。而他與其他人最大的分別,就是能在睡夢中接觸到『別神』,更沾染到它的邪惡。他從來不認為強把別人的腦袋打開來看是不對的,其他人對他來說只是實驗室內的白老鼠。」
凌渡宇聽得心生寒意,道:「既是如此,為何有這麼多人甘心聽命於他?」
姬翠道:「龐度已變成邪惡無比的異物,行事更是不擇手段,只求成功。他的目標是成為超人類,再透過金錢和勢力,建立他的黑王國,最後統治這世界。」
輕輕噓了一口氣後,續道:「自古以來,『別神』的力量實是無處不在,問題只在怎樣去提取。西方的黑巫術;你們中國的六壬神功,東南亞的降頭等。雖只是冰山一角,但其目的均在使自己變成超人,與及能控制其他人類。龐度可說是古往今來最有法力的黑巫師,不過他靠的是『別神』的力量。但假如他勘破了幻石的秘密,他便可以脫離『別神』,擁有自己的邪力。阿力柏加等人都是他的信徒,懾服在他的邪力下,被他透過『別神』從夢裡加以操控。」
凌渡宇心中懍,自己那兩個怪夢說不寇正是龐度的所為,只不過控制不了他吧!
冷靜問道:「你的力量又是來自何處呢?為何能不受龐度控制?」
姬翠垂下眼簾,輕輕道:「我本來也是他的信徒,從他處學曉怎樣提取『別神』的力量。但當龐度得到幻石後,他費了很大的力量去抗拒幻石的操縱,我便在那時清醒過來,認識到絕不能讓他利用幻石成為超人類,並找到馬奇曼來合作。這樣說但白了嗎?」
凌渡宇道:「你既能感應到龐度的所在,可否先助我把他找出來,然後再研究如何處置幻石呢?」姬翠道:「我對他的感應會受到距離的限制,而且若他沒有運用那種力量時,我便不會有感應,就像你能感受到他的月能那種情形。但假若我們肯攜手合作,找到他的機會將以倍增。」
凌渡宇淡淡道:「博士這麼說,是否肯助我一臂之力呢?」
姬翠點頭道:「現在的形勢是若我不殺死龐度,他便會宋殺我,我還有別的選擇嗎?」
聽罷凌渡宇細述的詳情後,沈翎道:「你相信這女人嗎?」
凌渡宇油然道:「那要分開兩方面說;一方面我相信她和龐度間確出了問題,另一方面我卻不相信她有助我的誠意。說到底她只是想獨吞幻石。」
親熱地挨著他的卓楚媛容光煥發,喜孜孜地道:「算你吧!尚未曾給她迷昏了你的腦袋。」
與沈翎並排坐在對面沙發的金統呷了一口啤酒,歎道:「那鬼東西究竟去了哪裡呢?否則我們大可嘗試做超人類的滋味。唉!」
沈翎道:「除非你是像龐度般的瘋子,又或姬翠那樣的妖女;否則最好不要嘗試。我才不想拿著個捕魔網千山萬水地去追殺自己的兄弟。」
卓楚媛發出銀鈴仙樂般動人的嬌笑聲,聽得凌渡宇神舒意暢,心中湧起無限的滿足感。
卓楚媛終於離婚了。他們間再無任何障礙。
金統笑罵兩句後,道:「若她真的與龐度反目,為何你有機會射殺龐度時,她卻要暗弄手腳呢?」
卓楚媛這時像忘了有別人在場般小貓投懷地伏入凌渡宇懷裡,那迷人的感覺,竟使凌渡宇一時說不出話來。
沈翎代答道:「若我猜得不錯,姬翠仍須倚仗龐度,才能利用幻石來達到成神的夢想。而她自己卻是勢單力薄,自問無法漓拿龐度,所以才要借助小凌的力量。」
金統道:「她利用我們,我們也可利用她,問題是她有什麼值得利用的地方呢?」
凌渡宇溫柔地撫摸著卓楚媛垂流如瀑布的秀髮,微笑道:「就像上趟那樣,沒有人比她更熟悉龐度,而她亦能在某一距離內感應到龐度的位置。所以至少在開始的階段,她會有很大的利用價值。」
卓楚媛嬌呼道:「這是否叫作與虎謀皮呢?」
沈翎雙目寒光一閃,充滿信心地道:「當我們發現龐度時,我們第一個要對付的不是龐度,而是姬翠,那就是我們利用她而不是她利用我們了。」
金統同意道:「就這麼辦,那妖女有什麼提議?」
凌渡宇道:「明天早上她會給我一個電話。只要我點頭,她便會帶我去對付龐度。其他的事,不用我教你們也該知怎麼辦吧!「
金統狠狠道:「這個你可放心,一切自有妥善安排。差點忘了告訴你,裡察已派人嚴密監視馬奇曼,保證連他睡眠的鼾聲,亦可記錄在案。」
沈翎伸了個懶腰道:「希望姬翠不會只是空口說白話,那明年的明天,便將是龐度的忌辰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