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勇氣……」陸贄都愣住了。皇帝所說的這些事情,要辦起來所需要的勇氣可不是一般人所具備的。他說道:「陛下。不知道現在所談論的,是不是陛下之前所說的那第三件事情?」
「是的。」李世民點頭,肯定的說道,「由處理這一次關內削王的遺留問題,開始一場讓大唐脫胎換骨的大革新。你不認為,眼下正是一個最好的楔機嗎?大唐不能再按照現在固有的路子走下去,不然崩潰和滅亡是遲早的事情。由土地問題引發的一系列問題,已經讓大唐不堪重負病入膏肓。如果我們不革新,不變法,那就是坐等滅亡。」
「可是,土地革新所面臨的困難,是異常巨大的!」陸贄說道,「光從長安來講。我們這些朝堂大員也就罷了,那是肯定強力陛下這些變法的。可是……那些仕族門閥,他們願意嗎?仕族門閥,是帝業和皇權的根基。傷動了他們的根本利益,他們還會擁護陛下麼?王朝的根基松地,那將是莫大的危機。」
「說得好。這也是為什麼這些年來,歷代的大唐國君都發現了這樣的問題,卻又不敢於推行革新的根本原因。」李世民說道,「可是陸贄,你說一說,眼下長安最大的仕族門閥,是哪幾家?」
陸贄惶然一怔,喃喃說道:「郭家和……吳家!」
「很好。」李世民十分自信的微微一笑,說道,「那麼你再說一說,朕如何開口讓他們幫助朕推行這些變法與革新,他們會有不答應的理由麼?」
「沒有……」陸贄再一次惶然的搖頭。心中想道:朱雀門的血案,讓長安的仕族門閥十去八九。剩下的以郭家與吳家為尊。吳仲孺是當朝國丈,就是讓他將全部家當交給皇帝女婿那也是沒有問題的。郭家地人,歷來忠於朝廷行事低調穩妥。但凡朝廷有任何差譴一向都是慨然應允的。再加上郭、郭暖這些郭家的當家人,跟皇帝的關係也是異常的穩固,郭之子現在就在皇帝身邊當御林軍將軍……皇帝的這一步棋,走得可真是深遠、高明啊!從一開始,他就有目的地和長安仕族豪門處理好了關係。一場大屠殺後,長安以郭、吳二家為尊。只要他們點頭同意了皇帝地要求,還有誰家敢說個不字?既然在長安這個最為複雜、盤根錯節的地方都能拿下。關內其他地方哪裡還有推行不下來的道理?再加上就在不久前的削王措施實行下來……皇家的人都乖乖地束手就犯了,又還有哪個不知死的仕族門閥敢跟朝廷對著幹?皇帝,果然有著非常人的膽魄和城府!他所做的一切事情,都已經事先埋好了伏筆——這一場變法,很有可能會成功!
李世民看著陸贄。露出了意味深長的笑來,呵呵地說道:「怎麼樣,陸贄。你還有什麼別的不同意見麼?」
「沒有。」陸贄果斷的搖頭,說道,「微臣以為。這一次以土地為基礎地革新與變法,很有成功的可能性。微臣願意誓死追隨陛下,維護這一場讓大唐重新振興的革新與變法!」
所有的大臣們都一起站出來。齊齊拜倒:「臣等誓死追隨陛下!」
「眾愛卿平身!」李世民非常的高興,大聲說道,「有卿等相助,大事可成。武元衡,在土地與兵制進行革新的同時,官制也是可以同時進行一些改革了。你手中不是已經有了一套重組吏治、獎罰監督的法子嗎?不妨也在現在說出來,大家都參謀參謀,提些意見。」
「是。陛下。」武元衡拿出了一份厚厚的折子,不急不徐地說道,「陛下登基之前,已然在朝廷上恢復了三省六部合議參政的制度。該制度從唐初時歷行,一直都收效極佳。只是在天寶年以後。三省六部的制度名存實亡。權利也集中在了少數大臣甚至是宦官的手中。其實微臣的吏治革新,也談不上是什麼真正地革新。就是恢復之前我大唐的官員選拔與任免制度。朝廷之上。三省六部,人員精簡。陛下之前已經廢除檢校官與員外官,這些拿薪不辦事地冗官,現在微臣將他們進一步精簡,具體是這樣的……」武元衡將三省六部的官員人數,一一道出。就是現有的官員,也裁去了近三分之一。
「被裁去的朝廷官員,可以發放一年的薪俸,讓他們停職候用回家營生。一但國家再有有人之時,這些人將是首選。」武元衡說道,「地方上的官員任免,變動較大。微臣建議,除長安、洛陽、太原、河南、成都五地之外,其他地方皆不設府。軍鎮長官,也改為行軍道大總管,仿唐初制度。刺史執政,都督管兵。文武職官責任鮮明,互相輔助、互相鉗制。」
眾人又是一駭,心中暗道:要廢除節度使嗎?!
李世民看了眾人一眼,自然知道他們在想什麼,徐徐說道:「武元衡,就以東都洛陽為例,你給朕說說,這官制該怎麼改?」
「是,陛下。」武元衡說道,「東都,數十年來一直是由東都留後掌管軍政大權。其實,東都這個地方,也是戶口百萬,治民治軍同樣的重要。要想找一個文武同時兼備的人來執掌東都,談何容易?因此,就有了之前有勇無謀的韓全義這種人充任東都留後。而且軍政大權集於一身,此人後來還參預了謀反。微臣的建議就是,設立洛州刺史與洛州都督。刺史管轄東都治下五州十七縣的民生政務,都督專心練兵駐防,不問政事。刺史與都督之間,都不能私調兵馬行事。都督所執的兵馬節符,必須要加上刺史堪發的文書,才能調動兵馬。當然,有陛下聖旨或是兵部的文書下達,刺史與都督都必須嚴格執行鈞令。這樣一來,兵部的職能也才可能真正的發揮作用。陛下,對地方的軍隊也就有了實際的掌控和操作權。這樣。地方軍鎮想要擁兵自重尾大不悼,也就難了。」
「好!」李晟和馬燧這兩個大元帥,同時拍手叫好。馬燧激動地說道:「陛下,倘若這樣的制度真的能夠推行,那廢除節度使制度,指日可待。微臣也是當過節度使的人,深知為什麼那麼多人迷戀節度使一職。節度使。掌管地方所有軍政大權甚至是生殺予奪之權,父子傳承,儼然是個小王國。對於朝廷,根本就是陽奉陰違沒有放在眼裡。微臣建議,武大人所說的這個吏制改革。可以先在東都、并州太原、朔方節度、涇原節度、鳳翔節度這些地方試行。東都與太原,都是陪都,朝廷的控制能力比較強。朔方、涇原、鳳翔,這都是邊防的重要軍鎮,以軍隊為主。而且這些方地節度使。都是陛下親信的大將,想要推行也不難。如果吏制改革在這些地方推行的效果非凡,就可以再往南面推行。從山南到蜀地。可一一效仿而行。」
李晟也是拱手一拜:「微臣非常贊成馬相公的這個提議!陛下,兵制改革之後,很有必要繼之以吏制改革來穩固兵制改革後的成果。只有真正恢復朝廷對地方軍鎮地控制權,兵制的改革才有意義。否則,那些節度使再任用自己的權力去自行徵收賦稅、招收兵勇,那兵制改革就是壇花一現,揚湯止沸。因此,微臣對武大人的這一套吏制改革辦法。百倍推崇。」
李世民微微笑了一笑,對陸贄和薛存誠說道:「朕的兩個諫議大夫,可都還沒有說話。」
薛存誠和武元衡是摯交好友,二人之間恐怕早就是談論這些事情不下百次了,這時候自然沒有任何地疑義。陸贄想了一想。說道:「陛下,微臣對這些措施本身。也沒有什麼意見。只不過……前些日子,原朔方度使李懷光因謀反被廢,他的養子石演芬現在接手了朔方節度使一職。微臣有些擔心,他會不會強力的抵制這一措施?」
「不會。」李世民說得十分肯定,「石演芬曾在朕地身邊跟過一兩年的時間,朕對他非常的瞭解。石演芬與李懷光還有些不同。他雖然是李懷光的養子,可是性格稟性卻是十分的忠直而且誠實。當年李懷光要跟著朱謀叛的時候,石演芬就苦口婆心的勸李懷光不要那樣做,還因此險些被李懷光殺掉。這一次李懷光的事情敗露後,朕第一時間給朔方寫了信,將事情告之石演芬。石演芬馬上痛哭流涕地將自己綁了起來,要進京請罪。要不是他身邊的將軍們苦苦相勸,他恐怕都一死以謝罪了。後來朕連發了三道諭旨,才勸住了他,讓他好好坐守朔方,不要有別的什麼念頭。現在朕任命他為朔方道行軍大總管、授冠軍大將軍二品銜,他應該不會有任何意見。」
「如此甚好。微臣,也就沒有任何疑義了。」陸贄退了下去。
李晟想了一想,站出來說道:「陛下,微臣曾是涇原節度使,現在是犬子李作為節度留守在理事。犬子年幼,恐不堪重任。微臣想自請卸去涇原節度使一職,並讓犬子回到長安來。」
「哦?」李世民驚了一驚,說道,「朕原本打算,讓李朔當涇州大都督的。良器想讓他回京嗎?」
李晟有些為難的說道:「犬子畢竟年幼,本就不勝任節度使一職。現在面臨兵制與吏制地各項革新,肯定會手忙腳亂難以應付。微臣擔心他無力應付,誤了陛下大事。再者,犬子的生母,近日病重……」
「原來是這樣!」李世民說道,「既然如此,朕就將李調回長安先盡孝道再說。涇州那裡,朕派高固前去。你們以為如何?」
「高固地確是合適的人選。」李晟等人都表示贊成。
「至於鳳翔那邊,朕打算還是將渾再派過去。」李世民說道,「西線那邊,需要一個大元帥坐鎮。朕找算加封渾為河西道行軍大總管,改鳳翔府為岐州,任命原鳳翔節度使留後郝為岐州大都督。渾去了岐州,總督西線兵馬,防禦外敵。朕,也才可以在關內安心的辦這些事情呀!」
李晟和渾都呵呵的笑了起來:「這一下,渾的清閒日子可是過到頭了。」
「應該說,是我們大家的清閒日子,都過到頭了。」李世民也笑道:「李晟、馬燧,你們在長安就會清閒嗎?兵制改革,那麼多的大事要辦,你們可不輕鬆。而且你們都是閣部的丞宰,朕三天兩頭都要找你們議事。」
李晟和馬燧都欣然道:「願隨陛下驅馳!」
一直搭不上什麼話的門下侍郎、大儒孔巢父,這時候才抽空兒出來說了句話:「陛下推行這若干變法與革新,確實是大唐近百年來最大的手筆。微臣建議,陛下不妨來取個名字——就叫景興革新如何?」
「也好。」李世民笑道,「就讓我們有個順口的東西可以念,天下讀書人議論起來,也好有個正式的命題。今天我們所議的,都是一些大體的政策與方略。真正的落實的實處,任何一件細小的事情都會很棘手,也很麻煩。在座的諸位,今後幾年裡可都會異常辛苦了。朕今日在此,很多謝有勞諸位了!」說罷,李世民站起身來,拱手對群臣拱手拜了一禮。
群臣慌忙拜倒回禮:「願受陛下驅策,萬死不辭!」
大唐的天下,一場轟轟烈烈的變法與革新,從太極宮弘文館裡,就此拉開了序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