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尚結讚這個反應,李世民心中暗自發笑,心想我若是想要跟吐蕃和盟,還不先把你吃得死死的?
「怎麼了尚結贊,你難道不敢去完成這個使命麼?」李世民滿臉冷笑的說道,「你應該朝夕都想著回到高原吧?那是你的故土,你的一家妻兒老小也都在倚門盼你回去。在高原上,你就是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角色,怎麼也比被軟禁在鴻臚寺裡強吧?」
「是,我是想回去。沒有人不想回到自己的故土。」尚結贊嚥了一口唾沫,用他鷹鷲一般的眼睛狠狠的瞪著李世民說道,「可是……你真的想讓大唐與吐蕃全面開戰麼?!」
「呵,你看我像是在開玩笑麼?國家大事,豈能兒戲。」李世民悠然的說道,「當初我僅有西川彈丸之地,況且不懼你們吐蕃人的傾國之兵前來征伐。現如今整個中原都在我的掌握。試問,我若這時候再不找赤松德贊報當年的欺凌之仇,更待何時?」
武元衡的眉頭皺起,心中暗自想道:不對……太子沒理由這麼快改變了初衷。他這是在給尚結贊使詐吧?
尚結讚的眉頭也擰成了一個大疙瘩,緩緩點頭喃喃道:「很好、很好……怪不得赤松贊普一直對你心存忌憚,原來你也是個心術極深性格歹毒的大梟雄。為了一己之私怨,不顧全天下人的死活。你是個狂人、瘋子!」
「尚結贊,你為什麼要說我也是一個大梟雄呢?難道你的意思是,赤松德贊也是這樣的人物?」李世民揶揄了尚結讚一句,然後說道,「赤松德贊要奪我王妃、搶我地盤、殺我兄弟,趁我疲弱之時對我落井下石,我與他有不共戴天之仇。現如今我雖然還沒有隆登九鼎,但大唐天下只在我掌握。現在。我終於可以和他平起平坐公平的來一場決鬥了。試問,誰會錯過一個與仇敵決一生死的機會?」
「可是……」尚結贊眼睛瞇起,陰惻惻的說道,「大唐屢生劇變,國內局勢一也不穩定。現在你連內憂都解決不了,談什麼與吐蕃全面開戰?你這根本就是虛張聲勢想唬人!」
「呵,說得好像你比我們更瞭解大唐一樣。」李世民大笑起來。說道,「你這個階下之囚,對大唐的事情能瞭解多少?沒錯,淮西河北那邊是在鬧事,可他們那些小打小鬧能成氣候麼?帝都經過了朱雀門的血地洗禮。如今已是穩如磐石;我與皇帝之間的爭奪根本不像你們想像中的那麼慘烈,死亡的人數甚至不到千人。數十萬大軍拱衛長安,固若金湯。現如今,朔方、涇原、鳳翔、西川這些地方的兵馬全都整裝待發,回鶻、南詔、西南等諸多盟國被你們欺壓的無法忍受了。也隨時準備對我大唐提供強力支援。只要我一聲令下,十餘路兵馬就要席捲天地朝你們殺奔而去。你們吐蕃的鐵騎再如何驍勇擅戰,赤松德贊再如何神奇偉大。又能抵擋多久?」
「你少唬人了!」尚結贊有些氣惱,更多地是心虛的說道,「淮西河北那些地方的兵馬,佔了大唐天下兵馬總數的三分之二。你要應付他們就已經是捉襟見肘,哪裡還有本事對外攻伐?再說了,這幾年來大唐征戰不休內亂不止,你們還敢輕言戰爭麼?!」
「尚結贊,你有沒有聽說過一句中原的老話?叫做瘦死地駱駝比馬大。」李世民不急不忙的說道。「吐蕃是很強大,可再強大你們不過數百萬人口,強盛也不過數十年的時候。你們頂多就是像是皮骨堅硬的土狼,在逞一時之凶。我大唐雖然是在不斷衰落,但泱泱大國的七千萬人口和萬萬里江山。你們能比得了麼?當你們還在荒蠻中為了裹腹苦苦掙扎地時候,大唐天下已經是享受文明沐浴蓬勃發展。你以為你們的這幾十年。真的能超越中原數千年地繁榮麼?大唐的底蘊是你們所無法理解的,正如同你們無法理解為什麼赤松德贊會兩次敗在西川玄門關前。大唐再不濟,也頂多就是沉睡了的雄獅。當她忍不可忍怒而奮起的時候,再強壯的土狼也只有夾著尾巴逃跑的命。不是我瞧不起赤松德贊,他就是全民皆兵的殺過來,我也未必怕他。我們就算再打不起、耗不起,但每人省一口糧食、每人捐一枚弓箭,也夠跟你們周旋地了。可是你們呢?你們如果無法獲得勝利,就要活活餓死。再說了,西川兩次戰敗,赤松德贊損失何其巨大,他還有能力組織起大規模的戰役麼?土狼咬雄獅子一口,與雄師咬土狼一口,那結局是截然不同的。這個時候,你們吐蕃自己早已是傷及腑內奄奄一息。虧你這個吐蕃大相還在這裡大言不慚虛張聲勢,也不知羞。」
「你、你竟敢藐視我吐蕃?」尚結贊氣怒的叫道,「你會付出代價的!吐蕃人地頑強與武勇,是你無法抵擋的!」
「是麼?」李世民揚起嘴角,冷笑,「我就是藐視你了,你又能怎麼樣?吐蕃地頑強與武勇的確是很驚人,不過我所看到的,總是在他們在逃跑和被打敗的時候才體現出來。尚結贊,你醒醒吧。你所信奉的吐蕃不敗神話,早就變成了一個笑話了。當初在大金川,要不是赤松德贊跑得快,想必他現在都成了我的階下之囚。如今,你們吐蕃人只配躲在高原上苟延殘喘養傷治病,還敢向天下耀武揚威麼?你快醒醒吧,別做這種春秋大夢了。事到如今,你還把自己當作是強國上賓,這未免也太可笑了。實話告訴你,我若不是需要一個跑腿的去向赤松德贊宣戰,一刀砍了你倒也乾脆。」
尚結贊渾身一激靈,一句你欺人太甚到了嘴邊也沒敢說出來,只是惶然而又憤怒的瞪著李世民。
「行了,收拾你的行裝,帶上另外那些囚徒,趁我還沒有改變主意,趕緊離開這裡吧。」李世民嘲諷的冷笑。「相信這幾個月的中原之行,讓你獲益良多。畢竟不是隨便哪個吐蕃人,都能有機會享受這種遊歷的。」
尚結贊幾乎就要將牙齒咬斷,忍氣吞聲的說道:「你——真的放我走?你就不怕將來會後悔?」
「後悔什麼?」李世民笑道,「後悔放過了一個跑腿地小卒麼?」
「你!……」尚結贊幾乎氣得跳了起來,心中怒道:我可是吐蕃大相,一人之下萬人之上!
武元衡在一旁暗笑起來:明白了……太子殿下這是用上了激將之法。
尚結贊氣惱了一陣。但馬上又冷靜了下來。他眼珠子滴溜溜轉了一陣,暗自尋思道:不對呀……這不像是他為人處事的作風。看來,他是想要激怒於我,等我回到吐蕃,當著贊普的面肯定要一力促成這場大戰了。吐蕃的國情騙得了別人騙不了自己。三大尚族的人肯定是要反對再興戰事的。再說了……吐蕃對待俘虜的刑罰何其嚴苛?我這樣被李漠羞辱了一頓再放回去宣戰。對赤松贊普來說就是本就是一個污辱。如果我再逆著所有人地意志力主挑起戰爭,肯定不會有好結果。到時候赤松贊普為了平息三大尚族的不滿,肯定殺我洩憤或是以儆傚尤……這個李漠,好狠的心術!這是要借刀殺人
李世民瞇著眼睛看著尚結贊,悠然自得的說道:「在想什麼呢。大相大人?」
「沒什麼。」尚結贊額頭流下了一滴冷汗,已然回復了平靜,靜靜的看著李世民。說道,「其實……如果大唐和吐蕃和盟,或許對彼此更加地有利。」
「是麼?我怎麼不這麼認為呢?」李世民心中暗自笑了起來,表情卻是一如當初的冷漠和輕蔑。
「連連征伐戰爭不斷,兩國生靈荼炭損耗巨大。太子也不必在我面前虛張聲勢了,雖然大唐根基雄厚地大物博,可是現在也到了山窮水盡的地步,更不用說是出兵征討誰了。」尚結贊恢復了那一副老奸巨滑的樣子。陰惻惻的說道,「或許你是可以不惜一切代價、不計後果地與我們一戰。可是不論勝敗,大唐都會接近崩潰的邊緣,從此病入膏肓無可救藥。同樣的,吐蕃在兩次西川之戰後也是傷亡慘重急需休養。我們這兩個病人、傷員。奈何還非得要殺個你死我活讓旁人撿便宜呢?如果大唐與吐蕃當真開戰,最後獲利地肯定都不是我們其中的任何一方。有可能是回鶻。有可能是南詔,甚至有可能是天竺、大食。等我們兩敗俱傷奄奄一息的時候,他們可就能出來撿便宜了。」
李世民不動聲色:「繼續說啊。」
尚結贊也不愧是經營吐蕃數十年了的老政客,見識和眼光都是不錯了,這時娓娓說道:「對於沒有利益可圖、沒有意義可尋的戰爭,我不認為太子殿下真的會主動發起。現如今,大唐和吐蕃都需要一段可貴的和平時光來讓自己恢復生機。赤松贊普兩次兵敗西川,吐蕃的確是損失慘重。可是你們想要在這時候攻上高原粉碎吐蕃,也幾乎是不可能地,這一點太子殿下也沒必要自欺欺人。這些年來,大唐與吐蕃戰爭不斷,各自損耗嚴重。或許我們可以讓彼此以一個和平的方式來相處,相互交流文化開通市集,讓兩國的人民過上真正安逸的日子。我想,無論是赤松贊普還是太子殿下,都會在心裡盼望著這一天的真正到來。」
「說得多好啊!」李世民笑道,「可是之前你怎麼就沒有想到呢?」
尚結贊一時語塞,被堵得說不出話來。
「平涼盟約,就是你尚結贊搞地詭計吧?當時你們以和盟為由,騙取我大唐的信任,然後突施殺手殺我二萬兵馬侵佔了鳳翔,連渾都險些喪命於你手。」李世民說道,「所以,你現在說要和盟,沒什麼人願意相信了。你這個人,太沒有誠信了。」
「我並不需要太子殿下相信我。」尚結贊說道,「你不是要放我回去麼?那就讓我走吧。到時候事實自會有分曉。」
「我早就說過,你可以走了。」李世民揚了揚手站起身來,對武元衡說道,「伯蒼,我們也走吧。別耽誤尚結贊大相收拾行裝上路了。」
二人走了出來,尚結贊愣在那裡許久,腦子裡無數地思緒翻來滾去。
出了鴻臚寺,武元衡才說道:「殿下,你這手玩的端的是漂亮。」
李世民笑道:「怎麼說?」
武元衡也笑道:「像尚結讚那樣的人,只能激,不能說。他奸狡如狐又貪生怕死,如果殿下對他一味的勸說,他肯定口應心不應。回到吐蕃,又會極力的煽風點火為害大唐。殿下這樣激他一激,他反而不敢幹那樣的事情了。」
李世民笑了起來:「看來,你已經理會我深層的用意了。」
「殿下高明哪!」武元衡笑道,「你就這樣輕易的放過了尚結贊,肯定會出乎赤松德贊等人的意料。如果他回去後再敢挑唆兩國興起戰事,那肯定會招致赤松德贊及所有吐蕃豪門的反感,到時候就是一個死字。可是,如果他是以和盟使者的形象出現,那就大不相同了。吐蕃的情況不用想也明白,兩次西川大敗讓他們元氣大傷,也需要一段很長的時間來養傷和恢復。可是赤松德贊打了敗仗,又拉不下臉皮來主動求和。殿下這時候放尚結贊回去,他肯定只敢議和不敢言戰。到時候,赤松德贊有台階可下,尚結贊也能保得性命。這一對君臣,肯定就心照不宣了。照這樣看來,大唐與吐蕃的和盟,九成可以實現。」
李世民大笑起來:「也唯有伯蒼,能理解我的這一番深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