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天以後,李世民親率著兩千鐵騎,在自己的兩個好叔叔嘉王和韶王的陪同之下,來到了東都。武元衡則是被留在了雍州,陪同他的還有一千名飛龍騎將士。他會帶領著這些軍士,監督雍州刺史劉德海等人,接收嘉王和韶王在雍州私倉裡的糧食。等整裝完了,就會運往長安直接裝進朝廷的太倉之中。劉德海等人本來就膽戰心驚了,現在好不容易得了一個將功補過討好武元衡的機會,個個拼了性命的努力辦差,忙得不亦樂乎。所以,雍州那邊的事情,李世民完全不必擔心了。本來武元衡辦事,也是極為穩妥的。
含嘉倉,已然不是李世民熟悉的那個樣子了。百餘年過去了,含嘉倉的規模幾乎翻了個倍,佔地極廣。用來儲糧的糧窯,也比以前多了二倍不止。各式大小的糧窯,最大的有六丈口徑,深達二三丈。窯壁用火烘乾,然後鋪上稻草、木板等一些隔潮之物。等糧入了窯,再用泥土密封以防雨水。放眼看去,泥土封實的糧窯,數不勝數密密麻麻。據嘉王介紹,這裡囤積著從蘇州、徐州、楚州、潤州、滁州、隋州、冀州、德州、濮州、魏州和關內收來的絕大部份糧稅,有糙米、粟、豆、麥等好幾種。
李世民不由得嘖嘖驚歎:百餘年的時間過去了,大唐還是進步了許多的。人口翻了數倍,物產也豐富了許多。像眼前的含嘉倉的這種盛況,以前長安的太倉也比不了。
接下來,李世民等人又去了洛口倉和韶王佔據的另外幾個倉口。所見的情況相差不大,大批的糧食,被封存在糧窯裡,真的有近百萬石之巨。李世民感覺自己,還真是一夜暴富,撿了個天大地便宜了。嘉王和韶王這兩個人。人品怎麼樣姑且不說,斂財的確是非常的在行!
檢視完幾大糧倉,天色已晚。李世民就帶著這些人,進了東都洛陽過夜。東都這裡的狀況,就不能跟長安相比了。主要是最近幾年,受淮西李希烈的衝擊比較大,人心惶惶軼序治安也有些混亂。商旅也少了許多。長安雖然變亂頻仍,但好歹還保留著一絲繁榮氣象。東都這裡雖然城郭巨大建築完整不輸給長安多少,但安定與人氣,則是完全不能相比。
李世民看在眼裡,心中自然是大為不滿。心想這個留守東都的人。究竟辦了一些什麼事情?
剛剛進到洛陽,東都留守大將韓全義慌忙迎了出來,帶著一批人就拜倒在李世民而前。
「你就是東都留守?姓什名誰?」李世民的話語可是沒怎麼客氣。
韓全義久聞新上任地太子是個惹不起的人物,現在見了他身邊帶著的這一彪鐵騎更是有些惶然,慌忙回話道:「回太子殿下話……末將韓全義。奉皇命留守東都已有三年。」
「三年了?」李世民冷哼一聲,「這三年裡,東都可是沒遭什麼天災兵禍。何以如此蕭條冷清?城市街道也是混亂不堪,剛剛我進城之時,居然還看到了有人在大街上公然打架,也無人前來管理。你這個留守,留的什麼守?守著城頭幾塊磚不丟就算是萬事大吉了麼?!」
「這……這!」韓全義惶然的抬頭看了一眼,只見嘉王和韶王也在這個年輕地太子爺身邊也是大氣都不敢出,心中更加惶然,囁嚅道。「是末將失職!不過,東都如此現狀,原因甚多,末將一時也無法解釋得清楚。請殿下先進城中安歇下來,末將再慢慢解釋如何?」
「哼。就依你。」李世民揚了揚馬鞭,策馬進了城中。韓全義抹了一把額頭冷汗。抬頭看向從自己身邊騎馬而過的嘉王。嘉王沒好氣的瞪了他一眼,低聲咒罵道:「看什麼看!本王自己都被他收拾了。沒空保你!」
洛陽作為大唐陪都,更在武則天年間被改為神都,宮殿也比較宏偉壯麗。當晚,李世民就住進了上陽宮裡的太子行宮。想起來,這上陽宮是李世民的寶貝兒子李治,也就是唐高宗所建地。這算不算是享了兒子的福呢?李世民還真是感覺有些哭笑不得。
韓全義瑟瑟縮縮,不敢正眼去看李世民。李世民卻偏偏把他揪到了自己跟前,狠狠訓了一頓。其實他也沒打算現在就廢了他這個東都留守。東都這裡隨時都有可能面臨戰事,可不能因為治安混亂民生不濟,而拖了戰場的後腿。這樣給他敲一敲警鐘,或許會有點效果。現在要馬上找出一個合適地人選來接任他這個東都留守,也不是容易的事情。
韓全義被訓得暈頭轉向,連連俯首認錯。好在一直沒有聽說這個太子說要馬上廢了他,心中大呼慶幸。
訓夠了話以後,李世民對他問道:「前些日子,有沒有一個叫蘇菲兒的女子,帶著我的信箋來求你辦事?」
「啊?末將想想……好像沒有啊!」韓全義一頭霧水。
「沒有?!」李世民眉頭一凜,「你想想清楚好了。她身邊跟著的,可是東宮的幾個侍衛,沒理由你不知道。而且她手中揣著的,可是我東宮開發的公文,讓你東都留守幫著辦事地。你居然說沒有見到?」
「啊?有有有!」韓全義終於起來了,急忙說道,「很久了!很長日子了。是有個姑娘家來東都府來求人辦事。當時我還以為……是何方刁民,不想見她。沒想到那幾個東宮侍衛脾氣可大了,差點一路打了進來。後來末將看了她的文書,急忙派專人陪同她去辦事了。好像是……找好幾年前的兩具烈士遺骸吧?」
「那是她父兄。」李世民也算是稍稍安心了,說道,「她去了哪裡?」
「數年前東都秋防軍戰死將士的遺骸,分埋在東都城外好幾處地方。」韓全義搖頭道,「末將也不知道,她現在去了哪裡……」
「行了,你去吧。」李世民有些不耐煩的擺手,讓他退下。他心裡還真是有點想念好些日子沒見了地蘇菲兒了。這些年來。習慣了這個丫頭在自己身邊伺候,尤其是讓她洗腳的時候,真地很舒服。這都快要養成怪癖了——蘇菲兒不在,他就不習慣洗腳。
反正在東都可能還要呆上兩天,李世民派了身邊的幾個認識蘇菲兒地親近鐵衛,各帶了一隊人出城找找蘇菲兒,看能不能找得到。
隔了一天。李晟和渾,率領著十五萬大軍和數萬民夫,浩浩蕩蕩的開到了東都城外。李世民和嘉王等人出了城和大軍匯合,帶著人馬一起到了含嘉倉等幾個糧倉裡。
厚厚的泥封被打開,堆積如山的糧食展現在了眾人的眼前。軍士民夫們爆發出海呼山嘯一般的歡呼聲。開始大肆搬運糧草。
李晟和馬燧二人,自然是既歡喜又驚訝,完全想不通太子是如何這樣輕易的就弄到了近百萬石糧食。但看到嘉王和韶王頹廢而又傷心地神色時,二人又各自心知肚明了,只在心中暗自發笑。
四五個公倉裡的糧食。光是取出來就花了近三天的時間。這時候,東都以外的汴州,已經傳來了告急文書。說李希烈率領十萬大軍。正朝汴州開挺進犯而來。隋州刺史伊慎報急朝廷請求援助,並率領本部二萬人馬,苦守汴州以防李希烈。
聽聞急報,李世民果斷命令李晟馬上率領五萬劍川和涇原兵馬的混合部隊,即刻出征,東出虎牢關,聯合伊慎抵禦李希烈。並務必將李希烈擋在虎牢關之外,以防關內震動。引發不必要地騷亂。
「良器,祝你旗開得勝!」點將台上,李世民鄭重的將帥交給了他,說道,「你麾下的涇原軍。和我親自調教出來的劍川軍,戰鬥力都不俗。伊慎也是一員良將。你們二人聯合。沒理由輸給李希烈那個草頭王。但是謹記一個原則:窮寇莫追。現在,還不是和李希烈秋後算賬的時候。」「殿下放心,末將一定拚死力戰,以保汴州不失、東都無虞!」李晟神色肅然地接過了帥旗,目光深沉的看了李世民幾眼,點頭說道,「殿下也要多多保重。末將與馬燧帶走了十五萬人馬……關內若有變故,到時將恐難應付。但是,只要殿下一紙文書飛抵涇原,犬子李就會親率大軍,馳援關內。只是……殿下為何不許末將狠擊李希烈,而只是防禦?」
李世民微微笑了一笑,低聲說道:「朝廷屢生劇變,連連征戰……現在是人生惶惶,這仗也快要打不起了。總之,只要能將李希烈暫時擊退,目的就達到了。到時候,你等我命令行事。」
李晟何等聰明之人,心中馬上就明白了過來:只要打退了李希烈,太子就要登基了!
「末將明白!」李晟也流露出興奮地神色,慨然的抱拳一應,翻身就騎上了馬——「出發」!
五萬彪悍之師,朝東面飛奔而去。
有李晟和伊慎鎮守東線,李世民倒是完全可以放心了。馬燧這一路,變數較多,河北三鎮的實力加起來,也遠強於李希烈。而且河北的局勢,也更為複雜。其實李世民真的很想親征河北,可他清楚,現在不是時機。為今之際,只有寄希望於馬燧了。
過了兩天,馬燧的十萬大軍的糧草也配備齊了,人馬整裝待發。李世民將帥旗交給他,鄭重叮囑道:「洵美,河北之地、大唐的半壁江山,我就交給你了。」
馬燧愕然一愣:「殿下這是何意?末將曾記得,李晟出征地時候,你只讓他擊退李希烈即可。末將是不是,也如此辦事?」
「不。你不同。」李世民說道,「河北之地,局勢遠比淮西要複雜。李希烈只要敗退,就會孤立無援退守淮西不出。河北三鎮互為犄角很耐打,就算再敗幾次,也會屢屢挑釁不會善罷干休。而且一直以來,他們就藐視朝廷,沒把大唐的軍隊放在眼裡。上一次你數次大敗田悅,打得他聞風喪膽。可是現在,他又敢捲土重來了。究其原因,就是因為他們三方人馬合併謀叛,以為我們拿他根本沒有辦法。如果你像李晟一樣,只是擊退他們一輪攻擊就撤回。你還沒到關內,他們又鬧事了。所以,你去了以後,聯合李抱真的昭義軍和王武俊的兵馬,給我狠狠的打,打幾個漂亮仗出來。然後,兵馬鎮守河北,不得我將令,不必撤回來。我至少要河北在五年之內,再也鬧不起大事來。你能辦到麼?」
「五年?——如果末將能活到那時候,就能辦到!」馬燧奮然地領命,接過了將旗。
「好!痛快!」李世民拿起一碗酒來,敬給馬燧,說道,「從今天起,你就是我大唐在河北的擎天之柱!洵美,請滿飲此杯!」
「謝殿下!」馬燧激動地接過大碗,將一碗酒一飲而盡,感慨的說道,「殿下對末將如此深信不疑……末將唯有肝腦塗地,以報殿下的知遇之恩!太子殿下,末將會牢牢記住今日的五年之約。這五年裡,但凡河北出現了任何大問題,我就提自己的頭來見你!」
「保重!」李世民抱拳,為馬燧送行。
「將士們——出發!」馬燧蒼老雄勁的聲音響起,十萬大軍開動了。看著遮天蔽日的旌旗刀槍,李世民心中暗自道:馬燧,希望你不要讓我失望。五年的時間,足夠讓我給大唐來個洗筋伐髓了。你如果能夠鎮住河北,就是最大的功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