嘉王心裡一陣犯嘀咕,琢磨不透。李世民心裡一陣暗笑,搖著身子站了起來說道:「多謝十三叔的盛情款待。今日多喝了兩杯,看來也辦不了什麼正事了。我這就回刺史府去歇著。」
「咦!殿下說這話可就見外了。」嘉王急忙挽留,「到了臣府上,哪裡還有回刺史府歇息的道理?臣為殿下好好安排,今晚就在敝府下榻吧?」
「那不行、不行!」李世民一本正經的擺手說道,「我隨行的還有三千鐵甲飛龍騎呢!這夥人平常殺人不眨眼橫行霸道慣了。要是沒有我在旁邊看著,指不定要鬧出什麼大事。軍中可不能沒了大將,我一定要回去。十三叔,改日我再來叨擾。告辭!」
「那……太子好走,臣送送殿下。」嘉王的心裡一陣發虛了:三、三千鐵甲飛龍騎!他想幹什麼?打仗啊?!
李世民叫上了隨行的那幾個衛士,一起離了嘉王府。回刺史府的路上,不停的發笑,心想這下嘉王是無論如何也坐不住了。要麼老老實實的交糧食出來,要麼露出狐狸尾巴讓自己逮個正著。
等太子走後,嘉王急匆匆的就跑到了李勉的房間外,敲響了門。
「誰啊?老夫已經睡了。」
「玄卿公,是小王!」在輩份極高的李勉面前,嘉王也只敢自稱小王了。
「哦,是王爺,那便請進吧。」
嘉王推開門走了進去,李勉正在榻上整理著衣冠。他也顧不得什麼禮儀了,急急跑到李勉榻前,緊張的說道:「玄卿公,這一回……你可要救我啊!」
李勉眉頭一擰,疑惑道:「王爺有話慢慢說。發生了什麼大事了?」
嘉王焦急的說道:「玄卿公認為。太子殿下此行是來幹什麼的?」
李勉說道:「他不是自己說了嗎?來催糧呀!」
「不是!」嘉王驚乍乍的道,「他就是來專程對付我的!」
「何以見得?」李勉不解的問。
「他、他剛才跟我說,關內有人舉報我侵佔公倉貪污皇糧。」嘉王說道,「他口上說是不相信,可是……卻帶了三千鐵甲飛龍騎來呀!我的娘啊,那玩藝都出現在雍州了,那是來好玩地麼?那可是三千個殺人不眨眼的魔王啊!」
「飛龍騎?!」李勉也赫然一下睜大了眼睛。故作惶然的說道,「這可是他經營多年、戰鬥力極其彪悍的鐵騎啊!這一次居然帶到了身邊出巡。看來……事情的確是蠻重大的。但是,王爺又何以認定,他一定是要來對付你呢?」
「哎!——」嘉王長歎了一聲,壓低了嗓門說道。「其實……小王和太子之間,有一段不為人知的過節。這段過節,我們之間甚至都沒有拆穿過。但是小王清楚地知道,殿下肯定是對那件事情耿耿於懷,現在是要報復的來了。他現在貴為太子。一國之儲君,而且又在監國。已經就是實際上的皇帝了,我哪裡還敢跟他鬥啊?早知道今日。當初我就不……唉,往事不堪回首!時至今日,小王只敢肯求玄卿公,一定要出出主意救我啊!你是太子的恩師,而且殿下對你恩重有嘉,一定會聽你的。」
「這樣啊……」李勉眉頭緊鎖作沉思狀,心裡卻是樂開了:嘉王啊嘉王,你果然中了太子殿下地敲山震虎之計!三千鐵甲什麼都還沒幹。就把你的魂兒嚇沒了。
「玄卿公可有了辦法?」嘉王急不可待眼巴巴的看著玄卿公。
「唉……其實,我也沒什麼好的辦法。」李勉歎了一口氣說道,「太子殿下雖然稱我一聲先生,可但凡大事,都是他自己做主的。這麼多年來。他文韜武略早已遠勝我千百倍。論智謀論權術,我哪裡是他地對手?所以。如果要跟他較心眼……我勸嘉王,趁早死了這份心。鬥心眼不過是肯定的;就算偶爾鬥過了,這胳膊肘兒也是擰不過大腿的。三千鐵甲鐵蹄一踏,就是赤松德贊地高原鐵騎也要乖乖的俯首稱臣,更不用說我們這些人了。所以我勸嘉王……最好是順著太子殿下的意思去辦事情。只有伺候得他高興了,或許能逃過一劫。」
「順著他?如何順?」嘉王愕然不解。
「這不是很明顯了麼?」李勉微微笑了一笑,說道,「太子殿下明說了,是來關內催糧的。可是卻帶來了三千鐵甲。之前我也曾向嘉王透露過消息:在老夫賣完這張老臉之後,會有東宮令或是聖旨下達,命令皇族獻出糧食。這一切都太明顯不過啦!太子對糧食,是勢在必得。只不過在最開始,是要給皇族的親戚們一個台階可下。這糧食是一定要交出來的,至於該怎麼交,以一個什麼樣的方式到太子的手中,這區別可就大了。如果是自願獻出來地,那就是於國有功的功臣;如果是太子下達嚴令後收上來,甚至是動了武力才剿上來的,那可就是為富不仁囤積居奇了。這兩種做法的結果,也是截然不同的。」
嘉王猛一醒神,駭然道:「這麼說……太子今天來我府上,根本就是敲山震虎,讓我主動獻糧食地?」
「應該是。」李勉肯定的點頭,「太子殿下聰明過人,權術手段爐火純青。他絕對不會幹一些沒有意義也沒有把握地事情。」
嘉王的背脊上一陣陣冷汗直冒,喃喃的說道:「是的、是的……他剛剛對我說,有人檢舉了我霸佔永嘉倉和洛口倉,而且對我佔有二百頃永業田也一清二楚。看來,是早就對我盤查清楚了才來出招的啊!」
李勉呵呵的笑了起來:「那王爺有沒有幹這些事情呢?」
「啊?……這!」嘉王啞口無言,然後嘿嘿的乾笑了一陣,說道,「我們這些當王爺的,不求田不求財了,還能幹什麼呢?這些年來,皇帝賞賜極厚。所以嘛……唉,這些先不說了。玄卿公,你倒是說說,我到底該怎麼辦呢?」
「很簡單。」李勉說道,「負荊請罪,然後獻出糧食恕罪。殿下的二十萬大軍現在正缺糧。如果王爺能資助這二十萬大軍的軍糧,無疑就是立下了大功。也幫了太子殿下的大忙。王爺畢竟是太子地親叔叔,他不看僧面看佛面,肯定會對你既往不咎的。到時候,老夫再到太子面前替王爺美言幾句……這事,就成了。」
「二、二十萬大軍啊!」嘉王的眼睛都瞪大了。
「不錯。」李勉平靜的說道。「這其中還不包括殿下親率的飛龍騎,以及隨軍的民夫。其實,按三十萬人馬計算,才確切一些。」
「三十萬!」嘉王倒吸了一口涼氣,「我的天。那得要多少糧食?!那些當兵地肚子裡沒油水,個個都能吃。沒準一天能吃兩斤,三十萬人一天就是六十萬斤!簡單算一下。一個月可就要將近二十萬石糧食啊!」
李勉呵呵的笑了起來:「怎麼,王爺心疼了?」
嘉王無奈的搖頭,歎了一口氣道:「說實話……這些年來,我也就這麼一點資財了。要是都獻了出去,我怎麼活啊?」
「王爺糊塗了。」李勉搖頭笑道,「王爺自己想一想……你現在之所以有這麼大的家業,還不都是靠皇恩浩蕩嗎?你的數百頃永業田和那幾個大公倉,每年要給你帶來多少收益?要說你富可敵國。那還是小覷你了。所謂樹大招風,你這樣地家業,沒理由不讓人嫉妒和懷疑。太子找到你頭上,也是理所當然的。再說了……現如今,皇帝乞閒太子監國。用不了多久,太子肯定是要順應登基的。王爺。一朝天子一朝臣哪!這當頭了,你還想不明白?你還不敢緊討好一下太子,將來……他大筆一揮,你這滿眼的榮華富貴,還不頃刻之間灰飛煙滅?!留得青山在,哪怕沒柴燒?你捨得眼下的這一點糧食,卻換得長久地太平和安逸,何失之有?孰輕孰重,王爺可一定要掂量清楚啊!」「啊、啊!」嘉王茅塞頓開,連連拍著額頭大聲喊道,「我、我糊塗啊!真糊塗!若不是玄卿公一頓當頭棒喝,我幾乎就要一失足成千古恨了!多謝玄卿公、多謝玄卿公的大恩大德啊!」
「呵呵,不必謝我。」李勉笑呵呵的說道,「同是李家血脈,老夫也是為了宗室之內以和為貴。更何況,若不是太子殿下仁厚,老夫也沒機會在王爺面前說這番話了。其實,以他雷霆萬鈞地辦事習慣和處事作風,可是已經先給足了王爺台階可下的。王爺,你可得瞅準時機,千萬別錯過了。」
「那是當然!那是當然!」嘉王連連拱手,對李勉作揖。又客套感激了一陣,嘉王急忙忙的離開了李勉的房間。
李勉笑瞇瞇的躺倒了下來,喃喃自語道:「事辦成嘍!以和為貴,以和為貴啊!」
這個時候,李世民已然回到了刺史府,住在了刺史正院。房間裡,他和武元衡正在交談,夜幕已然降臨。飛龍騎的將士如同往常行軍時一樣,在刺史府正院前巡邏戒嚴,個個持槍立戟,威風凜凜。
黑夜之中,正院的拱門前快步跑來一個人影。飛龍騎將士如臨大敵,豎起刀槍大聲喝道:「站住,什麼人!再敢擅闖,格殺勿論!」
嘉王嚇得一跳:「是、是本!嘉王要求見太子殿下,煩請將軍通報。」
「哦,是嘉王啊。」飛龍騎的將士們收起刀槍,「王爺請稍候,末將前去通報。」
嘉王不經意地抹了一下額頭,喃喃自語道:「動不動就是砍啊殺的,果然是一群魔王啊,咱可是真是惹不起……」
李世民和武元衡早已聽到院外的動靜,相視一笑:「果然來了。」
武元衡笑道:「殿下這一唬一詐的,全都擊在了嘉王的軟肋之上。他哪裡還有理由坐得住?再加上有玄卿公在那裡,一番誘導勸說,也不難讓嘉王開竅了。」
「開竅了便好。」李世民冷笑道,「皇族之內,也是以和為上上之策。我這個叔叔,人雖然奸滑,但是並不傻。但願他能識趣一點。」
武元衡微笑地點頭:「那微臣就先行退下了。」
「去吧。」李世民點頭允諾,然後對屋外將士說道,「有請嘉王。」
嘉王快步跑到李世民房間裡,不等關上大門,一膝就拜倒了下去:「罪臣李暹,肯求太子殿下降罪責罰!」
李世民作驚愕狀大步上前,扯著嘉王站了起來說道:「十三叔快快請起,這話又是從何說起?」
嘉王滿面惶恐,長歎了一口氣說道:「罪臣……真的是有罪啊!剛剛太子移駕以後,罪臣左思右想,認為還是前來主動認罪地好。那個寫信狀告罪臣的……所說,都是實情。」
「哦?!」李世民重重的驚咦了一聲,說道,「這麼說,十三叔當真是霸佔了永嘉倉和洛口倉,並且侵吞的東都一帶上繳的皇糧?」
嘉王哭喪著臉:「所以……罪臣幡然醒悟之後,才來殿下身前請罪的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