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們——幹什麼?!」不容薛存誠爭辯,那幾個早已經憋了一肚子氣的侍衛,早將他五花大綁的捉了起來,嘴裡塞上了綿布,扔進了馬車裡。
這次連武元衡都有些驚嚇了,慌忙道:「殿下,這樣……恐怕還是有些不妥吧?」
李世民冷笑一聲:「像他這樣的人,不殺一殺他的傲氣,他還以為能上了天了。伯蒼,薛存誠的事情你就不必多說了,我自有辦法。現在,回成都。」
武元衡愕然的愣了一愣,隨即又有些婉爾笑了起來,心中暗自道:薛存誠,也是要遇上一個能降伏他的硬主了。漢王,也正缺一個像薛存誠這樣,敢說敢為不怕死的硬脖子從旁勸諫。這一對主臣,還當真搭配得有意思。不知道,今後他們兩個,又會演變成什麼樣子……
一行人在村民們的驚愕之中,駕著車馬離開了。薛存誠被擰成了麻花一樣,塞到了車裡,由一名侍衛看守著。時時聽到那裡面傳來一陣掙扎聲,然後就是那個侍衛在喝罵。李世民心中暗自發笑:薛存誠啊薛存誠,你可別怪我無禮。像你這樣的怪人,也只能用一些非常規的手段來對付了。正兒八經的來請你你不去,只好用麻繩將你綁了去了。這樣,也正好應合了你的驕傲吧?哈哈!
走了一段路,李世民還是對武元衡說道:「稍後,你去安排一下。將薛存誠的家眷都接來。好言相勸,就說薛存誠已經投效本王了。」
武元衡搖頭苦笑:「看來也只好如此了。」
李世民呵呵的笑了起來,一行人出發往成都而去。
一路上,除了吃飯解手,薛存誠都一直被綁在馬車裡。偶爾放他一下,剛想破口大罵,卻又被綁了起來堵上了嘴。於是他也只好變得老實了起來。除了開口吃飯喝水。其他的時候緊緊將嘴閉著。
一路崎嶇,薛存誠被塞在馬車裡受盡了苦頭。好不容易到了成都漢王府,被拎下來的時候雙腿都有些站不穩當了。李世民叫人將他抬進了一間淨室裡,派了幾個侍衛僕役從旁監管伺候,搞得像關犯人一樣。薛存誠自從進了王府,一直閉口不言一言不發。有吃的就吃,有喝的就喝。就是不說話。
李世民也不著急,心想我就把你好吃好喝的供養著,看你能憋到什麼時候。薛存誠卻是在心裡一陣叫苦:這下倒好,碰到一個蠻不講理比我還能胡來地主!
一直過了近半個月,薛存誠都還是那樣不肯開口說話。每天吃了睡睡了吃。都養肥了一圈。直到這一天,武元衡成功的將薛存誠的老父老母都接了來,他才第一次主動從房間裡走了出來。老父老母都規勸兒子,好好為漢王效力,圖展報負。薛存誠拗不過父母之命。只得勉強答應了擔任漢王傅這一官職.
不過,正如李世民所料的那樣。這個新上任的漢王傅,還是一個泥塑菩薩。雖受供奉,卻不靈驗。只不過是將發呆的場所,換成了漢王書房。每天李世民處理公務時,都會將他叫到場。薛存誠卻只是端坐在那裡,死活不肯多說一句話。李世民也不著急,故意將一些章折念出來給他聽,然後說一說自己處理這些事情的辦法。薛存誠聽在耳朵裡,卻從來都是一聲不吭。
於是。漢王府書房裡,時常看到這樣一個奇怪地場景:漢王拿著折章來念,自言自語的一個人研究處理辦法;端王傅在一旁安靜的聽,卻是從來不發表任何意見,甚至一個字也沒有說過。
連武元衡都感覺有些好笑了。還真是從來沒有見過這樣的主臣。不過也唯有武元衡清楚,漢王正在用他的耐心和各種心術。慢慢地收伏薛存誠這個狂傲古怪的人。薛存誠雖然輕狂無禮,但是在大事上,還是有自己的一套原則的。他既然答應了擔任端王傅,就會負起這個責任來。之所以一言不發,是因為他認為漢王處理這些折章的辦法,妥當可行。
既然都妥當了,還要我廢話幹什麼?這就是薛存誠地風格。
這種狀況維持了許久,直到朝廷派的御史李景略到來。
李景略被御史台任命為劍南西川節度觀察使,專司查典西川各地的官吏。李世民接到他也挺歡喜地,將他請到了漢王府裡。獨自為他辟了一個院落,作為欽差大人觀察使的居所。另外在成都府裡置辦了一個行轅辦公點,作為欽差衙門。
這一天議事的時候,薛存誠也在場。前面說到如何進行官員評定考核,以及實行優勝劣汰的官吏選拔制度時,薛存誠都像往常一樣的杵在那裡,一言不發。不過,當李世民說到,要派欽差衙門的人私下去民間暗訪,瞭解地方官的政績德性時,薛存誠就再也坐不住了,站起來大聲說道:「這不是胡鬧嗎?!」
他這一喊,還真是出乎所有人的意料,連武元衡都有些被驚住了。李景略自然是驚愕地道:「王傅大人,為何出此不遜之言?」
薛存誠冷哼一聲,對李世民說道:「漢王,為官做人,就該以誠信為本。你這樣暗中查訪,不是小人行徑麼?長此以往,蜀中人心惶惶,誰還會用心辦事?都會只想著如果逃避查核了。而且,你用這種陰險的伎倆去查察他人,就不覺得太過下作、一點也不光明磊落嗎?而且你這樣做,最容易讓那些欽差衙門的人滋生傲慢、專橫的心思。長此以往,法之不法,人家都只看欽差衙門的人臉色辦事了。倒不如廢了禮法,讓欽差衙門地人看誰不順眼,抓來砍了就是!」
李景略頓時有了一些怒氣:「薛資明,我與你近日無怨往日無仇,同是為國效力,你為何口出穢言污辱於我?!」
李世民一伸手止住了李景略,自己細細思索了一陣,說道:「資明。那依你的意思,這查核地方官吏,應該採用一個什麼樣地法子最為妥當?」
薛存誠冷哼一聲,說道:「我大唐律法健全,又何必來問我?有道是法不責眾,得饒人處且饒人。西川的官員們,長期浸淫在一種奢靡懶惰的風氣裡。你想要雷霆萬鈞的整治過來。除非將所有官員都撤辦了,換上你認為合格的人。可這明顯是不現實地。既然是不現實的東西,就得看清了事實慢慢來。優勝劣汰這個思路,本身並沒有什麼不對。可是你這樣明查暗訪,只會搞得蜀中人心惶惶。誰還有心思去操勞政事?都想著如何避禍了!依我看……我、我憑什麼跟你說這麼多,哼!」說到這裡,薛存誠彷彿突然想起,自己本不該說這麼多話的,又氣鼓鼓的坐了下去。
李世民卻是呵呵的笑了起來。對一旁武元衡說道:「伯蒼,你認為資明說得有道理麼?」
「很有道理。」武元衡言簡意賅,深表贊同。「之前我們或許都還忽略了這一層。必須在穩定局勢的前提下,再來整頓吏治。如果突然一下就雷霆萬鈞的整頓,恐怕是會有些不妥。明察暗訪,似乎現在也不是推行地時候。現如今,只好先整治一批名聲很大、反響很惡劣的貪官污吏,起到殺雞儆猴的效果。然後,再建立一套完善的官吏升降賞罰制度,先讓他們自己有了危機意識。調動起一些積極性來。爾後,到了評定的時間,再來進行一些明察暗訪,以杜絕有人在政績上造假就可以了。至於其他地,自然有御史欽差按章程來辦。哪裡有貪官哪裡有污吏。都按正常的途徑手段來辦就可以了。」
李世民又問李景略:「你認為呢?」
李景略點頭:「卑職也以為,這樣會更加妥當一些。雖然王傅大人言辭過激。但其中不無道理。暗相查訪這件事情,的確要慎重。」
李世民想了一想,看了一眼薛存誠,說道:「那好吧,這件事情,就交由你們三個人合議處理。這是我西川的頭等大事,交由你們負責了。」
薛存誠馬上說道:「我有什麼可議的?要我負什麼責?讓他們二位辦就是了,不用攤到我頭上。」
李世民看了他一眼,自顧笑著走了出去。薛存誠哼了一聲,扭過頭去生悶氣了。弄得一旁地武元衡和李景略,都呵呵的笑了起來。
薛存誠就是這樣一個人,嘴雖然很硬,可是辦起事情來還是挺有原則的。還當真是很認真地和武元衡、李景略一起辦起這件事情來。雖然他說話不多,辦的事情也少,卻往往只是在關鍵的時候發表一點重要的有用的意見。如果說武元衡是槳,李景略是帆,西川大小的官吏們都是大船上的木板,那他薛存誠就是舵。三人齊心合力,承載起西川這座大船朝前奮勇駛去。
只不過,薛存誠仍然是那副死倔樣子,就像茅坑裡的石頭又臭又硬,從來沒有給漢王好臉色看過。就像跟他有殺父之仇一樣。對此,李世民幾乎也都要習慣了,還是不厭其煩地問他許多事情。薛存誠也漸漸的話也多了起來,經常就一些事情發表意見。但從來都是挑刺、批罵,絕不說一句好聽的。
李世民感覺,這個薛存誠,簡直比魏征還倔,還剛硬,甚至還有那麼一點蠻不講理。不過,他說的一些話,往往又十分的有道理,合乎理法。就連漢王地一些家事,他都要橫加一腳,罵上兩句。
就好比,未來漢王妃吳月琳要駕到了,李世民想要派人到劍州去迎接。薛存誠就跳出來說話了:「漢王貴為帝胄,吳月琳只是官宦商人之女,尊卑有別,有何可迎的?更何況,漢王若是對自己治下地西川治安有信心,就更沒理由派軍隊去迎接。你娶親要軍隊迎接,那百姓娶親出行又當如何?沒有軍隊莫非就走不了這段路了嗎?這樣大打排場,一來擾民,二來浪費,三來招搖。為了討好一個女子歡心而招來三個弊病,你漢王想去就去。不過到時候蜀中百姓罵你,可別牽扯到我薛存誠的頭上。」
李世民只得苦笑的打消了這個念頭,僅僅是派府裡的兩個丫鬟到劍州去迎接吳月琳了。與此同時,朝廷、山南西道、鳳翔府以及涇原節度送來的賑災物資,也陸續運到。前後十餘批,共計錢貨二百餘萬貫,糧食四百餘萬石。另外,渾也差人送來了一批馬匹,約有千餘匹。接收這些東西,又忙碌了一陣。
這時正值夏末秋初,最容易鬧糧荒的時候。這批物資入蜀,也正好解了一時燃眉之急。之前蜀中的生產恢復還還算可以。只要等到秋收,就可以徹底的解決蜀中的糧食問題了。與此同時,各地招募而來的軍隊,也快要完成了剿匪滅賊的任務,開始在軍鎮各地開墾軍屯了。蜀中的經濟民生,都漸漸走上了正軌。
又過了好幾日,俱文珍才護送著准王妃吳月琳到了成都漢王府。一路行來,炎夏酷暑走了近兩個月。吳月琳都明顯瘦了一圈,疲憊不堪。吳仲孺居然親自帶著百餘家奴,護送女兒入川。隨行的嫁妝,多達二十餘車。一路上,各路節度使與地方官,都看在漢王與吳仲孺的面子上盡力相助護送,所以還算安全。
李世民早就收拾好了一套行院,將吳家父女一行人等安頓了下來。只等他們休息好身體,挑個良辰吉日,就要迎娶佳人了。吳仲孺眼看著婚期將近,也總算是暗暗吁了一口氣:這門婚事,總算是有著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