極輕的腳步聲慢慢地朝床邊移了過來,一片陰影透過薄薄的紗帳投到紀小蠻的身上,奇異的麻癢感,爬上她的肌膚,幾乎令她控制不住地尖叫出來。
她不敢說話,蜷縮著身子,渾身僵硬,一動也不敢動。只覺得好像浸在冰窖裡,從頭涼到了腳,全身的血液在瞬間凝固成冰。
怎麼辦?要呼救嗎?
他能視高家的滿府的護衛如無物,長驅直入,若真的呼救,估計還沒等侍衛趕到,她自己已先被毀屍滅跡了。
但是坐以待斃卻不是她的風格。
正當她猶豫不決的時候,那隻手已撩開了紗帳,巨大的黑影朝她壓了下來。
不管了,寧可別人死,不能自己亡。
紀小蠻閉上眼睛大叫:「飄大俠,出門左轉,順著迴廊直走過兩個院子,就是天下第一美人的香閨!你去採她,她高興得很,我太醜了,別污了你的獵艷……」
「墜兒,是我。」額上探上一隻溫熱的大掌,鼻尖傳來熟悉的清爽乾淨的男人體香,耳邊傳來高茗欣低低地輕笑:「半夜三更,你到底在胡說八道些什麼?」
「茗欣?」紀小蠻霍地睜開了眼睛:「怎麼是你?」
「你以為是誰?」高茗欣冷睨著她。
這半夜三更的,難道除了他還有別的男人進她的閨房?
「沒什麼,」紀小蠻掩著胸,心無城府地呵呵一笑:「還以為進來的是強盜。」
「所以,」高茗欣站在床頭,似笑非笑地睇著她:「你就出賣煙兒?」
「呃,」紀小蠻紅著臉吱唔了一陣,隨即把眼一瞪,怒道:「喂,是誰讓你半夜三更,一聲不吭闖進來的?」
「呃~」這下換高茗欣神色不自然,清了清嗓子道:「夜晚有些涼,我來瞧瞧你踢被子沒有?」
從小的習慣,睡前總要到這邊察看一下,確定她安好,他才會回房休息。
這次久別重逢,一時按捺不住,本想偷偷過來瞧瞧就走,沒想到還是驚動了她——咦,不對!這小妮子一向沾枕即睡,一睡就人事不知,今夜為何這般容易驚醒?
「說吧。」高茗欣撩開長衫下擺,在她床頭坐了下來,一副洗耳恭聽狀。
「呃?什麼事?」紀小蠻有些茫然。
「有什麼心事?」高茗欣撫著下巴,一雙銳利的眼睛緊緊地鎖著她的嬌容,不容她有半點逃避。
「我哪,哪有什麼心事?」紀小蠻被他瞧得有些不自在,微微挪了挪身子,把自己往床裡頭靠,無奈她的身子已緊貼牆壁,實在是避無可避,只得把頭轉了開去。
「墜兒,」她無意識的避讓,教高茗欣頓生不滿,冷著臉淡淡地道:「你看著我。」
「是,大少爺。」紀小蠻勉強抬起頭望著他。
如果剛才只是臆測,那麼現在他已經可以肯定,她百分百有事情瞞著他。
否則,兩個人單獨相處時,她絕不會叫他大少爺。
「墜兒~」高茗欣眉峰輕蹙,伸手托起她下巴,盯著她細細察看:「別惹我生氣。」
「茗欣,」紀小蠻揚起笑臉,露出招牌的兩顆虎牙:「你想得太多了,我真的沒事。」
「那好,飄大俠是誰?」高茗欣冷眼看著她。
「哪個飄大俠?」紀小蠻睜眼說瞎話,想矇混過去。
「需要我提醒你嗎?」高茗欣黑眸一瞇。
這個動作,通常代表他怒的前兆。
「哦,我想起來了~」紀小蠻情知無法抵賴,裝做恍然大悟:「就是那個飄無痕嘛,我剛才就是把你當成他了,呵呵~」
「採花雅賊?」高茗欣鼻子微掀,冷聲道:「我哪裡像他?」
是不像,差遠了。
一個風流倜儻,一個冷面無常。
不過,這話紀小蠻只敢在心中腹誹,臉上卻堆起諂媚的笑容:「大哥是當朝丞相,幹嘛跟個不入流的小賊比?他給大哥提鞋都不配,是吧?」
「真的?」高茗欣唇角微掀,露了個極淡的笑容。
「天地良心!」紀小蠻立刻豎起手指賭咒誓。
「那你說煙兒見了他會很開心是什麼意思?」高茗欣打斷她,轉了話題。
「嘎?」紀小蠻傻住,一臉無辜地看著他:「我有說嗎?」
「嗯哼~」高茗欣斜睨著她。
「好吧,我坦白。」紀小蠻在與他的對視裡又一次敗下陣來:「自從坊間流傳了飄無痕飄……呃飄公子的故事之後,三小姐就開始迷戀上他,而且決心非他不嫁。」
三小姐,沒辦法。她真的已經很盡力想替她保守秘密了,既然鬥不過他,只好徹底的出賣她,省得兩頭不討好。
「這麼說,三妹為了他跟蕭姑娘在集粹堂大打出手是真有其事了?」高茗欣若有所思。
「嘎?」紀小蠻這一回是真的呆住了。
媽呀,他也太神了吧?
下午才生的事情,這麼快就傳到他的耳朵裡了?
他這個丞相要不是當得太閒,就是實在太厲害了吧?這種閒事都管?
「她是我妹妹,唯一的!」高茗欣哪會瞧不出她的心思,曲起手指給了她一個爆粟。
所以,有關她的事情,他都關心,況且這事現在已鬧得街知巷聞,他想不知道都很難。
「幹嘛又打我頭?」紀小蠻吃痛,縮起肩抱著頭,衝口而出:「她是唯一的妹妹,那我呢?」
話一出口,她立刻後悔。
果然,場面頓時尷尬,兩人相對無言。
「不早了,睡吧。」良久,高茗欣打破沉默,起身淡淡地告辭。
是啊,對他來說,她到底是什麼?這正是壓在他心底多年,想問卻不敢問的問題。
「晚安。」紀小蠻不敢多說,鑽到被子裡胡亂衝他揮了揮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