驛唐 正文 第一五七章不速之客
    貞觀二年九月中柴紹班師回朝。梁洛仁一家也隨大軍一起來長安。梁洛仁和梁興財交給李潛的子女李潛已經安排他們先行到達長安,與梁洛仁和梁興財團聚。

    十月中旬,各地驛站的驛丞陸續傳來消息,稱他們已熟悉了驛站的事務。李潛認為時機成熟便上奏李世民,請以驛丞取代各地驛將。李世民同意,下旨各地州縣城外驛站取消驛將,以驛丞全權負責驛傳事務。旨意傳下,除了少數驛將不服,糾集僕役無賴聚眾鬧事卻被早有準備驛丞和州縣府衙派人緝拿外,其他驛將皆黯然回家。到十一月底,大唐境內的所有驛站全都控制在朝廷手中。

    有了這個前提李潛準備趁勢推出民郵和客舍對百姓開放事宜。不過這兩件事須得召集商號來參與經營。李潛已將四海商號和盛元商號劃入內定範圍,準備讓他們負責關內道、江南道的民郵和客舍經營事務。剩下的河南道、河東道、河北道、山南道、隴右道、淮南道、劍南道、嶺南道等八道交給哪個商號來經營現在還沒有頭緒。

    正巧十一月底,梁興財從朔方回來。李潛得知此事立刻去找梁興財商議。

    李潛將心中的想法和顧慮仔細向梁興財說了一遍。梁興財聽完後非常痛快的將這個任務接下來,然後很快拿出一份名單來。名單上共有二十四個商號的名字,每道各三個商號,皆是沒有門閥背景且比較有實力的普通商號。按照梁興財的想法,他將分別到這些商號去拜訪,在不談錢莊事務的前提下與商號磋商,看看哪個商號願意合作。當然,每道若都有一個商號願意合作的最好,若某一道有多個願意合作的商號則選擇一個商號負責本道民郵和客舍事務,其他的商號列入備選,以便預防有某道的商號都不願意合作的情況發生。等觀察一段時間再談開錢莊的事宜。李潛大喜,立刻出了一份公文交給梁興財,委託他全權負責此事。

    貞觀二年十二月初,梁興財出發去拜訪各地商號。梁興財走了沒兩天,十二月初六晚上,李潛正在教小麥粒和阿約唸書寫字,麥紫瀾與已經大肚子的楊雲薇聊天時,管家老吳進來,稟告說楊德中帶著一人求見。

    李潛聽了暗自詫異。貞觀二年正月,楊德中已調任工部侍郎。雖然同樣是侍郎,但工部的排名比兵部低的多在六部中屬於墊底的那個,相應的官職也就比其他部的同等官職排名靠後,對楊德中而言這是變相的貶官。在李潛看來楊德中的調任是一個信號,是李世民要對裴寂及其同黨進行動手的前兆。所以自從楊德中調任以後,李潛一直刻意避開與他接觸,可他沒想到楊德中竟然會夜晚來訪。

    「你沒說我有事出去了嗎?」

    「說了。可他說要在家裡等,等到多久都成。」

    李潛知道楊德中這次是鐵了心非要見他不可。他想了想,只得道:「請他到客廳吧。」

    老吳走後,李潛向麥紫瀾交代兩句將小麥粒和阿約交給她照看然後去了客廳。

    李潛來到客廳,看到楊德中正在廳裡來回踱步,而跟他來的那人正跪坐在坐墊上。那人身上穿著一件寬大的黑袍,連頭上都帶著帽兜,臉上遮著黑紗,根本看不清體型相貌。

    「楊侍郎,恕罪,恕罪。李某被瑣事纏身來晚了,多有怠慢。」李潛微笑著拱手向楊德中打招呼。

    楊德中回了禮,「不敢,不敢。是楊某深夜來訪打擾了李郎中休息,失禮之處還請李郎中見諒。」

    「哪裡,哪裡。楊侍郎多慮了。快請坐。這位是?」

    那人聽了李潛的詢問站起身來,伸出一雙纖纖素手脫下帽兜,露出一頭烏黑亮麗的秀髮和一雙水汪汪的眼睛,緊接著她又揭開了面紗,露出一張艷麗不可方物的俏臉。

    李潛看了大吃一驚,「妙玄道長?」

    妙玄(裴玉兒)微微一笑,沖李潛福了一福,「李郎中,多日不見一向可好?」

    李潛拱手回禮,「有勞妙玄道長掛念,李某好的很。多日不見道長愈發漂亮了。」

    妙玄臉上的笑意更濃了,「幾日不見,沒想到李郎中也會恭維人了。」

    李潛臉色有些赫然,「李某豈是恭維,道長的確比上次見面是更漂亮了。楊侍郎,你說是不是?」

    楊德中唯唯諾諾地點點頭,「是啊,李郎中說的是。李郎中,妙玄道長有些事想與你談。楊某就先迴避了。」

    看到妙玄李潛便明白了楊德中來此的目的。他根本就是塊敲門磚,妙玄用他敲開門見到自己以後肯定會將他丟到一邊。於是李潛也加挽留點點頭,道:「如此就請楊侍郎到偏廳稍坐片刻。」說著李潛叫來老吳讓他帶著楊德中到偏廳去。

    等楊德中走了,李潛伸手請妙玄坐下,讓侍女取來茶具,再讓侍女全都退下,然後他一邊碾茶一邊道:「不知道長來此有何見教?」

    妙玄見李潛屏退侍女又聽到李潛如此詢問,便明白李潛不想聽廢話,便道:「李郎中,明人不說暗話,貧道今日來是有事相求。」

    「哦?不是道長有何事需要李某效力?」李潛一邊將碾好的茶末放入篩屜輕輕篩著一邊問道。

    妙玄望著李潛嫻熟的動作不由得讚歎了一聲,「郎中好技藝。郎中可聽說了宮中近日發生的事?」

    李潛聞言思忖了片刻搖搖頭,「近日宮中發生的事?李某近日不曾入宮,宮中發生了什麼事李某著實不知。」

    妙玄道:「那公子可知法雅這個人?」

    「法雅?」李潛不由得停下動作皺眉思忖了好一會才道:「這個名字李某聽說過,李某還知道他是個僧。」

    妙玄點點頭,「沒錯。自前隋以來佛法在長安大為興盛,許多高官都喜歡談辯佛理,而法雅精通佛法頗有辯才,在長安非常有名。所以很多高官都經常請他到家中講經辯法,甚至連太上陛下都知道了他的名字。後來太上陛下也開始邀請他去宮中**。太上陛下的邀請法雅怎敢怠慢?自然使出渾身解數為太上陛下及宮中貴人**。他講了兩次頗得太上陛下及宮中貴人的讚賞,由此太上陛下及宮中貴人便經常請他到宮中**。武德年間,法雅甚至能夠自由進出宮禁。」

    李潛點點頭。這事其實也不是什麼了不起的事,自漢朝時佛法傳入中原起,佛教就偏重走上層路線,在達官貴人中發展信徒。到後來三國鼎立、南北混戰,天下大亂民不聊生,百姓迫切的需要精神寄托,而佛教前世、今世、來世的理論正契合了這個時代的需求,佛教立刻突飛猛進有了很大發展,在走上層路線的同時也大力發展下層信徒,其信徒上至帝王下至乞丐無所不包。南朝的梁武帝甚至捨棄江山去當和尚。李淵雖然推崇道教(說到底為了抬高自己的身價,可以與道祖老子拉上關係),不過對佛教也不排斥,聽和尚講講佛經也是非常正常的事。

    妙玄繼續道:「陛下登基後極不待見法雅便禁止他自由出入宮禁。法雅心生怨恨,經常向人說些不滿之言。世上沒有不透風的牆,日子久了這些話就傳到了陛下耳朵裡。陛下心裡當然不高興。前兩天,法雅不知那根筋搭錯了,說了許多大逆不道的話,這話傳到京兆尹那裡,京兆尹立刻派人將他緝拿。」

    李潛聽了點點頭,「這等不知輕重的狂僧緝拿了更好。」

    妙玄歎息一聲,「緝拿了固然好。可這法雅實在無恥之尤,竟然胡亂攀咬,說他所說的這些家父都知道。」

    李潛一愣,道:「這還了得。」

    妙玄歎息一聲,「唉,誰說不是呢。這不我得到消息便立刻來找郎中幫忙來了。」

    「找我幫忙?」李潛驚訝地望著妙玄,「我能幫你什麼?」

    妙玄異常誠懇地望著李潛,「妙玄肯定郎中帶妙玄入宮向陛下求情。」

    李潛更是不解,這是鍋裡的水已經冒出了魚眼紋,李潛立刻舀出一瓢水,然後將姜、鹽等作料和茶末均勻撒入鍋裡,「道長為何讓我帶你入宮向陛下求情?裴司空呢?他為何不親自入宮?」

    「家父月前已回蒲州祭祖。妙玄已派人前往蒲州報信,不過蒲州距離長安千里之遙,一時之間家父恐難以趕回來自辯,妙玄又怕他人落井下石所以才冒昧來求郎中相助。」

    李潛聽了沉默下來。按照妙玄所說的,法雅被禁止自由出入宮禁已不是一天兩天了,他心中不滿到處胡言亂語也肯定不是一兩天的事,為何李世民要趁裴寂不在長安時抓法雅?是剛剛得知法雅大逆不道的言論還是另有隱情?若是後者此事看來不能亂摻和。

    注意打定,李潛將水瓢的水注入鍋裡,然後等水開了端下鍋來,一邊為妙玄盛茶一邊道:「不是李某不幫你,而是李某官卑職小不能自由進出宮禁,更別說帶道長你進宮了。」

    聽到李潛如此乾脆的回絕,妙玄的臉色頓時黯然。李潛見她失魂落魄惴惴不安的樣子心中不忍,將茶盞奉給她勸道:「道長莫急。這事依李某看來並非像你想的那麼嚴重。裴司空為大唐社稷立下過汗馬功勞,陛下對此也心知肚明,肯定會酌情考慮。李某聽說,年初陛下去南郊祭祀,命陪司空和長孫僕射同陛下共坐一輛車。裴司空辭讓,陛下說,裴司空有佐輔之勳,長孫僕射也效力於陛下,滿朝文武中能夠和我同車而乘,除了你們二人還有誰呢?陛下如此厚待裴司空可見陛下對裴司空還是非常信任的。」

    妙玄接過茶盞臉色稍轉,她向李潛頷首致謝,「雖然如此,可妙玄還是擔心有人會趁機為難家父。」

    李潛暗忖,為難是肯定的。誰讓裴寂一向持寵而驕飛揚跋扈得罪了那麼多人呢。當然這話李潛也就是腹誹一下,肯定不會說出來。李潛為自己盛了一盞茶,輕輕嗅了嗅茶香味,然後安慰妙玄道:「固然有人會為難裴司空,不過裴司空為官多年,門生故舊也不少,可以讓他們一塊為裴司空求情啊。再說,法雅只是一面之詞,既無認證又無物證,陛下也不會因此而定裴司空的罪。道長放心就是。」

    妙玄聽了心情輕鬆了許多,她嗅了嗅茶香,然後又輕啜一口品了品,「多謝郎中教誨。郎中的茶藝果然精妙。妙玄還從未喝過如此美味的茶。」

    李潛笑了笑,「呵呵,道長謬讚。李某其實也沒幫上什麼忙。只是道長關心則亂沒想明白而已。」

    妙玄點點頭,「是妙玄想的太多了。」她放下茶盞又道:「妙玄此來除了這件事還有一件事懇請郎中幫忙。」

    李潛見妙玄這麼快就把入宮的事拋之腦後立刻意識到妙玄早就知道自己不會帶她入宮。她之所以先提出讓自己帶她入宮一事分明是欲擒故縱一般來說,求一個不太熟而且對方比較要面子的人幫忙時,若先說的第一件事是比較簡單,對方答應的幾率比較大。若再說的第二件事是比較困難的事,哪怕這件事對方其實只要多費點心就能辦成,不過對方拒絕的可能性也非常大。因為對方認為他已經幫了你一次,即便第二次拒絕你,他心裡也不會覺得有什麼愧疚。

    反之,若兩件事都比較困難,都有可能被對方拒絕話,想要辦成其中一件事,最好的辦法就是先說其中一件相對困難的事,故意讓對方拒絕,然後再說相對簡單的那件事。對方因為拒絕了一次心裡肯定過意不去,第二件事雖然對他比較困難,但他答應的幾率就大了許多。

    想到這李潛知道妙玄真正的目的是衝著第二件事來的。不過即便他知道卻也不好意思不聽妙玄說完就直接拒絕。所以他放下茶盞道:「道長請說。」

    妙玄眼中閃過一絲喜悅,「其實這件事對郎中來說並不複雜。妙玄知道郎中準備讓民間商號參與驛站的民郵和客舍經營事務。」

    李潛大吃一驚,「等等,道長是如何知道的?」

    妙玄微微一笑,「這是妙玄的秘密。郎中且容妙玄稍後再說好嗎?」

    李潛點點頭,「好吧。既然你知道這件事,那你的要求李某也明白了。你是想參與其中吧?」

    妙玄點點頭,笑道:「郎中猜的不錯。」

    李潛思忖了片刻道:「道長可知即便李某將你的商號納入進來最終也得由陛下做決定嗎?」

    「這一點妙玄當然知道。」

    「若陛下得知此事會怎樣?道長想過沒有?」

    妙玄一笑頗為自信地道:「妙玄以為郎中對此事一直秘而不宣是不想讓有門閥背景的商號參與其中,不知妙玄說的對嗎?」

    「道長說的不錯。有門閥背景的商號不太聽話。李某不想把好事辦成壞事。」

    「我裴家雖然有些地位,不過卻並非出自名門望族,更非門閥世家,我裴家的商號自然也上不得有門閥背景的商號吧?應該有資格參與其中吧?」

    李潛有些為難。裴寂的確不是出自門閥世家,但他在朝堂的勢力已不弱於門閥。「話雖如此,不過……」

    妙玄打斷了李潛的話,「郎中請恕妙玄失禮。郎中以為家父日後還會有武德年間的風光嗎?」

    李潛搖搖頭。裴寂肯定不會再像武德年間那般風光,事實上他現在能得善終就不錯。幾個月前李世民下詔為劉文靜平反昭雪,李潛當時便明白這是他要向裴寂動手的前兆。

    「妙玄心裡雖然不甘卻也知道人在屋簷下不得不低頭的道理。妙玄所求的無非就是平安富裕一生無憂。權勢地位妙玄已根本不敢奢望。」

    李潛的臉色有些鬆動,「道長說的不錯,不過,李某不敢冒險。」

    妙玄似乎早就預料到李潛會這樣說,她點點頭道:「妙玄不會讓郎中冒險。事實上妙玄將要說的這個茂源商號與我裴家沒有絲毫關聯。」

    「茂源商號?」李潛聞之一愣。這個名字非常陌生,在梁興財所列的二十四家商號裡根本沒有出現。

    妙玄點點頭,「正是茂源商號。這個商號雖然成立了十多年,不過規模並不大。若郎中需要限制參與商號的規模的話一個月內茂源可以達到郎中的要求。」

    李潛暗忖,一個成立了十多年規模也不大非常不起眼的商號的確不引人注意。若是這樣的話事情未必不好辦。反正剛開始只是經營民郵或客舍,商號的規模不必太大。

    想到這李潛點點頭,「那你想要哪一道?」

    妙玄笑道:「妙玄怎敢奢求?郎中看哪一道合適就給哪一道。」

    李潛想了想,「河南道、河東道、河北道這三道中道長可任選一個。道長可先考慮考慮不必著急答覆。不過李某有些醜話要說到前頭。」

    妙玄心中大喜,連忙道:「郎中請儘管說。」

    李潛伸出一個手指,「第一,道長必須保證任何人都查不出茂源商號與裴司空有任何聯繫。」

    妙玄點點頭,「這一點請郎中放心。妙玄一定做到。」

    「第二,茂源商號必須遵守李某制定的章程。李某絕不容忍有不聽話的人存在。」

    「沒問題。」妙玄痛快地答應下來。

    李潛緩緩伸出第三跟手指,「第三,道長能給李某什麼好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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